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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有木兮

太始五年,苏州连月降雨,洪涝成灾,民不聊生。

苏州知府将此次灾情上奏到京师,朝廷虽拔下大批赈灾粮,但却如泥牛入海,效果甚微。

自皇帝登基起的这五年间,灾祸频起,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国库早已入不敷出。

现如今抗洪未成,皇帝大怒,户、工二部在这时上奏南京织染局机房每年制造费用高达数万白银,即便如此,南京提督机房太监文宝却仍屡次奏织造缺银。

户部尚书贺冼更是进言点破机房除了日常织造外,还需给内官裁制冬衣,以及用于赏赐的各式衣物,光此消耗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依附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年有忠的大小宦官行事作风素来招摇,整日有事无事就弄出些杂七杂八的功劳谋得奖赏,内阁首辅沅汜直言其折银应有万两,请求陛下下令彻查此事。

于是,工部查出内官所用巾帽、靴袜合用纻丝、纱罗、皮张等料,五年间共七万两。

皇帝震怒,并下旨此案由刑部与都察院共同负责,锦衣卫辅之。

而后太监文宝在被押送回京的途上畏罪自戕,只留下一份认罪书,承认自己从中谋利,但并无同谋。

此外,南京织染局提督织造太监朱永本需负责监督织造生产却无监督之能,他自请请罪,被罢官流放。

但这场半途而起的贪污案仍未平息,文宝是年有忠的养子,年有忠又身为司礼监掌印,统管所有中官,是以有失职之过,被罚俸三年。

文宝死无对证,而抗洪之事迫在眉睫,在文宝府上搜出的百两金锭和二十万现银下放到苏州救济,此贪污案便就此结案。

至于这笔钱该如何落实到受灾地区就又是一场唇枪舌剑。

救灾贵在人,先前有关负责苏州抗洪的大小官员已依律严惩,现下若是新的赈灾官员仍中饱私囊,不干实事的话,那受灾地区的百姓就会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中。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谢宅别院,一年纪不过十二十三岁的姑娘正坐在花榭中弹唱,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态,好似水中芙蓉。

此刻,芙蓉唱着一首古曲,没有太多技巧,但她清甜的嗓音里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花榭对面的游廊上,谢愠听得如痴如醉,冲一旁懒懒倚着廊柱的关樾说:“怎样?这曲唱得不错,就是才刚出来卖唱,还有些怯场。”

“你把我喊过来就是为这,你想死是不是。外边的曲儿还不够你听?从哪嚯嚯来的姑娘就完好无损的送人家回去。”

关樾虽与谢愠一起玩,但不代表他也喜欢其他姓谢的人。

谢家人多,关系复杂,谢愠那群姨娘和兄弟姐妹们,个顶个的奇葩,这浑水他是一点都不想沾。

谢愠嚷嚷道:“送回去?她哪里还有地方可回?”

关樾不解地看向谢愠,谢愠轻摇手里的折扇,卖关子道:“仔细听听,关三公子可还在京师其他地方听过这种曲调儿?”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花中姑娘唱着弹着,悠长婉转化为千丝,又如江南的烟雨,温柔又潮湿的缠绕心头。

关樾虽未去过江南,但他听着,有种说不上来的触动。

瞧见关樾也听入迷了,谢愠道:“这姑娘打苏州来的。”

“苏州···”这么说,关樾就明白几分,他在家中听到父亲同兄长在书房谈及过苏州洪灾,想来眼前的乐姬十有**就是因家乡涨大水而逃来了京师。

谢愠又问:“你可知扬州瘦马?”

关樾回:“不知。”

“其实就是扬州牙人去买穷人家姑娘,带回去后就会教她们歌舞,天赋好的还会学习琴棋书画,待长成后分为三等,一等姑娘可谓百般淫巧,是专卖去给王公贵族府上当小妾的,二等姑娘也会唱曲吹箫,识字画画,不过她们天资不够出众,就多学了些管事记账的本事,培养给商贾之家,至于最末等的那些,大多只能被卖进楚馆秦楼了。”

“别看这一门买卖上不了台面,这里面可是暴利啊,买一个穷人家的姑娘不过十几贯钱,但卖出去一个瘦马可获上千两白银!”

见关樾越听脸越黑,谢愠连忙撇清道:“我可没干过这种勾当啊。”

关樾侧目看向花榭,沉着脸说:“那这是什么?”

“她叫夜莺,是表兄给我送来的。”

谢愠外祖家是扬州的商户,他往年都会去扬州住上一段时间,与那边亲戚的感情比谢家大部分人都要深很多,即便现在年纪渐长,很难有时间再回去小住,但他仍会与表兄妹互相寄些新鲜的小玩意来保持联络。

因最近苏州灾情严重,当地也开始了贩卖人口,许多穷人家为维持生计就将家中姑娘卖去了扬州。

夜莺是个胆小又刚烈的性子,她被父母卖到扬州后死活都不肯委身于那些肥头阔面的老男人,逃跑失败在街上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时,谢愠表兄正好路过,就将她买了下来。

可从商之人是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四海为家,他表兄继承祖业,自然也不能一直待在扬州的老宅里,但带着个小姑娘到处跑的话又不方便,于是直接将人一马车送来了京师。

“就是这么一回事。”谢愠说。

关樾抱着手站在光影之间,长睫垂着倒射在眼下,静默良久,谢愠默默的跟着一起又听了一曲。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

“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

“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

“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

“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

曲终,关樾仍一言不发的垂着眼,静靠着廊柱,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怎么了?”谢愠问。

关樾说:“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

谢愠云里雾里:“什么什么太过巧合?”

