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蚀雨净化纪实 > 第7章 第 7 章

第7章 第 7 章

白沐子并未多言,只是笑了笑:“那行,您先欣赏着。我去帮我妈做饭。”她说着,将画筒直接套在了白山的脖子上,“挂好了啊,爸。”

白山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低声斥道:“你这孩子。没瞧见我身上多脏是不是?是挂画的地方吗?没大没小。”

白沐子早嘻嘻哈哈地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白母三催五请,白山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已经被他反复观摩、赞不绝口的苏老大作,来到客厅餐桌旁坐下。意料之中的,他将苏老的画技、意境又狠狠夸赞了半天,爱不释手。

突然,他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嗯……那个什么生……秦涩生画的,也还行。”

白沐子正帮忙摆碗筷,闻言抬头,与有荣焉地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子。”

白山一愣,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不会是……苏老的弟子?”

“对啊,关门二弟子。大概是四年前成名的吧,那时候您好像还夸过他呢。”白沐子摆弄了半天手机,最后调出一张高清图片递给白父:“这是他的成名作,《月白》。”

屏幕太小,白山需要将胸前悬挂的老花镜戴上,眯着眼,将屏幕反复放大,仔细端详。他看得极其认真,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研究什么复杂的工艺图纸。母女俩也不打扰他,安静地吃着饭。

过了许久,白山才缓缓放下手机,神情有些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敲。

“恩……”他沉吟着。

沐子忙问:“怎么了?爸,你觉得不好?”

“不是不好。”白山摇了摇头,组织着语言:“这幅《月白》,看图片,工笔确实细腻传神,构图、留白都极见功力,灵气逼人,是上乘之作,难怪能成名。”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指向书房方向,“但是,比起他送你的那幅竹石小品……书房那副,匠气似乎重了些,缺乏了点灵动之气。”

他蹙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措辞:“倒不像是退步,更像是……心不静,或者,没给你用心画?”

沐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为秦涩生辩解:“我认为他就是画工退步了,因为他成名后很快就转行做了商人,忙着经营炒作,哪里还有时间静下心来磨炼画技?”

“转行”二字,威力巨大。

白沐子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果然,刚才还因为欣赏画作而一片祥和的餐桌气氛,瞬间降入了冰点。

白山脸上的那点欣赏和探讨之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暮气。

还是白母及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分别为父女二人的碗里分别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吃饭,今天谁要是敢剩饭,我饶不了他。”

爱妻发话,白山哪里敢驳,只是强忍着火气,闷头开始吃饭。一顿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吃在他口中,却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白沐子看着父亲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和默不作声吃饭的样子,心生愧疚。她撂下筷子,她弱弱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爸,我知道你对咱家后面那片竹林,对你那个小扇坊有感情。我也没打算和你抢,更不是要你把它们变成流水线工厂。我就是希望……希望你能把你这些年攒下来的、那些你当做‘儿子’一样宝贝的箱底之作,拿出来见见天日。因为我相信你的制扇技艺,绝对不比那些已经成了名的所谓‘大师傅’差。可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呢?好东西不该被埋没啊。”

白山闷闷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将碗筷轻轻放下,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拿出来见天日,然后呢?卖给那些完全不懂扇子、只图新鲜好看、玩两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落灰的人去糟蹋?”

他抬起眼,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女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固执:“我告诉你,白沐子。那些扇子,我就算拿来烧火,也绝绝对对不把它们放进商品货柜,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如果所有的老艺术家都跟您一样,觉得外人不懂,就把好东西都藏着捂着,那这些手艺最后不就失传了吗?总得有人先迈出这一步去推广、去让人了解啊。”白沐子也有些急了。

“行了。”白山猛地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铁青,“你别给我戴什么‘老艺术家’的高帽子。我白山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一个会做点扇子的小工人,我根本担不起什么传承的美名。我也没那个野心。”

他喘了口气,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的怒气:“还有,咱们家现在多少是有点积蓄了,少卖那几把扇子饿不着你,你要是不想做木雕师傅那就不做。反正家里养得起你。你想做什么都行。”

“但是,只有一点。”他站起身,手指几乎要点到白沐子的鼻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休想再打我扇骨的主意。”

说完,他愤然离席,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块巨石,砸在了静默的餐桌上。

白母看着女儿委屈的脸,重重叹了口气:“你啊你……你爸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那些扇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念想。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着它们的主意,非要把他最宝贝的东西推到市场上去论斤称两,他能不生气才怪。”

或许是遗传因素太过强大,白沐子骨子里那份倔强,比之白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不服输的光:“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扇子生意特别萧条,咱们家穷得天天只能吃水煮地瓜。爸心疼咱们娘俩跟着他受苦,默默地把爷爷留给他的那套制扇的老物件儿锁进了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可我看见过……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偷偷打开箱子看看,摸着那些工具,看着那些他做好的扇子,难过的样子,现在我都忘不了。”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但眼神却越发坚定:“我当时就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开一家店。什么都不卖,就卖我爸亲手做的折扇。他不是最喜欢做扇子吗?那我就好好帮他卖,不但要卖,还要大卖特卖。让他每天订单应接不暇,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坐在那安心做他的扇子。做到手抽筋;做到一看到竹子他就打怵;做到他亲口告诉我,他做够了,再也不想做扇子了为止。”

白母听着女儿的这些誓言,没来由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心疼:“你这孩子……是跟你爸有仇吗?天天做扇子,你想累死他啊?”

