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益赫激情澎湃的闹钟准时响起。
他幽幽转醒，只觉得怀里抱着温香软玉，低头一看，便见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下巴上。
藏青色的天光映射白瓷般细腻的侧脸上，清冷疏离。
杨时予是典型的东亚人长相，面部轮廓不深，柔和温润，没有攻击性，耳朵圆润的可爱，薄薄的单眼皮和长睫毛，带着特有的拒人千里的孤傲和冰冷。
张益赫温热的指尖轻抚光滑的肌肤，皮肤上细密的小绒毛好像能产生电流，电的张益赫心里酥酥麻麻的荡起涟漪。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慢慢让你喜欢上我。
但是，你连个机会都不想给我……
他明白，在杨时予眼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不正经的人，他可不像杨大医生，雷厉风行，冷静沉稳，严于律己，严于待人，整天冷着一张脸像是所有人都欠他钱，甚至对待学生有些苛刻，而他自己平日里吊儿郎当大大咧咧，整天嬉皮笑脸的满嘴揩油，要不是他工作有能力有效率，床上技术还有点加成，杨时予根本就不**他。
张益赫心里默默一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无奈。
他三年前来到医院，就听说心外科有一个能力出众又年轻帅气的医生，就是整天冷着一张脸，能把人冻的半死，所以他一直对杨时予发自内心的好奇。
百闻不如一见，张益赫心里由衷的发出感叹：“卧槽，长得真他妈带劲……”
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长得，长得真他妈……牛逼……
啧啧啧……不愧是传说中让人垂涎三尺的高岭之花。
薄薄的单眼皮丹凤眼，下三白，细淡远山眉，驼峰鼻，奔三的人了皮肤还这么好，黑眼圈有点重，眼神憔悴，反而增添了特别的气质。
之后杨时予带着张益赫坐诊，发现他对待病人和对待同事一样，严肃，不苟言笑，也不会安慰人，说话很犀利，狠狠戳人心窝子，少不了被患者不满的咄咄几句，但杨时予置若罔闻，一个病患一个病患给张益赫传授经验，倒是毫无保留。
“张益赫啊，以后遇到这种小孩的病例，做手术的设备调整必须得考虑孩子的体型，心脏大小，还有巴拉巴拉……”
心领神会的张益赫点头如捣蒜，专门准备小本本记下。
两人相处的时间几乎都是坐诊或者做手术，其余时间张益赫也会偶尔碰见杨时予，他不参加科室团建，也没说得上话的朋友，也不听他提起什么爱好……
张益赫才来三年，一身社交牛逼症很快和科室打成一片，纯纯社交达人，但他最想了解的还是杨时予。
还没回忆完，怀里的人便睁眼醒了，拿开他抚在脸上的手，声音有些干哑，“几点了？”
张益赫侧身看了眼闹钟，“五点半。”
看来昨晚是真的累着了，生物钟整整晚了半小时。
“宝贝儿，我昨晚表现怎么样？”张益赫把头埋在杨时予颈窝里，时不时落下细密的吻，邀功请赏道，“满意不？咱就不说酒精作用，老子完完全全真本事靠自己。”
“呦，您还记着呢。”吵架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那自然，每次和你我都记着。”
“奥，和别人不记得。”
“你啥意思啊？我什么时候跟过别人？”深情专一好男人不允许被怀疑，“你一个人我都对付不过来，我还找别人？”
“世和十一楼男科，你可以提前找医生联系一下。”
“……”
杨时予的嘴不是张益赫的黄金加特林，倒像是深海鱼雷，你不犯贱就不**你，只要你稍微犯病警戒线蹦迪，当即把你炸的渣都不剩，亲妈都赶不上收你骨灰。
张益赫不要脸的腻腻歪歪一阵，接着去楼下买早饭。
看着这斯神清气爽的样子，杨时予心态极不平衡的揉了揉腰，奈何一生要脸要强，不敢露出半分波动，心里恨不得一脚把张益赫踹到法国。
两人吃过早饭，来到医院，杨时予准备第一台手术，张益赫去坐诊。
“杨老师，你穿的厚点啊，今天大幅度降温，够冷的。”
去办公室的路上，张哲霖看到杨时予零下天气只穿了一件宽松薄卫衣，套了个白大褂，瘦的跟个竹竿子似的。看看他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套的跟个熊似的，感叹任何人体质差距真大，医院里再暖和也不兴这样啊。
“还好吧，我不冷。”杨时予又补充了一句，“我抗冻点。”
两人进了办公室，张哲霖当即眼前一亮，发出大清早的一阵惊呼。
“哎哟我去，谁送的啊……”
只见杨时予的桌子上放着一束娇艳盛开的碎冰蓝玫瑰，直戳人心的插着所有医生都抗拒不了的红蓝黑按动中性笔，还他妈是斑马百乐的，草………
张哲霖欲哭无泪，内心感叹谁他妈这么有钱又这么有胆对着科室的冰山雪莲大胆示爱，明明他乐观开朗又大方，心地善良又热情，从小到大都是大田村公认的靓仔，谁能想象他母胎solo三十年，别说打啵了，连个姑娘的小手都没碰过，一封情书都没收过，草啊！！！！草啊！！！！！！造孽啊！！！！！
他无法接受看着能单身一辈子的杨时予竟然比他先脱单！
伤天害理啊伤天害理！
被大胆示爱的杨时予波澜不惊，拿起花上的卡片，展开。
“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字迹是隽秀飘逸但端正的流云体。
“卧槽，连个名字都没留。”
张哲霖贼眉鼠眼的凑过来，“啧啧，真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小卡片一折，被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哎，你你……”
张哲霖措手不及，“别人的心意，你这也……”
“你喜欢送给你了。”杨时予一把将玫瑰花送到张哲霖怀里。
张哲霖受宠若惊但呆若木鸡的接过，没等他说话，只看见杨时予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去了手术室。
“你这人，哎哎哎……别走啊……”
