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族人?”
“是。”苏落德解释道,“几天前那场战役过后,祝族王下令将领军明兰子逐出祝族,其所率军士通通贬为苦役,但很显然,效果甚微,没能灭了人族的怒火。”
“人族朝廷下旨捉拿逃窜在外的明兰子,并要求祝族进贡远超常理的灵兽与皮毛,一个月内凑齐,送至帝都。”她眼睛黑白分明,语速略急,“——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纯属刁难,不过是在为发兵找借口。混战不时将起,和平岌岌可危。”
这些花途明并不知晓,她所知的,还停留在左丘允铄失踪、两族关系紧张上,乍一闻,不禁怔了怔,“那你们要我去帝都……做什么呢?我自认没有改变局势的能力。”
“不需要你改变局势,我南海不惧战。”宝华接话道,“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还在帝都的鲛人。你对皇宫熟悉,我会和你一起去,将他们解救出来。”
花途明道:“……这事王上知道吗?”
“王上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啊。”苏落德也走了下来,看着花途明,“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花途明:“……”
宝华疑道:“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谁赢了谁去吗?怎么你也跟着??”
苏落德道:“因为你很不靠谱啊!到时候一起栽在那里,谁去救你们?”
宝华猛然意识到什么,勃然大怒,“好啊!原来你早不想让我去,偷偷作弊!你作弊都赢不了我,还说我不靠谱?”
琼也不太同意,“苏落德姐姐,原本说好的一人我可瞒,你们两个人,我可真的不好瞒下来啊。”
苏落德皱眉道:“什么两个人,就我一个。”
“你还说!”宝华怒气冲冲,就要和她掐起来。花途明连忙插在二人中间,努力将两人分开,和缓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气。话说,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没有考虑。”
两人同时停下来,看着她,“什么事?”
“没有问过琨玉的意见啊。”花途明微微笑道,“你们真以为能瞒住他吗?”
*
“我不同意。”琨玉眸光微凝,顿了顿,又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落尔京冷笑一声,“琨玉,我只是在通知你。”
话落,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好似有无形的线在两人之间绷紧,稍有不慎,就断裂开来。
“……”琨玉抬了抬手指,声音放软了许多,“人族要是想挑差错,祝族使臣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更何况是你。若是被困帝都,你只能……”
“那我就和乌诺一起去死。”落尔京接话道,“反正早晚要死。”
“……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去死吗?连那个叫蒙薇的女孩你都不舍得杀,你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死在面前?”
“……”沉默许久,落尔京抬眼看琨玉,“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琨玉向后靠了靠,长吁一口气,“我去帝都,我会替你把她领回来。”
落尔京:“我凭何要听你安排?”
琨玉道:“因为我在那里待过十年。我对帝都,比你熟悉。”
“……”虽不想承认,但他这话,的确是事实。落尔京微微眯眼。
琨玉凝神看着她,随即缓缓伸手,在空中犹豫一下,继而轻轻碰上桌上白玉冠,往她那边推了推。
落尔京猝然皱眉,“别给我!我不要再留在南海。”
“落尔京,”琨玉轻声道,“你必须继续留在这里,尽你的职责。你想要做的,我会替你完成。相信我,好吗?”
落尔京紧紧盯着白玉冠,面庞抽动两下,抬起眼皮看琨玉,反驳道:“这是你的职责。”
“也是你的。”琨玉笑了笑,“你不要害怕,之前十年都走过来了,这点算什么。他们会相信你的。”
落尔京:“你错了,他们不会再拥戴我。”
“那就更不可能拥戴我了。”琨玉道,“你总比我能让人信服些。”
说着,他起身,拿过白玉冠,走到落尔京身后,抚上长发,亲自为她束上。
落尔京紧紧抿唇,却没有动作,默认了他的举动。
深蓝色发丝从指尖流过,琨玉淡声道:“殿外精兵被撤走了,是你下的令?”
“是。”
“看来你早有防备,这次又是谁呢?”
琨玉感受到手中长发颤了一下,随即听到一声讥笑。落尔京嘲道:“这和你有关系吗?你能费心还是费力?”
