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雍、邺两国假意结亲,雍国丞相带着小皇子南下迎亲,邺国丞相带着小公主北上送亲,实则各自埋伏大军。
这场战争以邺国惨胜完结,雍国承诺十年之内不再南侵。
邺国失去了智勇无双的辅国大臣,自此丞相之位空悬,小公主受伤,昏迷长睡,无数人家园被毁,亲友死别。
战后论功行赏,除丞相外,功劳最大的是镇国公和几个崔姓将领,其次是孟姓,萧姓……
书册无载,世人无言,可青和隐约记得,彼时雍国攻势如虎狼,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老幼为一军,三军共同抗敌,其间领兵者,少有出自大姓家族的。
她记得的,只是战局一隅吗?或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好像并没有受到封赏。
她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难道她的家乡在北边……
常英被送走了。本来是要送去牢狱的,许司楠把刀往脖子上一架,梅夫人只得让步,把人送去庄子上看住。
送别师傅后,许司楠回去砸了半个屋子。
“可恶可恶,太可恶了!该死的许司槿。”
蛮娘一边护着贵重的物件,一边把不值钱的东西递给小姐砸。
“应该只是个意外,二小姐怎么可能发现常校尉藏在废院里。”她连出门都要求人,至今没把侯府逛全过,总不能是靠意念探知的。
“就是她的错!都怪她克我!”
“……”
等砸累了,许司楠就地坐下,愤愤不平,“我不好过,她也不能好过。”
“小姐想怎么做?”
“想做了她。”
“阿嚏!”
芙蓉递上帕子,“早晨风凉,奴婢去把窗关小一些吧。”
“不用,关窗的话,街景就看不全了。”
青和正在茶楼包间里临窗作画。
她的手好了。万嬷嬷和汪嬷嬷也早好了。
好不容易能出来散散心,却也仅此而已,没有丝毫逃走的机会。
窗外是孟氏的商市,商铺四布,摊贩众多,往来者不绝。
一株小野花从石板的缝隙间生长而出,在人群的踩踏间幸存,随风舒展,即将绽放。
笔落描绘,将这株野花收纳入画,再抬头时,小野花被一辆板车的车轮碾过。
她握紧了笔,眉头深皱。
推车的人脚下不停,打了补丁的绣花鞋接连踩过伏倒的花株。
那是两个年轻的姑娘,旧衣发白,补丁上打着补丁,辫子梳得整洁,用野花杆子绑住,眉眼带笑。
察觉到青和的目光,有一个回头往茶楼上看去,稍稍一愣,继而笑得灿烂。
见她无知无愧地冲自己笑,青和心里更不好受了。
到了位置,她们与左右的摊贩互相打过招呼,将板车停稳舒展,展出香料和香囊。
陈子满见茶楼上那位小姐还看着自己,不禁疑惑,与之对视两息,她笑开,交代何小莲自己先看一会儿,取下几个顶好的香囊,往茶楼跑去。
青和收回目光,暗道不妙。
不多时,包间外传来过安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我是楼下卖香囊的摊主,从窗户见到里头那位小姐一直在看我们的摊子,便拿一些过来给她瞧瞧。”
过安上下打量,警惕难消,想让这人速速离去。
“让她进来吧。”
侍卫开门,陈子满笑着踏入,过安等人站在门边往里看。
青和转身,那姑娘笑得有些腼腆,先是盯着她的脸多看了会儿,发觉她坐着轮椅,笑容收敛,生怕冒犯一般,忙移开目光。
“我见小姐看了我们的摊子许久,是对香囊感兴趣吗?”
她捧出几个精致的香囊,欲上前,被万嬷嬷拦下。
见她有些惶惑,青和出言道:“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万嬷嬷没动,王嬷嬷一个眼色,汪嬷嬷走过去,抓过那些香囊检查起来。
动作算不上粗鲁,也说不上小心,看得陈子满断断续续皱眉。
青和不满,更无奈。
检查完,汪嬷嬷把香囊递给她。
针脚细密,绣样精致,里面的香料也不错。
“这是你们自己做的?”
“是,是我和小莲一起做的。小姐有看上的吗?绿色莲花的那个六十文,其他的只要五十文。”
闻言,她有些惊讶,“听说孟家的商市抽成很高,你们用的料并不差,能挣钱吗?”