“南京提督机房太监文宝任职十余年,十余年间无人弹劾,却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呈上了御前。”

“这些臭太监阴沟里翻船不过就是早晚的事,再说了,现在朝廷需要一笔赈灾钱,岂不正好是一场及时雨?”谢愠撇撇嘴:“少想些,朝堂上的事可不是你我该操心的!”

关樾摇头道:“不,我总觉得不止是这样。百官**何止一个文宝。如需及时雨,真论起来也轮不到他,就怕是有人在背后借灾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谢愠反手收拢扇子,有些好奇道:“什么目的?”

关樾思虑半响,吐出二字:“夺权。”说完,他抬眼,双眸犀利地看向正在唱着新曲的夜莺。

关樾从不如此尖锐的对待弱势之人,谢愠在一旁观摩,总觉得他是通过夜莺看向另外一个人。

“文宝在职十余年,有各种途径可以谋取私利贪污行贿,而他所吞的数目与十余年间织造局的开支相比,不过是一口剩汤罢了。那这酒肉又去了哪,文宝敢如此行事这么多年自然少不了庇护,司礼监掌印掌群宦,他是这群宦官的祖宗,便是最好的庇护。”

“不过有人依附就自会有人想拉他下马。”顿了顿,关樾接着说道:“现下救灾紧急,他借着天子之怒,再利用内廷与外朝的斗争,将年有忠手下的人推出来。这一招很聪明也很危险,既要说服外朝的官员将贪污之事呈到御前,又要窥得圣心,愿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动摇内廷。”

“看来这人不仅有心还足够眼尖,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想着太简单了,文宝独自认罪,再死无对证,今后只要年有忠还坐在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一天,这人就得提着心过一天。”

谢愠颇为复杂的看着关樾好一会,最后只当听个乐,“狗咬狗呗,管这群阉宦作甚,都是一群该死的杂碎。我见过那位年公公,想起他那张脸,褶子堆积得眼珠子都成缝了,开口还是一口黄得掉渣的牙,我的老天我的菩萨,咱们圣上真是仁心,换做老子,早一脚把他踹到阎王殿前咯!”

“呸呸呸。”谢愠赶紧环顾四周,小心道:“我怎么跟着你胡言乱语起来了!可甭说了我的小三爷!”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搔兮!”

夜莺垂眼弹着琵琶吟唱着,忽而听见一个爽朗又陌生的声音:“照你这么唱,嗓子还要不要了?”

夜莺自打来到京师后,除去谢愠少爷外她还没见过旁人。

她抬眼,手中琵琶嘣得一声嘎然而止,整个视线都被一高大的身影遮住,只看得见陌生公子高鼻深目,眼眸明亮得似装着月光,一头浓密的乌发只用一根紫绸带不太正规的束着,因身体微俯,便有几缕发丝贴着脖颈垂于胸前,将眉梢间的桀骜压下几分,整个人也显得温柔了不少。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人,如瑶池仙树,俯仰眄睐。

“你叫夜莺对吗?”

“夜莺见过,见过两位公子。”

关樾笑道:“别紧张,你唱的很好听,今日就到这吧。谢愠你怎么回事,人家远道而来,你就是这么尽地主之谊的?”

“是是是,是我失礼了。”谢愠连忙说:“这别院清净,很少有旁人会来,夜莺,你就放心住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讲。”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块芙蓉花牌递给夜莺:“拿着它,往后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于你。”

“可是。”夜莺惶恐,她本被父母卖入奴籍,遭牙人侮辱虐待,又被当地有名的变态看上,本以为生不如死,而如今有幸被救出深渊,她已是万分感激,哪还敢在府上当谢公子的客人?

关樾问:“你可会女工?”

“啊?嗯!会的!”夜莺连连点头。

关樾又问谢愠:“我记得前年你祖母搬去了附近乡下的庄子里静养。”

“噢对!”谢愠明白了关樾的意思,他祖母看不惯父亲带回来的莺莺燕燕,又将父亲的错归咎于自己教子无方,便自愧到乡下粗茶淡饭,接济妇孺以还己罪。

祖母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一个容身之处,让她们靠女工养活自身,这日子虽清贫却乐得自在,也算是夜莺的好归处。

于是他询问夜莺的意愿:“我祖母庄子上招女工,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定保你吃穿不愁,而且祖母她老人家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你可愿去?”

“愿意!夜莺多谢,多谢公子!”夜莺抱着琵琶深深鞠躬。

“快起来!”谢愠忙扶起夜莺,嘱咐道:“你先安心在这休整几日,等我得空就送你过去。”

“是,夜莺告退。”

谢愠目送着夜莺离去,待到背影消失在花里,他回头,见关樾坐在方才夜莺坐的位置,就这么撑着额头睡着了。

他们二人常常厮混在一起,所以谢愠一直都知道关樾极其嗜睡,整日里或在茶楼躺着睡,或于酒肆趴着睡,偶尔又在戏台下听着曲儿坐仰着睡,睡到日上三竿,饭菜送到嘴前。

谢愠轻轻坐到对面,见关樾皱着眉,紧抿着唇的睡相,就知道这是又做噩梦了。

他很好奇关樾都做了些什么样的梦,好像很愤怒又很伤心害怕,最后又浮现失落之色,陷入痛苦。

谢愠有次忍不住,问过一次,但关樾打着哈哈绕了过去。他们这些世爵高门里的人啊,谁没点不能告人的秘密,可惜妙曲也没能送去一场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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