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跟原先毫无二致,郗若则浑身湿漉漉的,司韫快步迎上来,把外套坡盖在她身上,虽说夏夜不冷,但她浑身湿透,再有晚风助阵,没准儿就中招了呢?
司韫没理会江炽复杂的眼神,把郗若裹得严严实实:“别着凉了!”
郗若垂下眼帘脸颊微烫,没有拒绝。
江炽挪开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今晚要下去一趟,你看着点若若,别让她凑近廊九大桥。”
司韫牵着郗若的手,语气郑重宛若承诺:“我决不会让若若出事儿。”
江炽他们原地消失后,司韫带着郗若坐进副驾驶,开车到附近的酒店,一则远离廊九大桥,二则郗若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的衣裳。
郗若洗完澡出来后,司韫习惯性为她擦头发,不过做了两回,业已熟稔得像是擦过百八十回,郗若纳闷了:“司韫,电视柜边上搁着吹风机。”
司韫手上动作没停,泰然自若答:“嗯,习惯了。”
郗若嗯声应了,没再说话,房里一时静得只余司韫细细擦拭头发的碎响。
司韫撩起一缕头发,摩挲了下,六七分干,复又轻柔擦拭:“若若,江炽他们是下去领罚?”
郗若随意道:“嗯,你见到他们了啊!”
司韫有点同情季靓姝了:“罚什么?”
郗若想了想:“约莫关几天禁闭?”
还好,只是几天而已。
司韫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看着另一张床上陷入黑甜的郗若,夜里房内黯淡,幽幽透透的微光还是自房外穿透窗帘而来,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只能依稀看到郗若的剪影,但她的呼吸声却真真切切、纤毫无漏声声入耳,司韫睡不着,也舍不得入梦,若是梦里有她该多好!
翌日大早,司韫下楼买好早餐回到房里,郗若恰巧洗漱完出来,司韫招呼她:“若若,有砂锅粥、炒米粉、包子、豆浆、玉米棒,你想吃什么?”
郗若在餐桌边落座:“玉米棒。”
司韫信手递过去玉米棒,连带着把砂锅粥送到她面前:“光啃玉米棒一下就饿了,再吃点粥垫垫肚子。”
郗若接过玉米棒一点点开啃,司韫无意间扫了一眼,险些失笑,她几乎是逐粒逐粒地先啃光了一排,随后沿着空隙一排排啃下去,啃过的地方连玉米渣子都没落下,司韫一个没忍住笑了,她上辈子该不会真是只小松鼠吧?
郗若神情迷离,明显是仍未完全清醒,司韫轻咳了下,郗若眼光慢慢挪向他,没开口,只是一脸的疑惑。
司韫咽下嘴里的炒米粉:“你昨晚上看到的小男孩,是张贴在梁思思家外墙上寻人启事里的那个?”
能令她觉得眼熟的,思前想后也只有那个3岁上下笑容灿烂的小男孩,果然郗若点头示意他猜对了,那根能把一切贯穿的线终于出现了!
司韫沉吟了下,斟酌着问:“你们没法解除结界释放它?”
郗若先是摇摇头,旋即又点头,司韫脑袋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便听郗若解释道:“我们不能随随便便把它释放出来,它怨气太重,昨晚上我们在江下头看见它,它还想冲破结界攻击我们呢!随即有7个鬼魂手牵手把封锁小鬼的桥墩团团围住,小鬼这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司韫脱口问:“7个鬼魂?是不是……”
郗若叹息着嗯了一声:“我们调查的五人悉数在内。”
司韫沉默许久,末了几乎是笃定道:“你等会儿要拜访小男孩家?”
杵在小男孩家门口,才抬手揿响门铃,屋门便被一把拽开,门后站着个30岁上下的女士,眉间褶子已初现“川”字形,发间丝丝银发点缀其中。
女士口速极快自我介绍:“我是章桓康妈妈,你们是今早打电话说有小康消息的人?”
