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疏话音落地，卫临淮眸光僵滞。
瞳孔微缩，紧锁着齐疏神色，抿唇未语，垂下的手，却不自觉颤了颤。
心口处的某根弦，紧紧绷直，逼近裂断。
二人间静默的诡异，卫临淮视线威压太甚，齐疏不解他为何这般看着自己，跟着蹙紧了眉心。
卫临淮瞧着他此时蹙紧的眉心，收回视线，片刻后，缓声道了句：“重伤后记忆断断续续，许是记不大清了，齐疏，劳烦你将你记得的，关于我的一切，都同我细细讲上一遍。”
齐疏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卫临淮的记忆会有什么问题。
如实同他提起自己知晓的那些事，桩桩件件，不曾遗漏。
“几年前，我们见过一面后，不欢而散，你说你要去南海，找一件东西，后来，好些日子你都没有音讯，卫国公为了寻你，还找上过我，
我同他说了，你在南海，那之后，就听说你回了长安国公府，还带回了国公府一个女人，那女子应是身份低贱，你也不曾如何放在心上，抵达长安后不久你就回了西北，
再之后，你从西边回到长安没多少时日，就娶了当朝皇室公主进门，新婚当日，一把手烧死了公主，一前一后，宫里也传出了太子的死讯，
我知晓你和卫国公暗中的谋算，想着，你烧死公主和太子，许是，存了反心，干脆撕破了脸皮，或者是，你的身份走漏了消息，不得不杀了他二人。”
齐疏并不久居长安西北，知晓的消息也不算多不算细，但这些，已经能让卫临淮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收拢掌心，沉声让齐疏先行退下，在齐疏离开后，视线低寒，垂下眼帘，细细思量。
齐疏不会在这些事上骗他，所言必定非虚。
就算有些许出入，也是大差不差，而他说的这些，自己却根本没有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确见过齐疏，却从未提过去南海，也不记得公主和太子的死，更加不记得自己从南海带回过一个女子。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自他醒来后，竟无一人同他提过这些事。
他为什么会杀太子和公主，那个女人，又是谁？
卫临淮闭了闭眸，唇角紧绷，良久后，命人将嬷嬷请来。
这嬷嬷本就长居京中国公府，京城诸事，她应当是最清楚的。
嬷嬷刚从齐疏那处逗弄过孩子玩闹，齐疏人一退下便去见了自己孩子，同嬷嬷提了卫临淮记忆的不对之处。
嬷嬷闻言大惊失色，早在卫临淮传唤她之前，便和卫国公通了气，想好了应付卫临淮的话。
内室静寂里，卫临淮一身单薄的衣裳，在冬日里分外打眼，他面色上苍白更重，因着多虑多思，唇色都更惨白了几分。
只是，比之当初重伤狼狈的摸样，还是要好上许多。
那双眼眸里，再如何冰冷，好在也没有那一日国公府红绸大火前的疯狂。
嬷嬷瞧着这样的他，心中有几分安慰，也暗暗告诉自己，瞒着他，是为着他好，若是真的让他知晓这些旧事，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风波麻烦来。
卫临淮手指叩在桌案上，抬眼见嬷嬷踏进内室房门，启唇问她：“太子和公主什么时候死的？当真是死在我和公主大婚之日？”
嬷嬷原以为他第一句就会问起晚凝，早在心里想好了答话，哪想到。他第一句问的，是太子和公主的死。
微愣了瞬后，答道：“一年多前，确实那日。”
卫临淮叩在桌案上的指节顿住，打量着嬷嬷，又问：“我为何动手杀了他二人，又为什么，不记得这些事。”
嬷嬷摇了摇头，按着卫国公的交代，只道：“奴婢也不知晓主子和国公爷为何如此行事，主子若是想知晓，可寻国公爷问上一问，至于为何不记得，奴婢听国公爷讲，是主子旧伤复发，血口化脓，高烧不退后，神志不清了断时日，后来，就忘了些事。”
卫临淮听罢微微颔首，没再追问，摆手让嬷嬷退下。
嬷嬷强撑着神色告退，一出房门便蹙紧了眉心。
明明齐疏说，他提及了卫临淮带回长安的那女子，卫临淮方才问起失忆后忘了的事，为何只字没提晚凝。
嬷嬷都想好了如何应对的话，却不曾想，他提都不提。
纳闷的离开，脸上满是不解，前去回禀国公爷。
国公爷闻言，脸上却划过抹淡淡笑意。
心想，这才是卫临淮。
他不记得那女人，自然也不记得他当日失去理智的种种缘由。
对于原本那个，从未没有遇见过那女人的卫临淮而言，儿女情长，就是不值一提，区区一个女子而已，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自然，问都不会问。
果然，之后卫临淮亲自来见国公爷时，问起旧事，也没提及晚凝只言片语。
