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着吞的足迹,一路往山上走。一开始还急急忙忙的,可到了后面,却发现那些动静并没跟上来,于是也放缓了步子。
琨玉在半路就彻底昏迷过去,莫文斌背上他,一面走,一面与花途明说着话。
花途明心下沉重,搭话也有些漫不经心。她一只手始终握着琨玉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为何,他这只手红的吓人,都让花途明怀疑他是不是被烤熟了。
雇佣兵们沉默的很,只偶尔传来几声“当心”“注意脚下”。
莫文斌道:“真是奇怪!我来之前怎么没听说单烛山上还会有雪狼?”
“一直都不曾听说?”花途明一怔,他们来时准备并不充分,不了解这些在情理之中,可若是刻意了解了,还不曾听说,那……
她下意识想去问周一,可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话又吞了回去。
莫文斌也愣了一下,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开口道:“周大哥!”
周一背着周六,顿住脚步,侧身看他们。
莫文斌道:“你先前来过两次,有见过雪狼吗?”
所有人都看向他,周一沉默片刻,“不曾,”他道,“单烛山上从未有过雪狼记载,这次,很奇怪。”
刚失去三个同伴,他看起来颇为疲惫,花途明道:“周大哥……”
“我没事,”周一道,随后又摇摇头,“都习惯了,干我们这行的,都习惯了。”
吞原本走在最前面,闻言,顿住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如今日头已经偏西,风雪从晌午开始,就不曾停歇过,看这天色,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大家在风雪中艰难跋涉,身体心理都有些疲惫,花途明道:“找个地方避一避吧,看这天色,夜间可能有大雪。”
“说得轻巧,”周三道,“去哪避?这个地方不是雪就是雪,越往上雪越深。”
“姑娘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周一看向她,“单烛山上连棵树都很难活,没有可以避风雪的地方。”
“那怎么办?”莫文斌道,“这么大雪,要把人埋了。”
“硬熬。”
周一正欲收回目光,忽然发现花途明神色有些奇怪,“花姑娘?你若撑不住,我们就先歇一歇吧。”
“诸位,”花途明目视前方,“我怎么看到前面有个房子?”
“都冻出幻觉了吗?”莫文斌有些好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愣。
众人纷纷看去,竟真在不远处看到一段圆滑的屋顶。“娘嘞真有!周大哥,你确定没在唬我们吗?”莫文斌脚下不停,背着琨玉就要到那房子里去。
“稍等!”周一眉头一皱,“我们之前的确不曾见到,此行甚是蹊跷,小心有怪!”
莫文斌果真脚下一顿,“周大哥说的是。”
“还是先去看看吧,”花途明道,“风雪太大,我们又有伤号,外面是不大能过夜的。哪怕进不去,在墙角找一处避风口也好的。”
“总归不能是什么老怪的窝所吧,”莫文斌闷头顶着风,冻的有些哆嗦,“快做个决定吧,天色已晚,一会风雪大了,更不好走。”
这边几人还在犹豫,吞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他回头“啧”了一声,自顾自往前方走。
众人面面相觑,周二周三试探性地看着周一,直到对方点头,才跟了上去。“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莫文斌低声嘟囔一句,跟在最后。
琨玉体温渐消,手脚又开始变得冰凉,花途明手蜷在袖子里给他暖手,趁无人注意偷摸往下一瞥,却见琨玉那只手仍然泛红。
“这就奇怪了,”花途明心道,“火毒的新症状吗?”
她暗地里揉搓琨玉手指,想借他一点暖意,一抬头,冷不丁与琨玉视线撞了个正着。
“……”
虽然两人平日里也会牵手拥抱,但那毕竟都是事出有因,两人坦坦荡荡,都不觉尴尬。可没有人会闲着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情,更何况做了之后还被发现了!
一瞬间,花途明被冻僵的脑子倏地活泛起来。
她若真想给琨玉暖手,为何要这么偷偷摸摸,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为何不直接握住一整只手,光搓手指有多少暖意?——琨玉手大她握不住可不是借口!
这就十分尴尬了,花途明顿时继续也不是,松手也不是,愣在那跟琨玉瞪眼。
琨玉偏头闷咳一声。
“你醒了?”莫文斌道,“还好吗,公子?”
说着就将琨玉放下,花途明下意识去扶他,对方脚下一软,撑着她堪堪站稳。
莫文斌活动一番筋骨,长吁一口气。
那边众人已到屋前,原来这是一座半圆形冰屋,不知厚度有多少,密不透风。
冰屋门前积雪甚多,吞走在最前面,推了推门,没推开,“这门怎么开?”
