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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其实我记不太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黎澍也说我没有记住的必要。”徐惜阳轻声说,“所以,就这样吧。”

“然后,”他没等褚纠给出反应,接着说,“在当年,离我生日还有两天时,我逃跑了。”

他和黎澍逃跑了。两人倍感迷茫、不知何去何从时,一直待在徐江山身边的管家找到了他。管家把徐惜阳带到了徐宅后院一个小房子里,给了他一些东西。

包括他的身份证、手机、一些衣物和不少盘缠。

管家让他跑。而徐惜阳听见了徐宅嘈杂的声音,他多嘴问起家里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管家拍拍他的肩,稍微抱了他一下。“是你的弟弟。”管家心疼地说,“孩子,别管了,快跑吧。”

浑浑噩噩的徐惜阳一咬牙,转头跑了。

徐惜阳一直知道徐宅没有爱,也没有供孩子生长的土壤。

徐宅是一片荒漠,仙人掌是徐江山的眼睛,规律地从沙子里探头。

那里没有水,没有阳光,也没有生命,更不会有爱。他走得义无反顾。

那些日子不好过,他一时竟无法分辨到底是待在徐宅的日子好,还是那些在社会边缘挣扎求生的日子更好。

管家给的盘缠不少,但徐惜阳就算再省,也不可能靠那些钱活一辈子。他和黎澍走走停停,到处找地方打工。那时候徐惜阳心里没有打算,黎澍也没有。但黎澍比他还要有干劲,且黎澍能看见。为了两人能够生存下去,黎澍找到一份餐厅端盘子的工作,小时工,老板人很好,给的钱不算少,还管他午饭。

于是两个孩子就在附近找了个便宜的群租房,白天打工,晚上计划着以后。他们无论怎么打算,都想不出一个堪称光明的未来。于是两人便计划着回家,回老家。

为了回家,白天黎澍打工,晚上徐惜阳上阵。他干的都是肮脏的活,钱多,没有尊严。但碍于徐江山,徐惜阳已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就这样过了下去,很快,黎澍就撑不住了。黎澍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沉睡,经常醒不过来。于是徐惜阳只能孤军奋战。那些日子很折磨,但徐惜阳还是熬过来了。

生活上,可能下一秒就会睡过去的黎澍并不能给他多少帮助。当生活相对稳定以后,徐惜阳也不再需要黎澍打工的那些钱了。

他攒了一些钱,然后回了家。

“我那时候特别兴奋……”他放空了大脑,自言自语般低语道,“因为我要回家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已经很久,十多年没有见到我爷爷了。

“我都记不清他什么模样了。”

徐江山从不许他见他的爷爷,一次都没有。那时候徐惜阳受制于徐江山,他觉得,爷爷只要好好活着,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他总有一天会长大,到时候再去见也不迟。

他永远忘不了家乡。坐在前往家乡的火车上,那么长的路程,徐惜阳不曾有片刻困顿过。他的精神极度振奋,简直像个郊游的小孩子。

“那是初春,温度正合适。我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他在火车站下车时,终于切实读懂了贺监的这句诗。

他满心期待,渴望这趟家乡之行能给他新的勇气,让他重新面对乱糟糟的生活。

但事实不如人意,兜兜转转,三年以后,二十一岁的徐惜阳没有在家乡见到他的家人,他见到了两座孤坟。

爷爷早已死去多年,等待他的是一口破败的老屋,和一笔医治爷爷的庞大医疗债务。

“你是说,那个账本里的那二十多万?”褚纠皱起了眉,“徐江山不是给你爷爷支付了医药费吗?”

徐惜阳冷笑。这是褚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晃晃的嘲讽和不屑。

“他没有出钱。”徐惜阳说,“但不是他不守信,是我爷爷拒绝了。”

在得知爷爷的治疗费都是村里东拼西凑凑出来的这件事后,徐惜阳简直怒不可遏。他以为徐江山那么无耻,把他带走却不答应他的要求。

可村支书告诉他,是你爷爷拒绝了徐先生的帮助。

褚纠诧异地看着徐惜阳。

“我爷爷说,他希望徐江山能转告我,他说,他不希望就这样收下钱……”徐惜阳的眼里溢出眼泪,他哽咽道,“因为我爷爷不想让我以为,我是被卖掉的。”

村支书说,徐惜阳的爷爷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徐江山一定要告诉徐惜阳,“你不是被卖掉的。爷爷很爱你”。