卫国公告诉他，他杀公主和太子，是因为身份消息走漏，不得不提前动手。
卫临淮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却没有当面怀疑卫国公的说辞，更没有再问那女子之事
确实，卫临淮会因为过往存在记忆中没有的事，困惑不解，却不会因为一个记忆里没有的并不如何要紧的女子，同卫国公多言。
只是在许久后，接到那封从长安查到的旧事密信送来时，瞧着信上写着的那些近乎荒诞的，他曾经做下过的种种时，满目不解。
国公爷瞒了他记忆之事，身边留着的亲信顾忌着卫临淮昔日求死之事，和江南分别时，晚凝对卫临淮的决绝，也不敢告诉他实言。
卫临淮在察觉记忆不对后，便不再全然信任西北的亲信和卫国公的话语。
反倒暗中交代齐疏，安排人去查。
齐疏拿着密信送来时，自己也觉惊骇不已。
卫临淮看完信后，将信纸叩在桌案上，轻笑低语，眸光满是漫不经心，问齐疏道：“你确定这信上写的那人，是我？”
齐疏虽和他一样不敢相信，却早已查探确认过好些遍，自然是肯定无比。
答道：“千真万确，的确是你所作所为，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信里无半句虚言。”
卫临淮听罢笑意更盛，指尖抵在信上，眉眼淡漠，问他：“那你瞧我，像是信里写的那人吗？”
确实不像。
半点都不像。
信里那人，狼狈重情，现实中的卫临淮，却是个寡淡冰冷的性子，信中那人疯狂绝望，毫无理智可言，眼前的卫临淮，却是个永远清醒克制，从不将男女情事放在心上的人。
信里的卫临淮，甚至在那女子已经另嫁生子后，还寻了过去，求人回头。
真是骨头尽碎，半点自尊也不剩。
哪里是卫临淮这样桀骜自负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齐疏摇了摇头，果断答道：“半点不像是你。”
卫临淮淡笑了声，随口问道：“那信中提到的那女子，而今人在何处？”
齐疏闻言据实回道：“踪迹断在江南，人失踪了，找不到半点音讯，或许是，有心避着你。不过，我算了算她那孩子的出生年月，若不是早产太过，那孩子，应当是在国公府怀上的，只是……”
他犹豫了番，看着卫临淮，还是接着道：“只是，不知道，是你的孩子，还是那女子，在国公府时，便已经和她后来的丈夫有了纠葛。”
按照信里所写，卫临淮一去西北就是一年半载，保不齐那会，那女子便已经红杏出墙。
故而，才会在离京后，那般快的另嫁生子。
卫临淮抬眼看向齐疏，即便半点也不记得那女子，却本能的不喜齐疏方才所言，目光沉冷的很。
齐疏吓了一跳，忙住了口。
讪笑了下，取了幅画像，送到卫临淮跟前。
“这是在东宫找到的，我问了曾见过那女子的人，说是，那女子就是画中人，你看看画像，看看能否想起什么来。”
卫临淮闻言接过画像，垂手打开了来。
卷轴徐徐展开，他低垂眼帘，视线淡淡落在画像上。
画中人生得的确绝色，尤其是那双眼睛。
即便是□□涸的墨迹死板画在纸页上，仍能窥见灼灼浓艳。
卫临淮指尖下意识颤了颤，心口处，却空洞无声。
的确熟悉，的确有几分特殊。
他抿了抿唇，视线沉冷难辨。
下意识垂手抚过画中人眉眼，又瞬时收回。
齐疏瞧着他神色，紧张的问：“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卫临淮抿唇静默，没有答话，几瞬后，方才抬眼，将视线从画像上收回。
他起身离开桌案，缓步行至窗前，抬眼瞧着外头的风雪。
话音同窗外冬日雪色一般寒凉，沉声道：“拿下去烧了吧。”
齐疏闻言面露不解，到底还是依着他的吩咐拿了画扔进火堆。
火苗将画卷吞噬，画中人的脸一点点被烈焰烧尽。
卫临淮立在窗前。听着身后传来的那阵烈火烧毁画卷纸页的刺啦声响。
突然回身，疾步奔向了火炉，徒手伸进里头，将被烧了大半的画卷，拿了出来。
电光火石间的瞬时动作，他自己都分不清缘由，却已经下意识做出。
掌心被烈焰灼伤的伤处可怖的很，卫临淮低垂眼帘，紧紧攥着手掌，看向一旁被火苗烧了大半的画像。
喉头不自觉带了几分艰涩。
“齐疏，安排人手去找画中的人。”
很快就能重逢了！嘿嘿嘿，迫不及待想写到那个剧情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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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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