望着盛开的碎冰蓝玫瑰，张医生感叹，啧啧，今年第四个心碎女孩又出现了……
杨时予每年都能收到锦旗和鲜花水果，虽然对病人语言犀利，也不共情，但是能拒绝的都拒绝了，难免对方太过热情，礼物就跟同事分享，造福心外科。
本来春天郁金香茉莉花，夏天洋桔梗飞燕草，秋天紫罗兰山茶花，冬天又来了个碎冰蓝满天星，杨时予凭一己之力把科室打造成四季花室。
杨时予去手术室的路上第一次放慢脚步，心脏有些抽痛。
他没想到周熠晗还记得自己高中喜欢斑马和百乐的笔。
他明明知道自己能认出来他的字迹，但还没有写名字。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到底想搞什么……
杨时予咬的后槽牙有点疼。
做了一天手术，他终于抽个空下午去了趟病房，查看几位病人。
走到病房里间，蓝色帘子隔出一个小空间，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身边坐着昨天刚见到的中长发女孩。
病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看见医生来，想要起身，但被杨时予按住。
“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上次真是谢谢医生了，听那个大眼睛的张医生说了，上次太危险了，幸亏是及时……”
女人烟波温柔，嘴角微微上扬，又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女儿。
“现在就是先让心脏能稳定下来……手术很成功，恢复的也不错，您放心就好。”
杨时予本想准备离开，不料却被一把拉住手。
他有些错愕，刚想说什么，不料女人先开口，“杨……医生，你坐下会儿，休息休息……”
“……不了……我……”
“逸萱，你去打点水，看看衣服洗好了没有。”
女孩放下手机，只是看了杨时予一眼，便起身拿着水壶离开了。
“还记得阿姨吗？……”
一句话让杨时予内心打鼓，他不清楚她什么意思。
“你是熠晗的高中同学吧，阿姨那天听他提起过你，说我高中每次送饭，你都陪他去，我还见过你几次，他这一说，我就有印象了……你一直戴着口罩，发型也变了，我一时间没认出来，今天仔细看看这眼睛，才想起来。”
“是，阿姨。”杨时予坐下来，呼了一口气，手还被王炜炜紧紧攥着。
“小伙子真厉害，现在是大医生了……”王炜炜打量着眼前的人，语气柔和中带着费力的喘息，眼波湿润，“阿姨还记得，你这孩子挺爱笑的，每次去跟熠晗拿饭，都大声的和我打招呼，一路上和熠晗又闹又笑的，现在，感觉沉默，文文静静的……”完全没有了少年时的跳脱和肆意。
“人都会变的，阿姨。”
“也是……”王炜炜温热瘦弱的手松了松，“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一切都会过去，机缘巧合，你和熠晗还是见到了……”
“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姨我就明说吧。你喜欢我们熠晗对不对……”王炜炜眼眶有些湿润，呼吸有些费劲。
杨时予听见这句话，十多年前的心意再次被昭然若揭，只觉得心脏被荆棘死死攥住，牵动着全身的肌肉都微微颤抖。
“阿姨，那是十多年的事了。”
“我知道，毕竟这么多年了。熠晗从小就被我们照顾的很好，他只要不逾矩，什么事儿我们都会答应……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事儿他都和家里人说。我还有点印象的，高中的时候，我有次给他打电话，我说，儿子，学校有没有小姑娘给你写情书啊，结果他来了一句，男的算吗？我当时，也没在意，想着都是男孩子闹着玩的，你们那时候高二还是高三，我也忘了……还有，高三下学期了，我每次给他送饭，见不到你陪他，我就问一句，我对你印象毕竟深刻嘛，结果他一直说你学习忙，有事儿，我也没在意，现在想想，当时他脸色也不太好。到后来，我给他整理书柜，发现一叠厚厚的信纸掉出来了，我也就鬼使神差的，展开看了看……你给他写的一封信吧，我当时都震惊坏了，整整七页纸，写的满满的，板板正正的，语气很真诚，我也很感动，翻来覆去读了好多好多遍，我很高兴，身为一个母亲，我的儿子，在你的口中，的孩子有这么多优秀的品质，我又觉得很震惊，一个高中的男孩子，文笔这么好，语气能这么真诚，敢许下这么虔诚的誓言……”
王炜炜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上杨时予同样湿润的眼睛，继续说道，“当时我没有跟熠晗说我读了他的信这件事，只是旁敲侧击的问问你的事儿，但是一提到你，他就不怎么开心，我想着你们两个肯定有了些矛盾……阿姨也不好，我和他爸从小就放养他，他干什么都风风火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阿姨不是不开明，只是没有教给他怎么回应一份真挚的感情。知子莫若母……我知道，熠晗的性格，肯定伤了你的心……孩子，这不是你的问题，真挚的感情分不出对错，感情的事谁都说不清……我知道爱而不得很痛苦……”
杨时予低着头，不敢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他只觉得喉腔充斥着痰，鼻腔酸涩，大脑有点供氧不足的疼痛。
十多年了，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感情没有错，自己的感情第一次被得到肯定，内心的委屈泉涌上心头。
无数次深夜的思念，无数次小心翼翼的试探，无数次委屈的隐忍，思念扼腕的疤痕，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积累了厚厚的灰尘，再次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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