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玉……琨玉!”
花途明急忙掰过他的身子,直视他的眼睛,“你听我说,你冷静些。坐下我们慢慢说,好吗?”
“落尓京……”琨玉急喘两口,“她……她怎么样?”
花途明按着他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垂眸道:“她在南海。”
琨玉拧眉,“她不想见我?”
花途明没吭声。
明明受了伤却仍被安置在陆上,摆明了是落尓京心存芥蒂,还不知如何见他,可恨这么明显的事,琨玉到现在才意识到。
他喉咙上下滚动一下,闷声道:“可我……”
花途明叹了口气,“这个中缘由,哪怕你不会怪她,她自己心中也要过不去的。”
——直到消息传到南海,落尓京才意识到,自己被彻头彻尾的骗了,没有国师与左丘允铄里应外合,没有所谓的危机四伏,这一切不过都是国师通过花言巧语设下的一个局。
而她,完全信了。
也因此葬送了万多朗的性命。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要回去见她。”琨玉看着花途明,一字一句道,“这不是她的错,不能让她一遍又一遍折磨自己。”
“……”花途明沉默地看着他起身,走到门边,指尖碰到屋门,开口道,“那你呢?”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再继续折磨自己了,好吗?”
花途明拿过斗篷,披在他身上,低声道:“——答应我,好吗?”
琨玉动作顿了顿,随即一把拉开门,冷冽寒风卷起他的长发,微微侧眸,牵起花途明的手,“和我走。”
*
整个南海仿佛都笼罩在静默中。
往日洁白的珍珠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灰扑扑的,就连水晶宫都失了光彩。守在殿外的宝华被动静惊醒,猛的抬起头,“怎么说?”
苏落德小心关上门,冲他摇摇头。
“啊……”宝华又垂头丧气,“姑姑还是不肯见人吗?”
苏落德叹口气,“我觉得不行,要不还是请先生回来吧。”
宝华默了默,又忽然烦躁,心中装了无数事,抱着头怪叫一声。
以往一点小事都要哭的人这次却没有哭,只不过脸上写满了痛苦,仿佛山大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肩头。
苏落德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我只是在想,”宝华声音含糊,“长大好难。”
“——但人总是要长大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两人闻声回首,就见琨玉正与花途明牵着手,迎面而来,“好了,你们下去吧。”
宝华没动,一脸稀奇地看着他。
那目光太过**,琨玉微微一顿,侧首道:“看什么?”
“你……”宝华犹豫一下,“你不是昨晚还昏着吗?”
“嗯。刚醒。”
“刚醒就可以……?”宝华对上琨玉沉静的眸子,止了声。
“人和人的差距大着呢。”苏落德拉过宝华,“走了走了。”
宝华百般困惑又带点生气的被拉走了。
花途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琨玉,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琨玉道,“进去吧。”
花途明沉默一瞬,道:“我还是算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们兄妹俩聊私事,我在不合适。”花途明抬眸看他,“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到处乱成一团,没有人会对我做什么的。你进去吧,我在外面随意逛逛。”
琨玉凝眸看她。片刻后,低声道:“那好吧。”
他转身推开门,一股寂寥之味扑面而来,琨玉动作顿了顿,随即进入殿内,反手将门合上。
高台王座上空空如也,琨玉目光一掠,落到侧方厚重珠帘上。
他行动起来几乎无声,寂静大殿内连呼吸都轻的很。琨玉立在珠帘外,忽然伸手,撩起珠帘。
珍珠乱撞,叮叮铃铃,清脆的声响一下子划开厚重的沉默。
——珠帘后是一张小桌,两张宽椅。
落尔京正斜斜靠在一张宽椅内,阖着眼,泊在自己的长发中。
琨玉定定看了她一会,继而在对面坐下,往桌上白玉冠扫了一眼,淡淡道:“这是在做什么?”
