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玉的血液是特别的。
经过一整套的事件复盘，无论是谢潭生还是陆时青，都很咬定这个论断，只是他们光是咬定，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早就从诡娃娃那里知道真相的温怜玉依旧默不作声装傻，没想到陆时青还是事太多，干脆要查清温怜玉的血。
要查血，其实最好是用各种仙门百家镇殿的宝物。只是首先他们急着知道结果，不知向谁去借；其次，就算谢潭生亲自出马去借，以仙门百家的小气程度，也不一定会把东西给出来。
其次的便是些由血为一味索引的东西，譬如小乌团子这类。因为它们的活性往往是由血定的。如此便好办了。如果温怜玉在制作小乌团子并且滴血的过程中，小乌团子异变，那便是温怜玉的血液问题，证据确凿。
于是，船上生活，基本围绕制作小乌团子展开了。
小乌团子做法极其复杂。如果要想小乌团子认主，那么做它的材料必须都源自那个主人。但小乌团子这种寻物的东西，认主是不必要的。
所以陆时青拔了些水草代替头发，一根水草和三根黑线交缠，最后圈出个圈形。拿张纸垫在这圈下面。成型的小乌团子是一整个的，但半成品往往镂空，其中关键之处就是要滴血使小乌团子活过来。
温怜玉第一次做，动作格外小心翼翼。她滴完血，惴惴不安地盯着那团黑色的小东西。三个人紧张的大气不敢出，陆时青难得正经，放下了手中的小乌团子，托着腮专注地盯着温怜玉面前的东西。谢潭生更是停下练剑，在阳光下抱臂盯着这边的动静。
眼前的小东西先是迅疾地涨大了一圈，像个吃饱的人的肚子。陆时青把它拎起来，确定它不变形后和自己做出的小乌团子进行比对，表情一言难尽地看向温怜玉：“你滴了多少血？”
温怜玉很小心地比了个手势：“一滴。”
“得。”陆时青冲着谢潭生喊，“咱俩的想法没问题——”
然后就是这句话刚冒出来，那团黑色的小东西便猛地缩小，缩的像个干瘪的饼紧紧贴着木桌子。
温怜玉：“……”
陆时青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愕，他的眼睛和嘴巴都因为吃惊而变得滚圆。温怜玉看着他的脸色，不由得笑出声，然后侧过脸求助，看向博学*谢潭生：“剑修，这是什么情况？”
谢潭生目光幽幽，像一管青烟。他虽自小便修无情道，也会在师长面前装模做样地读写书，但真正写了什么，他大抵全不记得了。只好走到温怜玉身边，要抓起小乌团子，假装淡然道：“嗯，我看看。”
陆时青感觉右眼皮在跳，机械重复：“制冷机，为什么这小乌团子忽大忽小？我都不敢拿了。”
谢潭生疑惑，手停在半空，一顿：“嗯？有吗？这有何不敢，拿来我看看。”
陆时青平稳地将抓着小乌团子的那只手送到谢潭生面前，一副生怕自己动了小乌团子就会暴走的可怜表情，这倒与他惯常的人设不同，逗得温怜玉窃笑不止。谢潭生不明所以，伸手接过，然而，小乌团子在落到谢潭生手上的那一瞬间，再次涨大！
谢潭生：“！”
手一甩，“啪嗒”一声，小乌团子狗似的落在地上了。
陆时青：“！！”他的表情有种深深的看好戏的意味，仿佛在说“让我看看那个姑奶奶会怎么骂你”。
温怜玉：“！！！”
温怜玉盯着地上的自己做出来的小东西，脑子里只蹦出一个想法：磨刀霍霍向剑修。但到底对面是谢潭生，再生气也咽下去，化为一句柔声：“没事，我们捡起来再看看吧。”
陆时青对温怜玉切换自如的演技深感敬佩，一句“卧槽”闷在喉间，堪堪吐露。
温怜玉深深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乌团子，叹息：“谁敢捡？”
谢潭生的目光略略地移到了陆时青的身上。温怜玉秒懂。不过她不似谢潭生那般含蓄，直接盯着陆时青，希冀对方主动包揽责任。
陆时青拖长语调：“为什么要看我啊……”
谢潭生冷静陈述：“我刚刚已经摸过了，温怜玉是姑娘，自然谦让。这么数来，便是你了。”
陆时青捏捏眉心：“我真的不觉得温怜玉的有多姑娘——”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温怜玉夹着嗓子甜腻腻地说：“谢谢谢大剑修呀，我确实是有些怕这些东西的。假若陆时青当真不愿代我去捡，那便罢了。”
谢潭生的眼尾飞快滑过一抹笑意。他咳了咳，淡淡道：“和尚，请吧。”
陆时青忍痛弯腰捡起小乌团子，道：“现在该如何？”
“既然温怜玉做出的小乌团子与常人不同，其实已然证实我们的猜测。若是想更深入地探查，”谢潭生思索一番，他站在船边，看着江流滚滚，有信鸽飞来，眼眸一亮，“我师门有藏书阁，届时去查找一番，自然没问题了。”
