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漫随流水,转眼已是那年江南分别后的,第四个夏日。
皇帝病危,京中一连下了数道急诏。
这几年间,皇帝一力扶持的太子身死,卫家父子在西北几载征伐,已成自立之势,又在京城暗中培植党羽,扶持宫中年纪最小的皇子。
虽无反臣之名,却早已行了谋逆之实。
皇帝病重,忧心自己驾崩后,继任的皇子压不住西北的卫国公府,有心在死前处理卫国公父子,连下数道急诏,宣卫国公父子入京。
卫国公府接了诏书,处理了来宣旨的内侍,却并未应下回京之事。
一直到皇帝驾崩,新君登基。
西北得了消息后,才决定动身入京。
登基的新帝,是卫国公父子暗中扶持的人,年岁尚幼,不成气候。
卫国公年迈多病,不宜长途跋涉,卫惊鸿早早就离了西北,游山玩水,半点不曾沾染西北政务,自然也不可能在此时入京。
只有卫临淮,最为合适。
那年齐疏着女装带了个孩子过来,说什么是卫临淮的骨肉,这几年间,孩子养在卫国公府,齐疏以女子身份在人前走动,战前厮杀,军务倾轧,俨然已成卫临淮的左膀右臂。
不明真相的人,大都觉得,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是国公府里的世子夫人。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西北后,卫临淮动身入京,临行前,交代齐疏看紧西北诸事。
数年不曾回过西北的卫惊鸿,得了这消息,也信了这些年的传言,想着依卫临淮的性子,若不是极为亲近或是利益纠葛极深,绝然不会这般信任一人。
那带着孩子的女人,也无甚依仗,听闻和从前的晚凝一道是个乡野孤女的出身,能和卫临淮有什么利益纠葛,想来,的确是同卫临淮极为亲近。
前些日子,国公府里还给那女人的孩子办了场生辰宴,排场极大,比之卫临淮昔年生辰宴,也不遑多让。
种种迹象,更是让卫惊鸿觉得,那个孩子,那个女人,的确是卫临淮这些年里极为亲近极为看重的人。
体面、尊荣、信任,一一不少。
反观晚凝,这些年虽过得安逸平和,卫惊鸿仍常常觉得,她没有放下过去,也没有从困住她的过往里,真正走出去过。
眼瞧着卫临淮都已经另有娇妻幼子,卫惊鸿打从心底盼着晚凝也能走出去。
熙儿生辰那天,魏府办了场家宴,午后刚刚用过膳,晚凝抱着熙儿半倚在树下藤椅上,手中拿着摇扇给孩子扇风。
卫惊鸿和魏弘在一旁棋局上对弈,侧首看向晚凝,状似不经意般,同魏弘道:“国公府前段日子也办了场生辰宴。”
好些年没有人提及国公府,晚凝听到这些字眼时,握着摇扇的动作微微僵了瞬。
对面的魏弘、扫了眼卫惊鸿神色,略一思量,问了句:“哦?是你父亲的寿宴吗?怎么不见你过去西北。”
卫惊鸿摇了摇头,回道:“不是,府上孩子的生辰宴,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的。”
孩子?
魏弘不知西北国公府诸事,闻言眉心微拧,心想,卫惊鸿没有子嗣,那位世子爷,更不该有,怎么国公府会有孩子,总不至于是国公爷老来得子吧。
笑道:“孩子?我倒是没听说国公府有年幼的孩子。不会是国公爷又给你添了个弟弟吧?”