但这份爱太自私,把你留在身边才是对你的伤害。因为你总会长大,要去更大的世界。到那时,你也许会感到苦闷,因为生活真的太难了。

“……因为太爱我,所以不能留在我身边。”情至深处,徐惜阳没有哭,他只是用一种困惑的语气询问褚纠,“为什么?为什么爱我反而要推开我?为什么徐江山也说了爱我,却要这么对我。”

褚纠一噎,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用剧烈的咳嗽盖过了他心中的慌乱。

好在徐惜阳并不想要一个答案,毕竟那并不重要。褚纠咳嗽了好一会,在这期间,徐惜阳安静待在一旁,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安逸的感觉,似乎把这些说出来后,他就变得释然了。

“咳……然后呢?”褚纠问。

“徐江山没有告诉我。”徐惜阳说。他语气平稳,借着褚纠咳嗽的功夫,已然调整好了心情。褚纠有时候很佩服徐惜阳,他的情绪总是很平稳,他想要不是徐惜阳喝醉了,他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从徐惜阳嘴里听见这些话。

这些往事,如此遥远。

“徐江山没有告诉我。”徐惜阳说,“我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简直怒不可遏。”

他都能想到爷爷是如何拒绝了徐江山,又怎么在村里众人的劝告下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筹款和治疗。

每每想起这些,徐惜阳就痛恨自己不争气。他活得没有尊严。徐江山对他造成的影响太深,它们存在一天,徐惜阳就佝偻一天。徐江山让他没有尊严,作为孩子的徐惜阳被动默许。他长大以后,徐江山就成了他房间里的大象。

世界上唯有一道名为徐江山的课题,名为父亲的课题,是徐惜阳必须要翻越的。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徐江山,徐惜阳才可能获得心灵的解放。

这样实在太痛苦,徐惜阳真的受够了。

与村里沟通的人是黎澍。徐惜阳一直在听。他在见不得光的世界里哭得肝肠寸断,徐惜阳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哭得那么伤心过。

说是天塌了,一点不为过。

那也是徐惜阳最恨徐江山的时候,尽管现在他已经不恨徐江山了。徐惜阳恨徐江山没有如约救他的爷爷,但论起对自己做的这些,徐惜阳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徐江山确实给了他很多,徐惜阳这辈子都不能否认这些既定事实。

没有徐江山,徐惜阳可能连小学都读不完。但在关于徐惜阳的事情上,徐江山显得冷酷无情,且极度狡诈,令人恶心。

徐江山没有遵守和徐家祖孙的任何一个约定。他一方面抹除徐惜阳的大人身份,并没有遵守和徐惜阳的约定——把孩子带走,把老人治好,另一方面,他却信誓旦旦地用和徐惜阳做的约定来束缚、压制徐惜阳,让徐惜阳不得不背负屈辱活着。

他把十一岁的徐惜阳当成大人攻击,又在需要他掏钱时选择听信徐惜阳爷爷的话,把九岁的徐惜阳当成什么都不懂又一无所有的小流浪。

那天,愤怒的徐惜阳把老屋里剩余的一切砸了个稀巴烂。与愤怒接踵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以及令他窒息的绝望。

他不得不清晰地意识到,生活不是童话,他没有办法从徐江山那里讨一个公道。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徐惜阳想破头都想不到,他要如何报复徐江山。他没有那个能力,徐惜阳再清楚不过。

比绝望更痛苦的,是清醒的绝望。

那时候徐惜阳身上只有不到十万块,是他这么多年挣来并攒下的。

而他的爷爷治病花的钱,已然是他手里钱数的几倍。

村里见他可怜,离乡那么多年却连个大学都没有考上,很多人都说不要他还钱了。村支书更是明明白白告诉徐惜阳,把这钱借出去,乡亲们就没想过会拿回来。

这番话不仅没有安慰到徐惜阳,还让他觉得更屈辱了。

他再一次意识到,二十出头的他甚至比不过阴沟里一只老鼠——后者还能结结实实地一蹬腿一闭眼死掉,他却还要还债。

还不上这笔钱,徐惜阳死都死不安稳。但他心里实在烧得厉害,浑身难受。于是当天晚上,徐惜阳在河里泡了半宿。他让自己漂浮在水面上,跟个水鬼似的。他是被清早外出劳作的村民捞上来的——据说还把村民吓了一跳,徐惜阳上岸时人都要烧糊涂了。