“卖的多就有的挣,以后会越卖越多的。”
见这姑娘眼睛亮亮的,满是自信与期待,青和不忍打击她。
这样可能会扰乱市价,得罪同行。
将香囊都放在桌上,她腾空一个笔筒递向她,“绿色的这个我要了,给你九十文,其他的你可以卖八十文,因为值这个价。”
“另外多给五文,请你帮我一个忙,”她伸手指向窗外,陈子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下面那株花刚刚让你们碾过、踩过,劳烦把它挖出来,我要带回去养。”
陈子满欣喜的表情一滞,看着青和,脸上浮起红晕。原来一直看她们,是这个原因。
她接过钱,带着香囊和笔筒下楼。
没多久,她跑着回来,将那株小野花递给她。笔筒里添了土,细心地浇过水。
陈子满怯怯道:“踩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小姐想养的话,其实我家附近有很多。”
青和冲她笑道:“能活,多养养就行。”
闻言,陈子满只好抿抿嘴,告辞离开。
作画继续,窗外的喧闹人声不时入耳,楼下的香囊还是那个价。
最后一笔,青和专心勾勒,街上忽然传来重物摔砸的声音,她一惊,笔尖滑出去老远。
毁了?毁了!
她把笔一摔,起身扑到窗边,想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
猝不及防,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锦袍跨马,玉带绣金,肩上立着一只羽毛亮丽的鹦鹉。
正是邺京有名的纨绔,大邺第二世家萧家的小公子,萧玉安。
萧玉安看她的目光泛着喜悦,他肩上的鹦鹉也欢腾,叫出声来:“槿儿妹妹!槿儿妹妹!”
青和眼皮一跳,赶紧关了窗。
芙蓉将轮椅推过来,她坐下缓了口气。
“不对。”
与萧玉安同在的,似乎还有另外几家的纨绔子弟,他们方才是在,打砸那两个姑娘的摊子?
再次推开窗,已经不见萧玉安的身影。
精心改装和布置的板车倾倒,装束不一的侍卫还在不断抛撒、践踏香料和香囊。
两个姑娘躲在一边,吓的小脸发白,被几个醉醺醺,不怀好意的公子哥围住,手里拿着剪刀和簪子,却只敢往自己脖子上凑。
青和下意识的转动手腕,袖中弩箭蓄势待发。
不,冷静。这些人她惹不起。
“让开,狗奴才!敢拦着我见槿儿妹妹。”
包间的门被推开,萧玉安走进来,脚步微晃,多多少少饮了酒。
过安担心出事,同几个萧府侍卫一起进来。他肩头衣料破损,血痕明显,刚挨了一鞭。
芙蓉移步挡在主子前面,被王嬷嬷一把拽走。
这是侯夫人默许的。
萧玉安径直走过来,看着青和痴痴地笑,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青和及时伸出手一推,他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槿儿妹妹?”
他肩上的鹦鹉飞起来,落在青和手上,“槿儿妹妹!槿儿妹妹!”
“萧公子失礼了。”
萧玉安只是笑着,装醉了听不懂。
“劝下面那些人收手吧,事情闹大,传到萧国公那儿,萧公子只怕也免不了被牵连责罚。”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又走过来,挥退鹦鹉,抓着她的手看。
“我听说你受伤了,担心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你总是不肯见我。”
青和偏过头,躲避他身上的酒气和脂粉气,使了力,仍抽不回手。
“最近有人给我送来一只极漂亮的鸟,等我驯好了,送给你玩,好不好?”
“……好。”
萧玉安满意了,放开她,转头往桌上扫一眼,拎起茶壶就从窗户扔出去。
也不管会砸到谁。
被砸的是个侍卫,当场晕了过去。他的主子骂骂咧咧,转头一见真凶,哑了声,半点儿酒疯都不敢发。
“都滚!”
几个纨绔四散离开,两个姑娘虎爪下得生,收拾了东西,匆忙逃离。
萧玉安转过来,对着心上人,又笑了,“槿儿妹妹的茶让我扔了,我赔你一壶,陪你一起喝。”
“……好。”
两人相对而坐,萧玉安和她说起自己养的那些鸟,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
青和一边饮茶一边听着,不时回应发问。
日至中天,她放下茶杯,正要告辞,萧玉安抢先开口,“我们去广聚斋吃饭吧。”
“不了,多谢萧公子,今日我要陪祖母用饭。”
“那我送你回去,我去给姨娘请个安。”
他的生母,辅国公夫人出自崔氏,是崔敬仪的堂妹。
“不好。”她直截了当地拒绝,“母亲在为长姐的婚事忙碌,恐怕不得空。”
萧玉安气得急喘两息,一拍桌子起身,“我母亲与姨娘已经说好了,等你姐姐嫁出去,我就上门去提亲。”
“我们成亲后,你就是不想见我,也得天天见我!”
“这件事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还不想嫁人,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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