魏弘话落,卫惊鸿搁下棋子,抬眼看向晚凝,缓声答话:“不,是国公府世子的孩子。”
晚凝握着摇扇的手僵滞,指尖隐隐泛白。
她没言语,也没动作。
对面的卫惊鸿视线落在她泛白的指尖,继续道:“到底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得我父亲亲自教导,同他当年,分毫不差。
那孩子今年三岁,不过比熙儿小上一岁,当年公主身死,我还当他有几分良知,晓得为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报仇,也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过那女人,不曾想,他这样快的,就有了旁的女人孩子。
听闻进了国公府,诞下卫临淮长子的女子,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战前领兵分毫不逊于男子,已成卫临淮左膀右臂,极得他信任。
自古儿郎皆薄幸,想必,他早就忘了当年的故人。”
晚凝不知道公主是否身死,也不知道卫临淮在以为自己葬身火场后,究竟是如何做的。
可她知道,卫临淮上一世娶的妻子,就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卫惊鸿关于卫临淮的言语落入晚凝耳畔,她唇边挂着淡淡浅笑,握着摇扇的手僵了几瞬后,重又有了动作,低眸继续给熙儿扇着风。
面上好似半点无动于衷,心底不由的想,命运真是有趣。
兜兜转转,他还是遇见了同他姻缘天定的人,和他两生两世的妻子在西北成婚生子。
关于前世遥远的梦境里,有一幕是卫临淮在雪地里同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比剑,许是成日领兵打仗,穿不惯女装,那女子踩着裙摆跌在雪地里,一旁那生的玉雪可爱的小娃娃笑的仰倒,一个劲的喊爹爹,卫临淮眉眼温和疼爱,抱起沾了一身雪的小娃娃。
晚凝闭了闭眸,摇头笑了笑,只觉那些前世旧梦关于他的种种,此刻都变得遥远又陌生。
夏日微风拂面,小丫头伏在她怀中睡去。
晚凝抬起空洞的眼,望着看不见的远方。
淡声道:“人活在世上,只有往前走的,没有往后看的,忘了才是最好。”
她这样告诉卫惊鸿,也这样告诉自己。
卫临淮有他的人生,他的妻儿,晚凝也有自己要过的生活。
一别两宽,各自生欢,是再好不过的结束。
卫惊鸿听了晚凝的话,紧盯着她神色,试探道:“往前走?那也要你真的肯往前走才是。”
晚凝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这位半道找到她的兄长,是真的疼爱关心她。
眉眼柔和的笑,认真同他说:“兄长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数。”
“你明白就好。”卫惊鸿眉头稍稍舒展,看出她的确没有顾念从前,总算有几分放心下来。
晚凝闻言点了点头,想起另一桩事,转了话头,同他道:
“我爹爹曾经告诉我说,我的亲生父亲,在极北之地,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想寻一寻他,只是我的眼睛不能视物,眼下要照料孩子也不能亲自前往,若是兄长方便,可否劳烦你,帮我寻一寻我的亲生父亲。”
这几年在洛阳,晚凝已经从卫惊鸿口中知晓了自己的部分身世,知道自己的母亲从前是国公府的妾室,却不知道亲生的父亲是谁。
卫惊鸿不愿让她知晓太多,并未同她过多提及,只是告诉她,她的父亲,应当是生了蓝色异瞳的外乡人,曾经在京城带过,后来同她母亲离开京城,过了几年后,生下了她。
至于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各种曲直,她都不知晓。
或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晚凝照料着自己的孩子时,偶尔总会想她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模样。
血脉亲情,到底是人世间最重的牵扯。
晚凝问后,卫惊鸿面色微变,捏着棋子的手紧了紧,话音如常的应了下了,心中却另有打算。
他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对晚凝生父的真实身份,大略知道了点,却没有告诉晚凝,甚至有意藏着晚凝的踪迹,不希望晚凝那个不知道眼下人在何处的亲生父亲找到她。
在卫惊鸿看来,晚凝当初受了那么多的苦,卫临淮是罪魁祸首,那个所谓的她的亲生父亲也是帮凶。
再如何艰难再如何有苦衷,也不该将亲生的女儿从出生时就扔给别人教养。
害的晚凝后来吃了许多的苦头。
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何况卫惊鸿自己就对国公爷很是失望,连带着,也不觉得这世间的父亲都是称职之人。
晚凝而今已经长大,日子过得安逸祥和,也许找到了她的亲生父亲,反倒会为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再惹上麻烦。
在寻到晚凝不久,他就查过晚凝生父,知晓那人出身罗刹国,身份并非寻常马奴,踪迹断在西北,之后就没有音讯了。
听了晚凝的话后,卫惊鸿衡量再三,决定先寻着人,待确定了那人眼下身在何处,为何多年不曾出现,再考量要不要告诉晚凝。
西北荒漠军营内,晚凝的亲生父亲,那个叫沉鹰的异瞳男人,叩着一封密信,手上青筋暴起,怒目看着下头跪着的人。
“琥珀,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信任的?晚凝生死不知,京中大火破庙凌辱,卫国公府世子在江南威逼,害得她至今下落不明,你竟然瞒我到现在!”