白沐子却一脸正色,目光灼灼:“做人就要和扇子一样,要有风骨。喜欢就去做,不但要做,还要做到极致。这不是他从小教给我的道理吗?他喜欢做扇子,那是他热爱的东西;我从小就立志要卖他做的扇子,要把他的扇子卖到全中国,让所有人都知道,白山虽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镇工艺人,但他做的扇子,质量就是杠杠的。不比任何人差。”

“他可以固执地追求他所追求的,我自然也可以去追求我想追求的。”她挺直了脊背:“我不认为我哪里做错了。”

白母:“哎……”

她默默地起身,开始收拾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筷。

一把精良的折扇,要在白山的手里历经八十多道工序,反复打磨,精益求精。从选竹料到成品,用时约要四天左右。在他眼中,每把扇子都有自己的灵魂和脾气,所以他亲切地唤它们“儿子”。

白沐子曾经不止一次对那些“弟弟们”嗤之以鼻,觉得父亲迂腐。但现在,她似乎有些理解了。那不仅仅是一把扇子,那是光阴、是心血、是一种不容亵渎的执念。

优哉游哉地在家里晃悠到了日落西山,白山书房的门始终紧闭着。白沐子心里的那点愧疚和倔强反复拉扯,最终都化为了无奈。

在她准备起身告辞回工作室的时候,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白山走了出来,脸色依旧不大好看,像是笼罩着一层阴云。但他手里,却拿着一个旧木匣子。那匣子是用上好的樟木做的,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里面铺着墨绿色的软缎,专门用来存放他最得意、最舍不得出手扇骨。

白山走到她面前,将木匣子递给她。

“你要的扇子。”他的声音硬邦邦的,没什么感**彩。

白沐子打开匣盖。

墨绿色软缎上,整整齐齐地躺着四把款式各异的扇骨。

“爸,您真舍得?”

最打眼的一把,斑竹的料子,颜色深沉古朴,最难得的是扇头造型是工艺复杂的“和尚头”,极其考验制扇人的手艺:“这可是斑竹料子,还是和尚头。”

白山冷哼一声,避开了女儿惊喜的目光,语气依旧生硬:“这把是给苏老的。”说着,他又从匣子里拿出另一柄玉竹方头扇,递给她:“年轻人,不适合太过花哨的样式,中规中矩、料子扎实的更合适。”这显然是给秦涩生的。

白沐子看着手里两把堪称精品的扇子,又看看父亲那张故作严肃却掩不住一丝别扭的脸,嘿嘿傻笑起来,一把搂住了白山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爸。您真好。”

白山身体僵硬了一下,嫌弃地挣脱开了脖子上的“八爪鱼”:“一边去。挺大的姑娘了还整天撒娇,也不害臊。”

眼瞧着父亲大人好像心情好了不少,白沐子急忙蹬鼻子上脸,趁热打铁又问:“那……您不生我气了?”

白山瞥了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说话,自顾自地转身走向餐桌,准备吃晚饭。但那背影,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一些。

沐子宝贝似的放好扇子,一路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抢着给老爹盛饭夹菜,声音甜得发腻:“父王~请用膳~”

白山板着脸,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整天搞这些幺蛾子。”

白沐子正色坐下,看着父亲:“爸,经过今天下午的沉淀,我灵关一闪,突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想和您老人家汇报一下。”

白山铁面无私:“不熟就别说了。”

白沐子:“……”

“别呀,爸,我认真的。”她收起玩笑,郑重地说,“我想在您做好的扇骨大骨上,做浅浮雕雕刻。就用我学的木雕手艺。这样,既不会损坏扇骨本身,我的手艺也不会荒废,而且,还能算是我们父女俩共同创作的作品。这叫什么?这叫上阵父子兵,父女同心,齐力‘挣金’。”

白山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挣金挣金。我看你就是钻钱眼里去了?一身铜臭。”

“您看,您当初让我去学木雕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我有一技之长,将来能在业界闯出一片天,出人头地吗?”白沐子耐心解释,“是,我明白,您的内心是希望我追求艺术本身,但艺术这个东西,在当今社会,它也是有明码标价的啊。打个比方:就说苏维苏老,如果不是他当年的那副《山河》在拍卖会上拍出了几百万的高价,您能有机会那么深入地了解他、欣赏他的画吗?”

“如果苏老和您一样,整天的故步自封,把自己的画都锁在箱子里,谁也不给看,别说您没有机会了解到他的画,就算想知道他这个名字,可能都费劲。所以说啊,人民币和艺术之间,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的。”

“我不认为我这是钻进了钱眼里,我只是想通过市场、通过金钱,来实现那些扇子本该有的价值。您把它们精心做出来,却不让它们去看看这个广阔而美好的世界,它们自己也会觉得憋屈的。搞不好会自闭的。”

白山被她这番歪理邪说得哭笑不得,冷着脸呵斥:“胡说八道。扇子怎么会自闭。”

“是您自己说的嘛。每一把扇子都是有灵魂的。”白沐子理直气壮地反驳,“这但凡有灵魂之物,都有几率得自闭症。这是科学。”

“满口胡言乱语。”

“我知道您不想把扇子交给我的原因,”白沐子收起嬉笑,语气变得真诚,“无非就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主流审美大势趋向于新鲜和猎奇心理。扇子到了他们手里,可能把玩上两天就搁置了,所以您心疼。说实话,我也心疼。别人不知道您做一把扇子要耗费多少心力、多少时间,可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我才更不忍心看它们被埋没,只能在箱子里蒙尘。”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父亲的碗里,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恳求:“爸~我对这块红烧肉发誓,我绝绝对对不会辜负你的那些宝贝‘儿子’,我一定尽我所能,给它们找到真正懂它们、爱惜它们的好主人。您就给我个机会,也给您那些‘儿子’一个机会,呗?”

卖扇子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了白家的内部和谐。在白沐子又一次的死缠烂打后,夜里,白母终于决定亲自出马,说服自己那位固执的丈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六十二年冬

狩心游戏

貂珰

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