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时予去坐诊。
昨天回家，他便一直窝在沙发上改论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论文上。
叶涵如醒过来去客厅的时候吓了一跳，黑灯瞎火的客厅里一个苍白的人在臭着一张脸噼里啪啦打字。
“怎么不开灯啊。”
“忘了。”一听语气就是心情不好。叶涵如没再说话，拿着一瓶肥宅快乐水去打游戏，杨时予饿着肚子没吃晚饭，一直窝到深夜，知道起来上床睡觉，整个腰酸背痛。
正好因为坐诊，杨时予暂且可以不用面对张益赫。
听护士孙颖说张益赫一大早就开始了一台手术，一台接一台，过了两点还没吃饭。
“杜佳霖给他从食堂带的饭都凉了。”孙颖朝着布满水蒸气的盒饭努了努嘴，忙的吃不上饭虽然是医生常态，但是今天张益赫和往常感觉不一样，没有往日的欢快，虽然话还是很多，会开玩笑，但是明显感觉他不开心。
“杨医生，你知道张医生怎么了吗？”
“不知道。”杨时予装不懂，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可能最近太累了。”
“哦，也是哦，这一个月真是马不停蹄的，瘦了这么多……”孙颖小声嘟囔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响起敲门声，“杨医生，有人找。”
周熠晗看到杨时予出来，抿了抿嘴。
“你找我？”杨时予心脏一疼，脸色沉下来。
“我来找你，想问一下我妈的病… …”周熠晗挠了挠头，“什么时候进行下一疗程。”
“主动脉刚修复好，先观察一两天，等心脏稳定，能上手术台，再进行二尖瓣的修复工作，二尖瓣修复很重要。”正说着，刚下手术台的张益赫从走廊另一个转角出现，两人听见清脆的脚步声，齐刷刷看去。
张益赫只是抬头看了一下两人，口罩上的那双眸子波澜不惊，下一秒便移开目光，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掠起一阵风，迈进办公室。
周熠晗尴尬的看着杨时予，“你们两个……”
“你多关注照顾一下病人，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医生。”杨时予打断他的话。
周熠晗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看到与以前性格天差地别的杨时予，内心莫名被揪起一块儿，“咱俩什么时间聚一下吧。”
“什么？”杨时予没料到这句话。
“毕竟曾经是高中同学，聚一下不好吗？”周熠晗微微一笑，跟十多年前那个少年一样，只不过当年的温和热烈磨平了些，多了一份成熟。
他昨天看见杨时予和对面的帅气男医生吃火锅，好好一顿火锅瞬间没了胃口。
他不懂他为什么会难过，高中时期他那么讨厌杨时予，看不起他，把他视为跟屁虫，时时刻刻看不起他，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追求，现在看到他有了男朋友……心里莫名酸涩。
曾经那么爱他的人，说是要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的人，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他吃着男朋友夹的菜，允许男朋友捏他的脸，牵他的手……他不会再这么累了吧，他不会再体会到被爱人伤害的痛了吧。
一直纠缠自己不放的人终于离开了，让他厌烦的人终于离开了，为什么他会感觉到难受？心脏被巨大的拉扯了一下，让他疼痛难忍。
他变得如此陌生，和高中活泼开朗，热烈奔放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内敛，稳重，高冷，安静，完全不是高中的那个他，这么多年，他经历了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先照顾好阿姨吧，别的事以后再说。”杨时予打断他的思绪。
“好。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打发周熠晗走后，杨时予回到工位，他跟张益赫的工位正好成对角线，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那张的脸。
张益赫在写病历，他拿起水杯喝水，抬头，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他张益赫。
确实如孙颖所说，真的瘦了很多，下颌线更加清晰凌厉，鼻梁高挺，低头垂眸，细密的睫毛像扇子，下颌骨瘦的突出，肩膀宽大，指节分明细长。
张益赫一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两人对视的几率小之又小，除非一个人在一直盯着另一个人。