跪在地上的是晚凝的养母,她伏身叩首,拔出腰间匕首,咬牙一刀砍在自己手上,生生削去了一根小指。
指头的血肉滚落在地上泥土里,琥珀白着脸告罪道:“是属下无用,没能护好小主子,属下甘愿领罚,必定寻到小主子!”
她对自己狠绝,倒是求得了沉鹰给的一线生机。
最初时得了晚凝死讯,琥珀唯恐沉鹰失去理智忘了这些年的筹谋,只得瞒下晚凝身死的消息。
后来,得知晚凝还活着,就在江南,她也曾暗中派人去寻过,哪曾想,半点踪迹也寻不到,原本是想着拖一拖,或许日后能寻到人,到时再求得主子谅解,不曾想至今四年过去,也没有晚凝的下落。
生死不知踪迹不明,那样一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小姑娘,琥珀自己都不敢想晚凝会在这世道落得什么下场。
她自断一指,是向沉鹰请罪,也是自觉愧对于那个她一手养大的小丫头。
沉鹰看着琥珀不断淌血的指头,冷沉的脸色没有分毫缓解。
他垂眼在密信上看了又看,半晌后开口道:“除了寻晚凝下落外,安排人查一查卫国公府世子的踪迹,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个人。”
沉鹰说这话时,眉目阴狠,不是简单的会一会,而是对卫临淮动了杀心。
即便沉鹰这十余年来从未见过红拂给他留下的女儿,即便他刻意让自己不要时常想起那个被他扔下的孩子,心底却还是最牵挂她。
他刀口舔血,不敢见她,也不愿让她牵扯进从前恩怨,留她在南海,只是希望她一生平安无忧,不必经历任何愁苦悲伤。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唯一的女儿,他对她仅有的盼望,就是她平安康健无忧无虑。
可密信里写的那个卫国公府的世子,却逼她负她,害她落得那样的可怜地步。
沉鹰寻不到自己的女儿,恨不能杀了他解恨。
此时,自西北入京的官道上,一驾马车疾驰而过。
卫临淮重伤后,身体大不如前,至今仍在调养,旧伤迟迟难以痊愈。
舟车劳顿于他已是伤身,打马更是会牵扯到旧伤。
故而这一路,卫临淮都是坐着马车。
眼下刚出西北地界,他阖眼在马车内小憩。
自重伤后,他一惯浅眠多梦,今日也不例外。
梦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卫临淮睡梦中紧蹙眉心,读不懂梦境中的情绪。
车辆摇摇晃晃,偶有颠簸路况,他不知不觉醒了过来。
马车仍在前行,卫临淮揉了揉眉心,百无聊赖的撩开了车帘子。
西北地界的绿洲,夏日里枝繁叶茂。
卫临淮闲闲看着外头的景致,恍惚想起了方才梦里的场景。
梦中花枝叶盛,正是夏日时节。
江南园林里的花开的繁茂,凉亭旁的花枝上,满是浓重的血腥味道,地上砖石的血色跟着一闪而过。
来来回回,只是这一幕光影。
他说不出缘由,却总觉得,那场景,他曾经见过。
江南,在此刻卫临淮存在的记忆中,他从未涉足。
唯有齐疏送来的密信里写过,他曾经,为了寻一个女子,拖着重伤后的身体,千里跋涉去过姑苏城。
信中那人,行事不管不顾,莽撞似疯魔,全然不像是卫临淮的做派。
卫临淮自己瞧着,都觉陌生。
可这些年过去,自从看了齐疏带来的画像后,他时不时总会梦见些场景,梦里浓重的血腥味道,刺目的血色痕迹,总让他隐隐觉得,好像,梦里的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而信中提及的那个人,也的确是曾经,真实的他自己。
于是,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也会偶尔觉得,或许忘记的,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记忆,而是一段沉重的,让他不敢回想的过往。
江南,雨幕,血色,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眼泪,鼻息嗅到的血腥味道。
成了一场又一场,让他惊醒的噩梦。
那一切的一切,于他,是不敢回想的过往,也是不自觉想要窥探的从前。
脑海中一幕幕光阴闪过,卫临淮视线沉冷空洞,难辨情绪,良久后,指节轻点在马车壁上,微垂眼帘,淡声吩咐道:“先去趟江南。”
无论如何,他想见一见他梦里的场景。
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记忆,消失后,仍能折磨他至今。