当天加急送往医院,烧了三天。事后徐惜阳无辜地表示,他没想死,只是心里郁气太重,想要借此冷静冷静。结果一退一步越想越气,居然真的泡了那么久。

只是那次以后,徐惜阳就当自己真的死过一次了。他还真是幸运,两次入水都有人救他。只不过一次是奔着投胎去的,一次是个大乌龙。

离村前,黎澍挨家挨户盘算账单,全部厘清后,徐惜阳和黎澍便启程离开。

那一年徐惜阳二十一岁,浑身上下除了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就只剩下一张和家乡的合照,以及一笔庞大的债务。

“说来也奇怪。”徐惜阳呵呵笑两声,自嘲道,“虽然欠了钱……我和黎澍却没有那么绝望。”

爱他的人都死了,他再怎么折腾,也都随他了。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为他留一盏灯,为他温一碗饭。如果有什么还活着,那只能是徐惜阳。

还活着,那就活吧。

“如果说这个故事有什么遗憾……”徐惜阳喟叹,惋惜道,“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徐惜阳从没有向第三个人讲述过这些,虽然他省略了很多内容,此刻酒醒了个差不多,他觉得脸发烫,很不好意思。褚纠许久没有反应,徐惜阳挠挠滚烫的脸颊,羞赧道:“很无聊吧……哎呀,我也不想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的……”

“我帮你报仇。”褚纠打断他,“我帮你怎么样?不管徐江山还是时川停或者别的什么人,我都帮——”

徐惜阳捂住了他的嘴,于是那些未尽之言,全都变成了几声无力的呜咽。

“嘘——”徐惜阳温和地捏了捏他的脸,“褚纠,再说就过头了。”

褚纠拍开他的手,迫切地嚷:“为什么?为什么?我帮你,我帮你不是更简单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法三言两语和褚纠说清,徐惜阳只得长叹一声,“褚纠。你帮我,那算什么?”

“什么算什么?!”褚纠不懂,“我有钱,我家有权,我家和徐江山本来就不对付,我推波助澜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徐惜阳捏了捏眉心。讲那些羞于启齿的话只让他觉得难堪,褚纠的反应倒是实打实叫他后悔了。

“你冷静听我说。”徐惜阳说着,轻轻给了褚纠一巴掌。

这一下让褚纠懵了,他呆呆地看着徐惜阳,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

“这是我和徐江山之间的事情。”徐惜阳口齿清晰,字字句句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或许能轻轻松松帮我报复徐江山和时川停,但那又如何呢?他们依然像一座座大山那样压 在我心上。”

他的脸转向褚纠:“你能把他们扳倒,归根结底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能闯进我的心,把我心上的高山推翻吗?”

徐惜阳再清楚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他是感谢时川停的,因为时川停间接毁了他的眼睛。

徐江山最爱他的眼睛了。

徐江山最喜欢在他们身贴身时抚摸、触碰、亲吻他的眼睛。

看不见以后,徐惜阳只当他的眼睛失踪了。他不去找,不去想,这样尚且能自欺欺人,骗自己一切都好。

但最终,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会回到“徐江山”这个起点上。

“……只有我自己推倒心上的高山,”徐惜阳说,“我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褚纠,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受制于人。向你求助,你会帮我,也会重新主宰我。”

他真心困惑,问:“那样的你,对我而言,与徐江山又有什么差别?”

那一刻,在徐惜阳无意识的诱导下,褚纠瞪大眼睛,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禁 忌的“当然有区别,因为我爱你”。

但他没有。褚纠自己也清楚,那是谎言。徐惜阳是对的。

褚纠可以帮徐惜阳一时,但他帮不了徐惜阳一世。

他推翻徐江山,然后他来当徐惜阳心上的大山。那他不再需要徐惜阳以后,徐惜阳又要如何?徐惜阳一定会去找李江山、王纠或是王江山、李纠,或是被他们找上。

他一定会重蹈覆辙,然后浑浑噩噩度过这一生。

直到眼泪在唇瓣滑过,褚纠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但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而哭,他只知道自己心里乱糟糟的,烦恼蘑菇般从潮湿的心底长出来,一个个都咧着丑陋的大嘴冲着他笑。

那些烦恼都长了徐惜阳的脸,有徐惜阳的声音,还有徐惜阳没有的那双眼睛。好像他就是个小偷,把徐惜阳的眼睛偷走,又想把徐惜阳的灵魂绑架。

“你帮不了我。”徐惜阳还在说,“我很感谢你,但是褚纠,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这样的帮助。至少……我不需要。”

说完后,徐惜阳还在琢磨褚纠又会说些什么,而他将如何应对。可褚纠的举动总让他哭笑不得。

褚纠跑了。飞快地、毫不犹豫地从他家夺门而出。只听哐一声巨响,他们家的门开了又关,唯一的变数是徐惜阳身边少了个大活人。

徐惜阳还喊了几声褚纠的名字,当他确认完发现褚纠真的不在时,他简直哭笑不得。

“他真有意思。”徐惜阳过去检查门是否关好,还不忘跟醒着的黎澍说。

黎澍有些担忧:“你没事吗?”