落尔京沉默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半响,才哑声开口:“当初他提醒我时,我以为,那个可能会死的亲近之人是你。”
“……”琨玉道,“这不是选我与选他的问题,而是在数千鲛人与你亲近之人间做选择。不管那人是谁,我都不认为你选错了。”
“可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落尔京缓缓睁眼,望着琨玉,“——压根就不是选择题。”
两人长久的对视着,半响,琨玉轻叹一口气,“落尔京……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是因为我没有立刻将兄长认出,没能挽回,这才走到如今局面。是我没有忍心杀掉国师,这才给了他危言耸听的机会。我的错比你多得多……是人都会犯错。”
落尔京不明意味的笑了声,“你犯不着这么安慰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用这种哄小孩的话来安慰我。”
琨玉沉默一瞬,“……我的确不了解你。”
他看向落尔京,喉咙滚了滚,“你我少时分离,再次相见不过匆匆两年,你的秉性、才华我不曾有机会了解,就连容貌都生疏许多……两年后,我又忽然失踪,将你置于险境,使你被迫骨肉分离,这十年你多有辛劳,我很对不起你。”
顿了顿,琨玉继续道:“我从未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可大哥不一样,他看着你长大,你们之间的羁绊自然比我深。你的难过,我能理解。”
“你理解什么?”落尔京坐直身,紧紧盯着琨玉,冷冷道,“你能理解什么?——我是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用这种妄图将所有罪责推到自己身上的方式来宽慰我?你以为我这么好骗?你以为短短几句话我就要开始恨起你来了?你还是在把我当小孩哄吧?——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故作高大的宽慰,我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遮风挡雨。我做了十年鲛人王,我不比你们差。我没那么脆弱。”
落尔京一字一句道:“我的错,我会认,我所做的事,我都会接受。我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因为黯然神伤,更不可能想不开。我在等你。”
琨玉怔了怔,许久,才干硬地挤出两个字,“……等我?”
*
“花姑娘。”
花途明正随意逛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首,见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手上还牵着一个小鲛人。
“琼?”花途明未语先笑,“这是之前的小孩子吗?很可爱。”
琼拉过小鲛人,侧身避开花途明的手,道:“苏落德姐姐有话想和你说,你和我来吧。”
花途明手在半空顿了一下,随即仿若无事般收回,“是什么事呀?”
“你去了就知道。”
花途明回头看一眼大殿,“很着急吗?”
“你去了就知道。”
“……”花途明深深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叹口气,“好。”
琼拉着小鲛人,转身就走。
花途明落后一步跟在他们后面,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心知自己不受待见,也不自讨没趣没话找话。
实话说,自从她的身份暴露,除了琨玉,鲛人的态度几乎都翻了翻——像琢那种爱隐藏情绪的还好些,而像琼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几乎就把冷漠厌恶写在脸上了。
花途明十分理解他们态度的转变,也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只不过看着原本爱脸红“姐姐长姐姐短”的少年转变成这样,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唏嘘。
三人七拐八拐,长廊曲折,花途明默默记着路,忽然听道:“到了。”
一抬头,眼前明显是一座偏殿。
琼也不管花途明听没听见,拉着小鲛人就进去了,花途明跟着走进去,就见殿内昏暗,许多珍珠被蒙上,氛围诡异,活像是在秘密举行什么仪式。
“……”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花途明扫视一圈,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屋内一共五人,去掉花途明和小鲛人,还有三人——琼,宝华,苏落德。
宝华一见她就跳下椅子,随即又立马坐回去,冷冷看着她。
琼默立一旁,与小鲛人一起做了哑巴。
唯有苏落德用下巴指了指一张宽椅,朝花途明道,“坐。花姑娘,有事找你商量。”
花途明走过去,见四张宽椅中间围着一张舆图。她没坐,盯着那规整的图看了一会,茫然道:“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宝华道,“这是帝都皇宫的地图。”
“……”花途明仔细看了看,又回忆着自己才做了一点点的梦,企图在这两者中找到联系,但无奈失败了,指向一个地方,“这……昭阳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很多年前的名字了吧。”
苏落德道:“是。这张图起码有十五年了,你没看出它很古旧吗?”
花途明没看出来,她觉得这张鲛绡光洁如新。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来纠正这些错误的地方?”花途明真诚道,“——那很抱歉,我的记忆不完整,这些,我也不太记得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宝华跳下宽椅,走到花途明身边,“我们还想让你,跟着祝族人去皇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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