也许旧时场景再现于眼前,能让他想起些遗忘的记忆,和记忆中,消失的人。
自那日他交代齐疏寻人后,三年过去,半点音讯也无,那个女子,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寻了她一年又一年,始终不得音讯,却莫名的执拗的想要寻到那女子,想要亲眼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变成信中所写的那副模样。
卫临淮话落,外头驾车的亲信闻言心下大惊,以为主子想起什么来了。
驾车的亲信正巧是四年前同卫临淮赶赴江南时的人,他暗暗打量了番卫临淮,想起旧事,不敢多问,心头胆颤了瞬,垂首恭敬应下。
*
抵达姑苏城时,正是日暮黄昏。
马车一路行至魏家园子外,亲信早在入城之际听到卫临淮吩咐说,去从前国公府那女子曾经住过的地界时,就已经吓软了腿。
到此刻,马车停下,眼见卫临淮下了马车,欲要往园子里走去,驾马的亲信连尊卑规矩都忘了。
急急开口道:“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晚凝姑娘想来早已过着自己的日子,依奴才看,咱们还是不要贸然登门打搅了。”
卫临淮侧首看在亲信的慌张神色,抿了抿唇,径直上前,没有停步。
四年过去,这处园子早已荒置,只是留了看门的奴婢在此罢了。
常年无人来访,主家又不在此居住,看门的奴婢也躲了懒,连续好几日不在门前当值,只落了锁离开。
卫临淮立在大门前,顿步垂眸,瞧了眼门环上的铜锁,覆手劈了开来。
门锁断裂坠地,他抬步踏进了园子里。
一步步,往园林深处走去。
同四年前,他在一个雨幕中行进的路线相同。
方才劈锁动武,牵扯到了心脉,眼下已有些许隐痛,倒是和当年那日剜心之时,有几分相似。
卫临淮觉得那点心头痛意带着些许熟悉,却并不记得从前何时何地有过这样感触。
园子里长久不曾修剪的花枝长得杂乱,行过凉亭一侧时,他还是一眼认出这里是梦中一闪而过的地方。
鼻息间好似重又嗅到梦中的血色,卫临淮掌心微拢,沿着石阶,一步步行至门前屋檐下。
内室里不曾落锁,轻轻一推,就将吱呀作响的房门推了开来。
长久不曾住人的房间,在江南年复一年的烟雨里留下潮湿的痕迹。
四年前晚凝搬离此处时,走的匆忙,许多东西都不曾带走。
桌案上放置的婴孩襁褓,留在屋子妆台上的女子首饰,落满了尘灰的胭脂,和闲置许久的针线筐,都是从前那女子在此处生活的印记。
卫临缓步近前,随手拿起一只胭脂盒摆弄。
状似随意般,问身旁跟着的亲信道:“那个叫晚凝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亲信不敢妄言,头垂得愈发的低。
卫临淮闭了闭眸,脑海中浮现那副画像里看到的模样。
画上是没有灵魂的笔墨,他看得到她的面容,却无法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性情如何脾气如何,是爱娇爱闹还是温柔娴静。
卫临淮的记忆里关于那女子的所有画面都空空荡荡,想不起她如何笑,如何哭,如何垂泪,又如何言语,只记得后来在画像上瞧见的墨迹描绘出的面容。
江南的烟雨年年如旧,可他在此地,却寻不到过往旧人半分身影。
手中胭脂盒子里的胭脂早就干的不成样子,卫临淮打开了来,低眸细细瞧着,片刻后,阖上胭脂盒子,将其收进了自己袖中,抬步离开这处园子,行至园林外,登上马车时,回首看向这间园林,交代亲信道:“盯着这里,一旦魏家有人回来,立刻把人扣下带去京城见我。”
魏家老一辈长居姑苏城,根本不曾离开过,唯一消失在姑苏的,就是那魏家少爷和晚凝姑娘。
卫临淮眼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只有魏弘和晚凝出现在姑苏城,便要人扣了他们两人去见他,
亲信闻言心下又惊又惧,唯恐四年前的那血腥场面重遇。
晚凝姑娘那性子,瞧着柔软却极为执拗刚烈,是真能狠得下要主子性命的。
何况她而今定是嫁得良人,日子安逸,主子这时候上赶着去坏人夫妻姻缘,怕是晚凝姑娘更要恨毒了他,到时半点情面不留,还不是主子遭罪。
亲信越想越觉可怕,眼前都发黑,难掩担忧劝道:“主子三思,西北国公府里小公子还等着您日后教他习字呢,夫人这些年来为了您更是奔波劳苦,晚凝姑娘再好,而今也早就成了旁人的妻子,您和她一别两宽是最合适的结果,您若是再执迷不悟,莫说是对不住夫人和小公子,更会将同晚凝姑娘的旧时情分耗的一点不剩啊!”