郗若点头:“嗯,但在告知你他的情况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章太太神色僵木一瞬,旋即强打精神笑着侧身让两人进门:“瞧我,待客之道都急忘了,你们别见怪,快进来坐坐!”
章太太引着两人到客厅沙发落座,急匆匆为两人倒水,杯子送到两人面前,郗若扫了一眼,一杯不到七分满,一杯接近九分满。
章太太隔着茶几坐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满脸焦急却仍挂着强撑的笑容:“你们想问什么?”
郗若开门见山:“那么小的孩子,不都有长辈看顾吗?怎会弄丢了呢?”
章太太闻言眼眶立时泛红,须臾眼里蓄满泪水:“小康那会儿刚上幼儿园,我们夫妻都要上班,孩子由他奶奶负责接送,那天……”
一滴眼泪滑落,章太太忙抬手以手背拭泪,垂着眼帘扯出一抹笑:“那天早上,他闹脾气,不愿去幼儿园,他奶奶被他气着了,把他拽到门外关上屋门,只是想吓唬他一下,不到五分钟他奶奶就开门了,可……”
章太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阵才接着话头说:“前后不过五分钟,他奶奶楼上、楼下,小区内外找遍了,遍寻不到小康的踪迹,他奶奶慌了,马上打电话让我们夫妻俩回来,我们开着车子到处找,找到中午都没找着,我们决定报警。
警察说小孩子没准自己到附近玩疯了,他们派两个巡警到周遭找找看。
第一天没找着,然后第二天、第三天……”
章太太泪如雨下,她双手捂脸,泪水沿着她的指缝不住流淌,缓了半歇,她竭力控制情绪,抽出几张纸巾三两下擦拭干净满脸泪水。
郗若于心不忍,没法开口询问,司韫攥着她的手,调转话锋道:“后来警察查出什么了?”
章太太眼神发直,木然摇头:“没有,没能找回孩子,连一丝线索都没能找着,但有一天我到警察局询问案情进展,当地的一个□□在警察局大声嚷嚷,说外地来了一伙□□,叫什么三祸帮还是三伙帮,专门拐卖流浪汉,我还壮着胆子朝他们打听那伙□□会不会拐卖儿童,他们说没听说过。我就抱着些许侥幸,指望有朝一日能找着小康……”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止不住滑落,无声落泪一阵,章太太双手捧起杯子,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口茶水。
司韫待她心绪平复下来后,轻声道出实情:“章太太,小康……已经过世了。”
章太太手中杯子哐当跌落,玻璃碎片散落满地,她仿佛自恶梦中被惊醒,一下子扑跪在地,边快速捡拾玻璃碎片边哽咽道歉:“瞧我……什么都做不好……”
郗若急忙上前搀扶她起来,她膝盖处刺入一块尖玻璃片,血渗透了她的裤子,而她似乎毫无感觉,手里还捧着刚才捡拾的碎玻璃。
司韫拎了垃圾桶过来,郗若把章太太手里的碎玻璃扔进里头,随后揿她坐回沙发上,司韫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归拢成一堆,用纸巾包裹着扔进垃圾桶。
郗若担忧地瞅着章太太的膝盖,正琢磨着要送她上医院,却见章太太伸手,两指捏着刺入血肉里的尖玻璃屁股,猛然拔出,血瞬间涌淌下来,郗若见状怔忪片刻,反应过来后急急抽出几张纸巾为她按压伤口。
章太太笑起来,但她的笑容让郗若心头发毛,她该不会……承受不了刺激疯了吧?
章太太幽幽的说:“真稀奇,受伤了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的心……像是空了一样,”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这里像是洞穿了一样,又空洞又冷,明明屋子里头没风,怎么这里头寒风呼啸不断?”
郗若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能默默坐在她旁边,司韫站在郗若身边,三人就这么沉默不语,静静的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章太太突然捉住郗若的手,包裹进自己手心:“你们能让我见见小康吗?我求求你们了!他死了我都没能见他一面,我……我……”
说着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郗若反握住她的手:“好,我答应你,让你见它最后一面,但日子暂时没法确定……”
章太太点头如捣蒜:“行,我等你们通知,只要能见见小康,我随时都可以!”