张益赫没说什么，优越的丹凤眼目光淡漠，继续低头写病历。
杨时予也迅速移开目光，忙活自己的事。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尴尬的气氛，杨时予一直高冷，只不过是张益赫今天话很少，两人虽然是公认的默契搭档，但平常在医院里除了做手术或者探讨病情，几乎没什么交流。
“张大医生，今天下班要不要团建啊。”杜佳霖一把搂住张益赫的脖子。
“和谁啊？”张益赫不咸不淡道，眼睛没离开病历。
“我，靳励飞，张哲霖，孙颖，张若何，杨欣颖，这不还想着叫着你和杨老师。”杜佳霖一抬头，对着杨时予笑着说，“杨老师，去不去啊？”
“不去。”
杨时予在科室里年轻有实力，他的很多是兄弟都叫他“杨老师”。看他平常冷冰冰的一张脸，惜字如金，其实心善，不会耍什么心机，只不过就是不喜欢社交而已，慢慢的都习惯了，但让很多人更喜欢他。
“行吧，你呢？去不去？”杜佳霖摇了摇张益赫的肩膀。
“在哪啊？”张益赫抬起头看了杜佳霖一眼，余光撇了眼杨时予。
“就在医院后面那个十字路口的酒吧。”
“酒吧？你明天还上班吗？”
“又不喝太多，就图一乐。是个清吧。”
“那就去呗。”张益赫无所谓的语气，他转头看了看杨时予若无其事的忙活，一时间不是滋味。
他在期盼什么似的，期盼这张美若天仙的臭脸转过头对自己撒娇着说你不要去吗？！他对这种南极冰川又什么好期待的？！
心有郁结就算是清酒也难消，张益赫闷着头坐在小角落里一口一口炫啤酒，心里数不尽的委屈越想越气，看着杜佳霖和张哲霖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孙颖那几个小姐妹捂嘴笑聊家常，自己差点就想掀桌子走人！这里也没人在意他是吧？！自己都郁闷成狗了！他自己委屈的也不行，心里有口气憋着出不来，回想种种，凭什么每次杨时予生气都是自己先跪键盘跪榴莲买草莓千哄万哄，但是自己心里也是百般苦楚他就是看不到，自己也很难哄好不好！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越想越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啤酒在胃里翻江倒海，脑子越来越晕，每天超负荷的工作加上闷气瞬时间感觉头昏眼花。
但是他又没办法和好狐朋狗友吐槽，他俩的关系简直就是医院地下恋情，他妈的还算不上恋情，这段自己宝贝的不行的关系在杨时予眼里狗屁都不是。
“卧槽，你怎么了？”
杜佳霖看见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的张益赫发出一身惊呼，只见这货竟然炫完了四瓶啤酒，水果什么一动没动，还是空腹喝的。
“我他妈……”张益赫满脸通红双眼紧闭。
“你他妈怎么了，怎么这么喝？我送你回家，我给你叫车。”杜佳霖和张哲霖围在他边上靳励飞去厕所还没回来，见状的那几个小姐妹也露出担心的神色。
“不用……”
“不用个屎……”
“不用，我手机，我手机……”张益赫胡乱的在外套里摸出来他的手机，按开指纹，结果被张哲霖一把夺过去。
“我手机……打电话……”
“给谁啊？”张哲霖说道，点开通讯录。
“杨……杨……”
“杨……时予？”杜佳霖一脸不可思议，他没想到办公室几乎零交流只在手术台上搭档的两个人，竟然张益赫一喝醉就想到他，他想到天天和张益赫斗嘴的夏天行都没想到是万年冰山杨时予。
“嗯……”酒劲一上来，张益赫软的像一滩烂泥，脸像红柿子，他平时几乎滴酒不沾。
“你脑子抽了吧？！”
“没……给我手机，我给他打……”
“打吗？”张哲霖看着星标的手机号，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
“打呗，我也想不出别人了，咱们都喝酒了。”
张哲霖拨出号码，没人接。张哲霖皱皱眉，按理说不应该，医生的手机铃声都会开着。
又拨了一遍。
“怎么了？”对面传来清冷的不耐烦的声音。
一瞬间，酒吧好像消音了一样安静。
“杨老师啊，张益赫喝醉了，你过来接他一下吧。”杜佳霖拿过手机，一边扶着张益赫一边说。
“你给他打个出租不就行了。”看起来不想去。
自己非要去，结果喝醉了自己还得去收拾？杨时予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让我给你打的啊，放出租车也不放心啊，没个人照顾的，我们都喝酒了。”
张益赫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
屏幕对面沉默了几秒，闪过一丝翻书的声音，张益赫他们几个都没吱声。
“地址。”杨时予惜字如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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