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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村中日光

接下来的几天,流云村的日子仿佛凝固了一般。少年,他暂时接受了自己“无名”的状态,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简单到近乎原始的节奏。

清晨,他在鸟鸣和炊烟中醒来,帮着陈老头打扫院子,或是去井边打水。老人依旧沉默,但偶尔会在他练习符咒累得满头大汗时,默不作声地放一碗清水在他屋外的石阶上。这种无言的关怀,让他冰封的心湖渐渐泛起一丝微澜。

白天,他会在村里慢慢走动。流云村不大,但五脏俱全。有铁匠铺叮当作响,有小小的集市交换着山货、药材和粗糙的手工艺品,甚至还有一个由一位退休仙门外门弟子开设的简陋学堂,教孩子们认字和大陆通用语。他常常站在学堂窗外,听着里面稚嫩的读书声,那些关于月苍历史、三元共议、各族习性的知识,与他脑海中零碎的片段相互印证,渐渐拼凑出对这个国度更清晰的认知。

他确认了自己所在的是月苍西部,靠近灵秀山脉的边缘。这里的人类大多依附于附近的仙门“流云观”,提供劳役和基础的物资,以换取庇护和偶尔的仙缘。妖族则多活动于更深的万灵之森,与村庄保持着一种互不侵犯又相互警惕的距离。人鱼?那对于内陆山民来说,只是碧落海的遥远传说。

他也尝试着用剩下的灵币买了一些朱砂和更普通的黄符纸。绘制符咒时,使用朱砂比用水效果显著,比用血则温和许多,更适合日常练习。他发现自己对符咒一道确实有着非凡的悟性。那些复杂的纹路,他看过几遍,练习几次,便能掌握其神韵。短短几日,他已能将“微光符”稳定地维持豆大的光芒一刻钟,“清风符”能拂动书页,“净尘符”可以清理小片区域。他甚至尝试绘制了稍复杂些的“驱邪符”,虽然效果未知,但绘制过程成功,也让他精神耗尽,脸色苍白。

这天下午,他正在自己小屋后的空地上练习“轻身符”,突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哗。

他收起符纸,走过去查看。

只见村口聚集了不少人,中心是几个穿着流云观道袍的年轻弟子,正围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兽纹的熊妖。那熊妖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里面是一些罕见的草药和闪着微光的矿石。

“你这熊罴!说过多少次,这片山崖的‘月莹草’和‘流云矿’是我们流云观标记了的!你敢越界采摘?”一个领头的弟子厉声喝道,语气倨傲。

那熊妖声音低沉,带着山峦般的厚重:“山崖无边,何来标记?这些东西天生地养,俺凭本事采集,为何就是你们的?”

“放肆!此地方圆百里,皆受我流云观庇护!这里的产出,自然归我流云观分配!”另一个弟子上前一步,手已按在剑柄上。

周围的村民远远看着,脸上带着敬畏和些许不安,却无人敢上前。仙妖摩擦,在月苍边境是常事,人类夹在中间,往往左右为难。

无名少年皱起了眉。他本能地觉得这些仙门弟子有些强词夺理。那山崖并非流云观私产,熊妖采集也未伤及根本,何来“越界”一说?但他一个失忆的、无权无势的陌生人,又能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符纸。如果用“缚”字符……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流云观何时将这无名山崖也划入私产了?据我所知,三元议会早有定论,非灵脉核心及已开垦之地,各族皆可凭本事获取资源,只需遵循‘取之有度’之原则即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村口那棵大树下,不知何时倚着一个身着深色简便服饰的青年。他依旧背着身,似乎对这边的冲突漠不关心,只是闲适地看着远处的山景。方才那话,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这话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流云观弟子营造的气势。

那领头弟子脸色一变,看向树下青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看不透此人的深浅,但对方能准确说出三元议会的规矩,显然不是普通人。

“阁下是何人?为何插手我流云观事务?”

“路过,看不过眼罢了。”青年声音依旧平淡,“若觉不公,大可去悬月台理论,在此欺凌一个按规矩行事的妖族,岂不堕了仙门名声?”

“你!”那弟子气结,但对方抬出了悬月台,他也不敢再造次。僵持片刻,他狠狠瞪了熊妖和那背影一眼,对同伴道:“我们走!哼,下次别让我们再逮到你!”

几个弟子悻悻离去。那熊妖看了树下一眼,低吼了一声,不知是感谢还是别的情绪,然后背着背篓,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森林深处。

围观村民松了口气,低声议论着散开。

无名少年站在原地,目光却紧紧锁在树下那个背影上。

是他。

那个在镜光湖暗中帮他,又在茶寮出声解围的人。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些。那人身姿挺拔,肩宽腰窄,简单的深色衣物掩不住通身的清贵气度。仅仅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又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似乎……总是在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恰好出现?

少年心中疑窦丛生。他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想开口询问。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青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树后的阴影,消失不见,快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清冽如同雪后松针的气息,证明方才并非幻觉。

他站在原地,怔忪了许久。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次帮他,却又避而不见?

当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流云观弟子的跋扈,熊妖的隐忍,村民的沉默,还有那个神秘青年……月苍的“平衡”,看似和谐,实则脆弱。而他,一个失去记忆、身负神秘使命的人,卷入其中,又该如何自处?

脑海中那道“律法印记”似乎比往常更清晰了一些,隐隐传来一种微弱的催促感,仿佛在提醒他,此地不宜久留。

同时,他隐约感觉到,村子周围,似乎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像是某种守护,将暗处那些窥探的、不怀好意的视线隔绝在外。是那个神秘青年做的吗?

他不知道答案。但一种紧迫感,开始在他心中滋生。他需要更快地掌握符咒,需要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规则,需要……离开这里,去面对他的命运。

窗外,绯月幽玄的青年立于云端,俯瞰着脚下静谧的村庄和那间亮着微弱符光的小屋,眼神复杂。

“迟钝的小家伙,总算开始察觉不对劲了么……”他低声自语,指尖一缕电光缠绕,映照出他唇角一丝无奈的弧度,“觊觎‘钥匙’的鬣狗越来越多了,这小小的流云村,怕是护不住你多久了。”

“得快些……让你自己,变得更强才行。”

夜风吹过,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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