“别硬推,”周一道,“万一有机关。”
他伸手沿着门框慢慢摸索一圈,将积雪拂掉,整张门便映在众人眼前。门形状奇特,像是蝴蝶,边缘用冰雕着繁复花纹,严丝合缝地镶嵌在冰屋上。
“这是何人在这建了一座冰屋?”莫文斌扭着手腕,凑上前,“看起来里面没有人,怎么进去呢。”
“不知,”周一道,“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之前我们都从未遇到这间冰屋……”
“哎呀,周大哥,”莫文斌一把揽上他的肩,“之前肯定就是因为风雪太大,你们没发现而已,莫要多虑了。”
这边几人在商讨怎么开门,那边花途明与琨玉待在外围,确定了琨玉无恙后,两人才缓缓过来。
“门开不了吗?”花途明看着众人围在门前,问。
“嗯……”莫文斌道,“把门劈开不知道可不可以。”
“太暴力了吧,给主人知道,也不好。”花途明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放到门上,轻轻一用力,冰屋忽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
琨玉一把将她拉过来,吞上前,将门推开,内里景象顿时暴露在众人眼前。这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冰屋,屋内桌椅、柜架、摆件、灯具皆是用冰制成,雕刻精美,华丽无双。
吞朝里观望片刻,如入无人之境地进去了。
莫文斌十分惊讶,“途明姑娘,”他看了看花途明,又看了看门,“你刚才是按到了哪个地方?”
“这儿?”花途明比划了一下。莫文斌顺着她比划的地方往下按,并未发现什么蹊跷,更加奇怪了。
“进去看看吧。”周一道。
几人先后进屋,花途明走在最后将门带上了,她将手按在同一处地方,上下看了看,默默记住这个位置。
虽是冰屋,屋内并不冷,好歹有个避风雪的地方,花途明四处打量着屋内玉洁冰雕,伸手拂过流苏,竟如真的一般,也不知何等巧工打造的。
她一转眼,见那个名叫吞的神秘男人正倚在屏风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看什么?”花途明道。
吞来路不明,脾气古怪,身手又好,大家对他颇为提防,因此他站的地方没有人靠近,花途明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勾了过来。
“花途明,”吞一字一顿说道,似乎在咀嚼她的名字,在花途明皱眉即将出声的瞬间,又道,“这边有具白骨。”
“?”
吞侧身,头略歪一下,朝向屏风内,花途明顿了顿,朝那边走去。
原本立在流苏旁的琨玉见状,拂开流苏,缓步跟了上来,路过吞身边时,两人短暂对视一眼。
绕过屏风,入目是一张梳妆台,梳妆台背后,有一张榻。几张明黄色纱帘自屋顶垂下,围在冰榻周围,隐隐卓卓,是这冰屋中唯一的亮色。
众人都围上来,花途明看了吞一眼,情不自禁放轻脚步,走向冰榻。明黄色纱帘柔顺地垂下,仿佛在掩盖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花途明定住脚,伸手,缓缓撩起纱帘——
纯洁冰榻上,赫然躺着一具白骨。
白骨四肢修长纤细,脊柱微弯,颅骨圆润。花途明打量片刻,道:“应当是位上了年纪的女子。”
“这倒奇怪,”莫文斌道,“你们看,她鞋子放在床边,衣服整齐地叠在床尾,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就好像,她在某一天知道自己会死,安详地等待结局一般。”
“等下,”周二道,“这不对呀。”
他四处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这些是她自己完成,而后躺在床上的?先不说一人化作白骨需要多长时间,这屋内,居然没有任何腐烂恶臭的味道,怎么可能?”
“——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把这具白骨放到这间冰屋内,为了……悼念?”
“这具白骨与冰屋主人必定是有联系的,”周一道,“可问题是,她是谁?”
“这与我们好像没有多大关系吧,”周三道,“只要这主人不回来,白骨不成精,管他们干嘛……”
“诸位,我忽然有个猜测,”莫文斌打断他,“这冰屋在单烛山上,白骨在冰屋里,那能生活在这里的,还能有什么人?”
“你是说……”周一皱起眉,“狐女?这不只是传说吗?”
“谁说传说就全然是假的呢,”莫文斌道,“实不相瞒,我家世代从商,家里也有不少古物珍藏,关于这狐女,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们,确有其人。”
“那……”
他们在这边讨论,花途明已退到外围,没看到吞,却见琨玉正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那冰做的镜子。
“怎么,”花途明走到他身后,“照镜子呢?”
“……”琨玉默了一瞬,伸手捏起一片薄如蝉翼的冰片,“这上面有字。”
半透明冰片更衬得他指尖通红,花途明盯着他的手,低声道:“我先前就想问,你的手……是火毒新症状吗,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琨玉轻吸一口气,对上花途明担忧的目光,无奈笑了,“不是,没有别的不舒服,别看我,看字。”
“字?”花途明道,“哪有字?”
她显然方才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琨玉将冰片递给她,入手冰凉。如此同时,围在榻前的人都被花途明那一句话吸引到,纷纷看了过来。
冰片约莫巴掌大小,足有一沓厚,整齐堆放在梳妆台一角,仿若与这冰梳妆台融为一体,因而一开始无人注意到。
花途明举着一片冰片看了看,虽能辨认出这是一种文字,但花途明看不懂,她抬眸与琨玉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也看不懂。
既不是人族话,也不是鲛人语,那出现在这里的,会是……
花途明侧首,“莫公子,你刚才说家中有珍藏古玩,那这些字,可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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