温怜玉与陆时青具是点头，道：“有理。”
谢潭生站在边上，那信鸽打着璇儿在谢潭生的头上飞，陆时青撞撞温怜玉的胳膊，温怜玉略一瞥眼便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假意发出声吓唬陆时青，陆时青还道是小乌团子在自己手上爆了，心底一惊，手一甩，“啪嗒”一声，小乌团子狗似的落在地上了。
温怜玉先是瞥了眼谢潭生，见谢潭生正在拆信鸽绑在脚上的信，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打闹，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把什么便揪着陆时青的衣领要整治对方。
只是那短刀还没来得及全然显现在陆时青眼前，谢潭生就已经抬眼看了过来：“温怜玉，你来……嗯，你在做什么？”
温怜玉的刀一把背过身，抚摸着陆时青的头，语气惊叹：“我在摸秃头诶！手感好奇妙呀，你要摸摸看嘛，剑修？”
谢潭生的表情一顿，一阵风吹过，撩动温怜玉的发丝，恰好迷到了陆时青的眼睛里。陆时青的表情极为愤懑忧郁，一颗光溜溜的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江面风平浪静，两岸青山铺排，偶有飞鸟掠过，天地一片淡然。
谢潭生站在不远处，内心有些奇异的看着阳光下的这一幕。说不清心中感受，只觉得陆时青和温怜玉超出一切他所见过的人。他们似乎不受拘束，很是自由。那种快意让谢潭生的心略微软了几分。
后来他再想起，才明白那时已然把他们作为无聊人生中的至交好友。
只是彼时他还不知自己内心复杂，还道是内心的念头没有压抑完全。只能强迫自己淡下语调，道：“不必了。你可否先来一趟？”
“诶？”温怜玉微微歪歪头，迈步向谢潭生走来。她今日一身艾绿，相较于初见那日的胭脂红，颜色更显素净。可不知为什么，这反而衬得她的面容更加艳丽。见她走来，谢潭生纵使不喜欢，也不得不生出了些欣赏的意味。
“这信与你有关，你且来看。”
温怜玉应声，接过谢潭生递来的信纸，心中倒是不解，自己初来这仿宋，什么人都不认得，能有谁需要写信与她交流呢？她带着疑惑，倒是读了下去。
读完，心中倒如明镜般剔透。
原是沈老师傅回去就研究起温怜玉的血，得出的是很大概率有仙骨，叫谢潭生带着她回莫云山拜师。
看完信，温怜玉把信纸折好，悠悠叹了口气：“唉，总觉得各位对我的血液关注度太高。”
“你确实是特例，很大可能是血液造成的这一点。”谢潭生道，“不过倒是奇怪。师傅一般是要完完全全肯定有仙骨才会收徒的。我不明白他怎么……”
温怜玉骤然想起，信上写的赫然是“大概率有仙骨”。不知为什么，她在心底生起了些许防备。按照谢潭生来说，他的师傅是个严谨的人。对于一个严谨的人来说，所有的粗心大意都是有备而来。温怜玉心中升起了两个推论：其一，沈老师傅为了牵制谢潭生，显得自己的借口丰富，避免与爱徒的争论，便把温怜玉当枪使；其二，温怜玉的血液尽管无助于修仙，都对别的事情有利。
总之，任何一个推论对温怜玉而言，都不是好结果。
她的疑思还没来得及发散，陆时青已负手踱步而来：“说什么呢，把我搁置这么长时间？”
他表情是少有的正经，叫人升起些许搭理他的**。
谢潭生便垂下眼，放飞信鸽，道：“温怜玉已入莫云山。”
“嚯！”陆时青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笑得邪邪的，“这么强啊？我给你个贺礼！”
温怜玉倒也没多想，加之在担忧沈老师傅心怀不轨，便直接伸出手，道：“放我手心上吧！”
陆时青微微一笑，电闪石火之间，那礼物便躺在了温怜玉掌心。
温怜玉只觉得掌心黏糊糊的，撩起眼皮看到谢潭生欲言又止的神色时还不觉有什么，直到她亲自垂头一看。
——正是小乌团子！
那小乌团子活活成了精似的：“汪！”
双标的小温温。大概要去莫云山修仙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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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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