昆托和孤月到了三楼。
不同于高级感的一楼，这层要“复古”的多，净气机并不是冷冰冰的摆着，而是拆成数组，做成花样，随浮雕工艺的藤曼攀在墙上，连颜色都是画师用掺了金粉和绿色稀有矿物的有机颜料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
繁复鲜活宛如活物。
往前，走廊尽头挂着硕大的油画，主人公是随江，而且是被画师深度艺术加工过得那种。
银白色的头发和浅金色的眼瞳被塑造成金黄，没人见过模样的鱼尾被假想成金甲，每个鳞片都和匠人精心凿制的金币一样华美。
坐在珠光宝气的王座上，他骄傲，自信，比身后的太阳还耀眼。
他才来多久？怎么就那么大排场了？
看见昆托眼里的满意，孤月忍着没问。
按下画像浮雕边框上的一处，昆托笑眯眯启动一边守着的清扫机器人，这才请孤月进去。
前脚离开，后脚的脚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金色的地板静静折射细光，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看见不知什么时起等在泳池里的随江，孤月更觉得他的日子好过头了。
朝随江打了招呼，昆托接着示意孤月到一边嵌点着珍珠的海蓝色沙发聊。
孤月微微颌首，得到了两个溅起的水花。
莫名其妙。
孤月脸上带着点细琐的不耐烦，昆托却想起来孤月当初给随江找落脚处时的防备，谨慎......
“唉，这孩子待在咱们这儿，我们操心，他也辛苦，连沟通都沟通不了。”
确实。
孤月抿起来的嘴松了点儿。
昆托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不急不缓，“都发生什么了？不急，您慢慢想。”
孤月耐着性子解释，“我就吃了一包肉干，然后给他看监控。”说着孤月趁机拆开了两袋同款马肉干塞进嘴里。
随江没有反应，昆托低头，飞速打出【三楼，肉食点心】发给了总厨。
昆托攥攥手，他的眼睛看着孤月，“那…监控？”手上又补发了个【要好的。】
没办法，以随江那祖宗性格，明白无故发脾气也不是没可能……
他心虚啊。
“他好像对我最近没来有点不满意。”说着，孤月就自发拿出了光脑，往回拉动监控，”我就跟他说我能从监控看见他，就是这段。”
昆托小心翼翼地拿起光脑，他搭眼一看就知道视频里是随江本江。只是刚点击播放，就感觉一团什么“咻”一下飞过来了。
小小一个带了拖尾的“雪球”精准弹到脚下，是原本被随江捏在手里的那只河豚玩具。
眼看孤月捡起河豚玩具在手里抛了两下，使劲朝随江胳膊上砸去，随江却不反抗，昆托眼疾手快关上了监控。
偷摸发了个，【要大盒】
把光脑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昆托面露沉思，“视频是一周前的，那件重工珠绣人鱼裙，粉紫色，大前天才穿过，还是很喜欢，衣服没问题......”
随江听不懂人话但看得见表情，见昆托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孤月却没有要悔改的样子。
几乎出于本能，他在泳池里游来游去，对着昆托发出哼哼的催促声。好像惹他生气的是沙发上坐着昆托而不是另一个。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昆托听见了尖锐指甲划拉瓷砖一类的刺耳声音，也可能是嚼碎鱼骨的声音。
来错了，可现在走肯定要被随江记上一大笔。
昆托双手抱头，贴在沙发和皮肉之间的休闲西裤被薄汗濡湿……
“昆托，昆托？”
昆托从那种无故恐慌的溺水般的臆想中挣脱。
然而他一清醒就忘了那种恐慌感，还疑惑孤月怎么满脸担心，自己又怎么出了那么多汗，未分化的人鱼可不会精神攻击...
昆托甩甩脑袋，想起上周的时候随江给出了一块小小的鲜黄色宝石，因为和那天的衣服很搭，孤月就收下了。
很快孤月回了一只用生蚝壳为底托，雕刻着Q版随江的雕塑，巴掌大小，随江逢人就拿出来显摆……
怎么现在看个监控，却发了那么大的火？
昆托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自家崽子第一次听见监控传来妈妈声音却找不到人的惶恐。
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是不是被监控吓到了？”昆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久居海洋的兽人一向崇尚自身的强健和精神力，不太在意科技...”