这一番话句句肺腑之言,卫临淮听罢后,眉眼阴沉,淡淡扫了亲信一眼,却道:“少废话,让你做什么就照做,再多嘴滚回西北。”
京中事急,卫临淮耽搁不了多久,便匆匆离开姑苏。
一路上,那亲信都提心吊胆,暗觉主子这些年的性子,实在是愈发的戾气难消,不好伺候,尤其是牵扯到晚凝姑娘,真是半点良言劝谏都听不进去,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眼见劝不动主子,只得盼着晚凝姑娘这回藏得好些,可千万别再被主子找到,闹得同四年前一般难堪。
卫临淮一行北上前往长安,
此时,洛阳魏府里,晚凝睡在窗下摇椅上,半梦半醒间,听到屋外一阵慌乱动静,掀开眼帘,扶着摇椅边沿,摸索着往外头走去。
房门外的婢女见她醒了,赶忙入内扶着。
“外头怎么回事?”
她立在门口,往外张望,眼睛却看不到什么东西。
婢女咬牙低首,不敢答话。
远处被魏弘抱在怀中的熙儿,远远瞧见了晚凝,哭着喊娘亲。
晚凝听到女儿的哭喊声,心头揪紧,急急就往往前走去。
门槛绊了下,她身子直直往前摔去。
对面捂着熙儿嘴巴的魏弘,下意识松了手,急急过来想扶着晚凝。
这一松开,却让熙儿的哭声,更清晰的落进了晚凝耳中。
婢女及时搀住了晚凝,扶着她往前走去。
熙儿哭声更大,魏弘心知瞒不住了,只得松开了她,由着她扑进了晚凝怀中。
“怎么回事?熙儿怎么哭得这样厉害。”她眉心微蹙,抱着孩子问魏弘。
魏弘抿唇沉默,没有答话。
倒是熙儿,伏在娘亲怀中,哭得抽噎。
“娘亲,我爹爹要带我去京城,说要找怪老头给我的心口开刀,娘亲,我害怕怪老头,我害怕开刀,我不想离开娘亲,娘妻你别让我去,熙儿真的害怕。”
其实熙儿从出生时便患了病,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心脉一直不康健,卫惊鸿和魏弘怕晚凝担心,瞒了她好些年,只是一直暗中照料熙儿,给她用药养着心脉。
至今四年,熙儿的心脉越来越弱,前些日子,竟昏睡了过去半日,眼见着拖不下去,魏弘想到了一直给自己养病的郎中此刻身在京城的师父。
那人半年前途径洛阳,给熙儿看过这病,直言需得在心口动刀才有望保命。
熙儿怕得厉害,死活不肯,气怒上头,还拿鞋子砸了那老郎中的脸,惹怒了郎中。
到眼下,熙儿心脉的病症越来越重,魏弘不得已,还是只能求到那郎中跟前,想着开刀赌一赌,总好过这样拖下去,活生生给熙儿的生机拖死。
那郎中肚量小气,似个老顽童一般还记恨着熙儿拿鞋子砸他脸面的事,直言绝不主动登门受辱,若要看诊,需得熙儿亲自来长安请罪,才肯再给熙儿看病。
魏弘因着熙儿心脉的病症,日夜忧心,还是决定带熙儿去长安,请郎中给熙儿看诊。
可熙儿却死活不肯,哭闹的厉害,不住的折腾,熙儿霸王性子上来,魏弘怎么劝她都不听。
一个劲的哭喊着要找娘亲,这才闹到了晚凝跟前,吵醒了睡着的晚凝。
晚凝听了熙儿的言语,眼神疑惑不解,又满带忧虑,即便她眸光不能视物,却已能清晰感知到魏弘的方向,抬眼望向了他。
魏弘长叹了声,心下无奈。
他原想着瞒过晚凝,假称带熙儿去长安游玩,而今被熙儿捅了出来,心知再瞒不过去,只得照实交代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入京看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