“没事啊。”徐惜阳把门关好,他活动两下胳膊,若有所思,“你别说,我现在感觉更好了。可能,终于把让我不能呼吸的东西分出去了些,心情畅快不少吧?”

“这么看来,褚纠还是有帮助的。”黎澍说,“你嘲讽他还挺厉害。”

听黎澍这么说,徐惜阳纳闷道:“我有嘲讽他吗?”

黎澍:……

黎澍公道地说:“没有,绝对没有。他跑是因为他家煤气没关吧。”

“是吗?”徐惜阳傻乎乎地笑了笑,“好了,我们也去休息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徐惜阳今晚确实没有做梦,他睡得很好。但落荒而逃的褚纠可就不一样了。众所周知,噩梦也是守恒的。

凌晨,褚纠从徐惜阳家一头扎出来,外头凉飕飕的空气让他浑身打哆嗦,绕是如此,褚纠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热烈的火在噼里啪啦地烧灼着。他喘着气,从路边扫了一辆单车,骑上就跑,那架势,好像他刚抢了银行,正被一批警员追着满世界跑。

他狼狈又仓惶,是的,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像个小破孩,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褚纠无头苍蝇般在城市里乱转,凌晨人少车也少,他骑起来跟疯了似的,唰唰地,一眨眼就骑出了徐惜阳居住的那一片。

不知转了多久,褚纠牙关颤得跟开了振动器一样,手冰凉还很僵硬,浑身的汗毛竖起,哆嗦着不住蹬脚蹬。

冬夜,他快要冻死了。或者说,不如就此冻死会更好。但他没有。他只是骑到了河边,他跨了大半个城市,回到了曾经和徐惜阳一起散过步的河边。

他眯起眼睛向外看,只见河对面的墓园安静祥和。他想了一会才记起来,那个墓园是有名字的。

叫“北邙都”,取得挺文雅,有些年头了。褚纠会知道那里,是因为他小时候曾经去过。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被父母带去祭拜祖父母和外祖父母。

不过,似乎再大一点,他就没有去过了。父母不喜欢谈论死亡,太过恩爱的生活让死亡成了他们心中最深的刺。

褚纠的心中有一片杂草丛生的墓园,每一个余生不会再见的人都安眠其中。家庭对死亡的忌讳影响了褚纠,影响太深,让他变得怯懦。

只有幸福美满的人才会惧怕死亡,因为心有牵挂。能克服这份恐惧固然伟大,但像他这样就此像恐惧俯首称臣的人也并不算少。

他曾经救过一个落水的孩子,那让他看见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脆弱而易碎的,挣扎的可能。

冬天太冷了,褚纠的心依然发热,烫得他浑身都烧起来了。

正当褚纠打算回家休息时,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叮咚。

在寂静的深夜,这声音太响亮,几乎要吓得褚纠跳起来。他惶惶然摸索着手机,只一眼,直觉就让他把手机扣下了。

褚纠反复深呼吸,总算离开了河水边。

万事不由人,巧合总让人动容。

陌生号码的陌生信息,褚纠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到家前,他又摸出来看了几眼手机。对方还在发消息,好像他不回就不罢休。褚纠没有理会。

到家以后,他和衣而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褚纠实在太恐惧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恐惧死亡,而恐惧起了距离。真要说起来,他的家与徐惜阳的家相隔不远,至少,这段距离绝对没有他和徐惜阳的心之间的距离。