孤月疑惑，“可他在你这儿挺久了，总不能没见客人上星网，刷视频吧？”
这……
孤月不来的时候，随江如果不睡觉就会烦躁到到处搞破坏，吓唬客人，就没消停过。
孤月来的时候，水墙里负责看门的动物却会抓紧通知随江，如果他不是在睡觉，就会很快从深水处现身，钻进水墙，装模作样出来摆海星，擦玻璃，或者单纯的贴着靠近孤月的地方坐着。
又乖又勤快。
就连对随江稀罕的不得了的昆托也会私下吐槽：
跟人格分裂似的。
明明不干活的是员工随江，真被问起来，却是身为老板的昆托却眼神飘忽，抚弄着本就不多的头发，看鞋看地，什么也不说。
孤月突然想起这家餐厅一直有开放公共区域视频外放权限并接收打赏的习惯，但关于随江的部分总是不多，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对随江不够重视，现在想来……
怪不得举报了两次用工歧视，都被气冲冲反馈说没有的事。
见孤月回过味了，昆托咧嘴几乎完全露出了一直包裹不严的大板牙，又有点不好意思收回去一半。“他已经很能赚钱了，没必要那么辛苦。不瞒你说，我见他高兴就高兴，跟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我有多久没见自己的小孩了？哪怕她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偷偷...
这个念头很淡，很快被抛之脑后了。
孤月一无所觉，“反正不是肉干的事对吧？”说着，她又精挑细选拆开一袋即鲜鹿肉球，好像完全听不见随江那边闹翻天的动静。
她甚至舒坦的眯了眼睛，把肉球从左腮换到右腮，才得空点评，“那他也不至于反应那么大，”语气里全是对食物的满意。
显得养大三胞胎孩子的昆托像个新兵蛋子。
昆托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随江不舒坦，他也不好受。
把光脑设置成静音，打开自己办公室的监控投到半空……在随江满脸疑惑，在水池里转来转去，对比真假昆托的时候，昆托小心翼翼调大声音。
昆托点点视频里，又点点自己。等随江适应的差不多了，昆托又如法炮制，对着自己和孤月录制视频。
这可了不得了。
随江的手臂撑在岸边想往上爬，看了孤月一眼，他又窝窝囊囊泡回水里——一模一样两个孤月↑，呜呜呜呜都不理我↓
看时机成熟，昆托试着播放了引发争端的那段视频，来回指着视频和随江本人，“这是你，明白吗？你。”
随江整个人都僵成一条，接着满脸通黄，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泳池是斜坡设计，越远离门口越深，幽深的水体很好的保护了他的踪迹。
昆托哪见过随江这个动静，他不管打湿的裤腿，迟疑道“他这是……害羞了？”
孤月看着渐渐平息的水面两眼，咬着鹿肉球，总觉得随江反射弧有点太长了。倒是昆托自觉解决一桩冤假错案，如释重负。
“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等他光脑到手了，你俩有问题也好沟通嘛。”
孤月不觉得自己能和一个还不会说通用语，连监控都搞不清楚就生气的小鱼有什么好沟通的。正想着怎么拒绝，昆托已经发送了好友申请。
“你可是我知道的他最好的朋友，”说完，昆托就飞快转移话题，“厨师送了一盒肉食糕点过来，你再想吃就跟我发消息。”
昆托打开门，喷香的肉味一丝一缕飘了出来，孤月两眼泛光，点了【同意】。
孤月心想这儿没自己的事了，加上那盒点心已经装好，看起来一提就走。孤月准备等昆托一开口说客套话，她就赶紧接过来，回家大快朵颐。
谁知道昆托笑了一小下，却没把礼盒放进孤月手里，而是动作迅速，三两下就把精美的盒子拆开了。
倒不是昆托不懂眼色，只是他一是想和孤月搞好关系，二是随江还在池子里泡着，别看现在害羞的跟什么似的，等孤月走了，他指不定又恼羞成怒，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昆托笑眯眯，好像他只是在意食物的最佳食用口感，“赶紧尝尝，刚出锅的最好吃。”说完这话，他也没走。
兽血相克的缘故，以前昆托每次见到孤月都想跑。这算是第一回不得不坐下来聊聊，反而越处越高兴。
不过看见孤月对着糕点下意识长大的颌骨，偏窄的舌头鲜红，昆托还是觉得不舒服。就连原本长着两颗尖锐泛冷光蛇牙的牙齿微尖，都叫他不自控的打了个哆嗦。
不过等孤月闭上嘴咀嚼，点头称赞。
昆托又觉得：多健康啊，多好啊，真是不一般。
我？那没事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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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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