司韫牵着郗若下楼,信口问:“你当真让章太太见小康?那小鬼头怨气冲天,难保不会出岔子。”
郗若笑了:“那小鬼怨气虽重,但它的怨念就是见妈妈,只消见着了,怨气自会消散。”
顿了顿,又补足了句:“我想让许航、华哥、梁思思妈妈都去见它们最后一面。”
司韫突然联想到季靓姝,摊上郗若和江炽两人,她的禁闭生涯似乎望不到尽头……
郗若双手虚搭在方向盘上,心情似乎挺不错,一连超越了几辆车,司韫偏头端量她须臾:“我们上哪儿?”
郗若朝他神神秘秘一笑:“即刻揭晓!”
郗若抹转方向盘,车子停在一幢大楼门口,直接把门口给堵死了,这是……上门讨债来了?
司韫飞速打量周遭,还好没人冲出来揍他们,郗若大大咧咧下车迈步过去,司韫随即与她并肩,顺道估量了下自己的身手,普通人他能以一敌三,要是练家子……
司韫尚未估量完,郗若一下推开虚掩的大门,里头的人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两人身上,得!毋需费脑力估量了,里头挨挨挤挤杵着近二十人,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身上肌肉一块块凸起,单打独斗都够呛!
郗若权当他们不存在,自顾自坐到唯一一张空椅子上,与另一个坐着的男人隔着大班台四目相对。
那男人打量郗若片晌,淡淡道:“你是谁?”
郗若语气比他更冷淡:“郗若。”
司韫想象中的对方脸色180度转变,态度恭敬、点头哈腰统统没发生。
那男人扯了扯嘴角:“你们是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司韫即刻上前一步,紧紧挨在郗若身边。
郗若不慌不忙跷起二郎腿:“打通电话给你老大请示一下,在我面前该拿出什么态度。”
那男人微眯着眼端详郗若半晌,见她毫不怯阵,他收回视线偏头朝边上一壮汉略略颔首,壮汉转身出去了。
男人像毒蛇盯视猎物般,目光紧咬郗若不放,郗若任他打量,无聊得手指轻叩椅子靠手,甚至敲得颇有感觉,司韫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她叩击的竟然是《River Flows In You》的节奏。
没多久,方才出去的壮汉连门都没敲匆匆推门进来:“驹哥,老大说……”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要压低音量了,“老大说……让咱们客客气气的。”
那男人闻言淡声道:“都出去,守在这儿等死呢?”
待余人尽数退出去后,那男人起身朝郗若90度鞠躬:“郗姐,刚刚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
郗若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知者不罪,驹哥是吧?我来找你问点事儿,你如实相告就行了。”
那男人忙道:“郗姐,你唤我乔驹吧,唤我驹哥我担当不起!”
郗若从善如流:“乔驹,听闻你们曾跟外地来的□□有过冲突,到底怎么回事啊?”
乔驹神色微滞,没料到郗若问的是这事儿,但他毕竟见世面广,很快神色如常道:“两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廊九大桥造得如火如荼,我们也挺上心的,毕竟那桥连通两地,对我们开展业务是一大助力。
在大桥建造近半时,出去巡查的弟兄发觉有街友没待在原地,我们收了店主的保护费,务必要确保周遭太太平平的,那些街友要是上别处生事儿,我们也很头疼,于是我让他们多留意街友的情况。
谁知道那些失踪的街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两个还说得过去,这都陆陆续续失踪了不下二十个街友,怎么说也是人命,我就令人调查这事儿。
也真是巧了,没两天有个街友没命似的冲进来,这是稀罕事儿啊,往常他们见了我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有老鼠闯进猫窝的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满脸惊惧都吓得现出死灰色了,我让他喘口气慢慢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