褚纠有一种感觉,可能他这辈子都走不到徐惜阳的心里了。

徐惜阳徐惜阳,徐惜阳为什么不能滚出他的世界。进而他又愤怒起自己的卑劣,是他把徐惜阳留在自己的世界的。

这一晚,褚纠的梦境相当热闹。

和徐惜阳熟悉以后,褚纠总会忽略他的眼睛。一方面是徐惜阳自己戴着墨镜,另一方面,褚纠也不是那么在意徐惜阳的外形了。

但今晚的谈话勾起了褚纠的许多记忆,那些记忆早被他埋在心中的墓园里,若不是恰巧触发,恐怕此生不会再出现。

他梦见了小时候的徐惜阳。

小徐惜阳,十岁左右的模样,褚纠是见过的。一次宴会,徐江山带着一个小孩。彼时褚纠跟在父母身边,兴致缺缺。他还记得他无意间瞥到那个孩子时,只觉得眼前一亮。

那个孩子很瘦,体型比同龄人小很多。他面带微笑,脸蛋看起来又软又弹,眼睛很大,嘴唇上翘了一点,心情似乎很不错。徐江山牵着他的手,孩子跟得亦步亦趋。

小徐惜阳的眼睛很亮,乌黑而灵动。褚纠觉得那眼睛真漂亮,有神,看着机灵,很有生命力。那双漂亮的、惹人注目的眼睛,注视人时专注而认真,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你们,而他正倾尽全力表示对你的尊重。

褚纠还和他对视过,小徐惜阳似乎很惊讶有别的小孩在看他,接着,他冲褚纠礼貌一笑。

褚纠心里顿时升起奇怪的感觉,他下意识避开了那目光,转而去找寻自己的父母。

父母眼里没有他,褚纠于是跟着他们,时不时往旁边躲一下。他没再看见那个孩子,那双眼睛却让他印象深刻。

接着场景一转,褚纠看见那个小孩站在自己身前,笑得很甜,眼神很亮,嘴巴张开,亲切地喊他哥哥。

褚纠下意识应了,他低头看小家伙,小家伙仰头时很努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褚纠。

小徐惜阳嗓音很嫩,跟他的脸一样嫩。褚纠仔细端详,才发现徐惜阳其实没有多少变化,脸一直都是偏幼态的——想必脸一定让他很苦恼,这样的外形很容易引来伤害。

徐惜阳的嗓音长大后低沉了不少,有时他发音显得奇怪,喉咙像是伤过。

“怎么了?”褚纠对着小徐惜阳,心底泛起无限柔情。他蹲下与徐惜阳平视,对方还说了声谢谢。

褚纠越看越喜欢他。

“哥哥。”徐惜阳再一次喊他。

“嗯。”褚纠说,“我在。”

徐惜阳只看着他,梦里的徐惜阳只是看着他。

“褚纠。”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褚纠下意识回眸,看见了他所熟悉的那个徐惜阳。

“你在做什么。”徐惜阳的眼睛还是很大很明亮,炯炯有神,看人时好像自带锁定,总那么专注。

“嗯?”褚纠看见他,立刻笑了起来,在梦里,他显然坦率多了。

“你看,”他高兴地冲着徐惜阳挥手,“惜阳,这里还有一个你诶。”

正说着,徐惜阳走到了褚纠的身边。褚纠兴致勃勃与他讲话,说了很多,可徐惜阳没什么回应。褚纠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徐惜阳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幼小的他。

小徐惜阳也瞪了回去,这一幕看起来相当诡异。褚纠呆了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徐惜阳的眼睛好像能看见?

这一发现让褚纠惊诧。他站了起来,想要同徐惜阳郑重说点什么时,一转头,徐惜阳正用没有眼珠的眼睛注视着他。

太空洞了,把褚纠吓懵在原地。

紧接着,两个徐惜阳在褚纠面前变得陈旧、腐朽,泥塑般慢慢融化着。

褚纠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大徐惜阳只剩下一颗头时他才恍然回神,冲过去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阻止。他声泪俱下,浑身发抖。

什么话都没用,他救不了徐惜阳。

“不要喜欢我。”那颗有着空洞眼珠的头冲他笑,“我会很痛苦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喜欢会让你痛苦。

褚纠嘶吼,却见那句假模假样的喜欢轰然变成一座山,紧紧地把那颗流泪的头压 在了低下。褚纠急促地喘息着,他真的变成了压 在徐惜阳心上的另一座山。

直到闹钟把他叫醒,褚纠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对了,梦里那个小徐惜阳呢?为什么也腐烂成了枯骨,又渐渐消散呢?

徐惜阳的故事被他说得笼统而空泛,直到这时褚纠才后知后觉,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痛苦。

他就算可以帮助徐惜阳扳倒徐江山和时川停,那又如何呢?就像徐惜阳自己说的,由他人经手,意义就都变了。

褚纠不是真心的,褚纠没有真心。他不能变成徐惜阳的负担,他绝对不能成为徐惜阳心头的另一座山。

可他,急切地想要为徐惜阳出一份力。这种心情犹如心底沸腾的岩浆,迸溅的火星烧灼着焦土。

他一定要做点什么。于是褚纠机械地在卧室来回踱步,直到亮屏的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

打开,屏幕上显示了一条信息,发信人:夏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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