“我什么都不行,只会口头说说。”琨玉将玉簪插入冠中,垂眸凝视着她,“我相信你。”
落尔京冷笑出声。
琨玉道:“他们在这一个月内不会有大动作,至少得等我离开之后。我对南海如今局势把握不清,你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
落尔京沉默一瞬,“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
“……”她猛地扭头,抬首望琨玉,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让人琢磨不清。落尔京拢下眼睫,“……没什么。”
琨玉看着她,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多着呢,好好存着这条命,等到太平盛世,再有诚意地道歉。”落尔京说着说着感觉十分别扭,顿了顿,连忙转移话题,“你若坚持要去,我自不会拦你,但那个花途明怎么办?若把她留在南海,照看她是另外的费用。”
琨玉似乎在郑重思量,片刻后,沉声道:“好。”
“什么好?”落尔京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琨玉道:“等到太平盛世,我会十分有诚意的向你道歉。”
落尔京:“……”
“你要操心的事太多了,途明就不劳你照顾了。”琨玉似乎没看到她表情古怪变化,自顾自道,“至于她的去向——我会尊重她的决定。”
落尔京噎了一下,“那她岂不是一定会和你一起去?你就不怕两人死在一起?”
“吉人自有天相。”
“……”落尔京沉默片刻,实在没想出来这两人中哪个能算得上是“吉人”,就这二位的身份,要是在皇宫内泄露,怕是连具全尸都得不到。
想了想,她问了一句,“她现在恢复记忆了吗?”
若是恢复了,在皇宫内应该能更自如些,也不至于落到太过尴尬的境地。
谁料,琨玉道:“我不清楚。但我倾向于,是恢复了一部分。——还有,十年过去了,皇宫必定也换了副面貌,就算还记得,恐怕也用处不大。”
“也是。”落尔京道,“你需要多少人?我给你安排,南海可信之人还是有的。”
闻言,琨玉顿了顿,道:“自从蒙薇入狱后,你身边用的惯的,是苏落德那丫头吧。”
“是。那孩子虽娇气些,但聪明,机灵又沉稳。”说到这里,落尔京忽然想起什么,顿住话音,抬眸看一眼琨玉。
琨玉却不在看她,虚虚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嗯,我也觉得那孩子留在你身边挺好。”又提起方才那一茬,“我不需要带人,人多反而更加危险,不用费心。”
落尔京张了张嘴,“你就算不带,那群小孩可能也会执意跟着你。”
琨玉低笑一声,“少年热血。这个年纪,正是不畏危险,不知进退的时候。——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偷偷走。”
他十分克制的在落尔京肩上拍了拍,轻声道:“你休息吧,具体措施过后研究,我先走了。”
话落,转身扬长而去。
厚重珠帘盖住他的背影,叮叮铃铃,落尔京下意识歪头,却连最后一片衣角都没抓到。她脑中一遍遍描摹琨玉清瘦的身形,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曾昏迷整整十年,整整十年他都处于没有意识的状态,那是不是意味着,此刻的他,不过也是十九岁。
正是和那群天不怕地不怕、一股莽劲往前冲的少年一样的年龄。
可他却沉稳持重。
落尔京胡乱搜索着记忆,忽然又想到想到另一个方面,登时一个激灵。
——原来他大梦一场,错过了人生中最好的十年。
他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何种心情?
*
“这……”花途明无奈道,“这种事情,瞒不住吧。”
“怎么就瞒不住了?”宝华几乎要跳脚,“届时我们趁半夜三更先跑,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你支支吾吾的,是不是就是不愿意?还找这个借口那个借口!”
“……”花途明无奈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容我冒昧一句,这计划未免有些漏洞百出了,我觉得可以再周密些……”
宝华道:“你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和承灵阿叔叔说好了,他大力支持我,并说要在祝族为我铺路。我告诉你,这计划在临出行前一刻都不会被人发现——只要你不到处乱说的话!”
花途明:“……”
当然不会被发现,因为一切都寄托在那个“半夜三更”。
她叹口气,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叩门声。
屋内众人俱是一凛,闻声看去,默了一会,又听到三声叩门声。
花途明心中一动,隐晦的看宝华一眼。
可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她,正欲掐起来的苏落德短暂达成同盟,嚼着耳根思考会是谁。
“你不是说这座偏殿绝不会有人来吗?”
“之前都没有人来啊,我也吩咐了……奇怪。”
“当然奇怪!该不会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吧?你到底做的什么事?”
“你做的好,半天说服不了别人!——这件事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唯一可能走漏的,就只有……”
两人同时看向花途明的位置,一看却看了个空,奇怪抬首,就见殿门不知何时开了。
花途明站在门前。琨玉在她身边,负手而立,背后是白茫茫珍珠光泽,由于背着光,看不清面上表情,眼神晦暗。
他缓缓扫一圈暗沉沉的大殿,随后轻轻一笑,看向众人,“在做什么?搞这么神秘。需不需要我来给你们参谋参谋?”
“……”宝华险些背过气,怒视罪魁祸首花途明,“你怎么就把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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