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剑宗,云海演武场。
九座巨大的、由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圆形擂台悬浮于翻涌的云海之上,如同九颗镶嵌在碧蓝天幕中的巨大黑曜石。擂台边缘流转着淡金色的防御光幕,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晕。震天的喧嚣如同实质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数不清的宗门弟子、执事、甚至一些闭关许久的长老,或御剑凌空,或盘坐于四周悬浮的观礼玉台之上,目光灼灼地聚焦在中央那座最为宽阔、气势也最为恢弘的主擂之上!
主擂之上,两道身影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激烈碰撞!
剑气纵横!灵力激荡!
其中一道身影快如鬼魅!手中一柄细长软剑如同活物毒蛇。
正是本届宗门大比中一路杀入决赛、以诡异身法和狠辣剑术闻名的内门弟子——罗刹峰首座亲传,林魇!
而他的对手……
擂台另一侧!
顾褚!
一身素白真传弟子云纹常服,在狂猛的气流冲击下猎猎作响!他并未持剑!甚至没有祭出他那柄在流华溪畔震慑秦方的流霜长剑!
面对林魇那如同跗骨之蛆、招招夺命的阴狠剑势!
顾褚脚下步伐玄奥莫测!身形如同风中飘絮,又似雪峰流云!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地卡在剑锋触及肌肤前的最后一瞬!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令人瞠目的预判和速度!
他仅仅并指如剑!
指尖凝聚着一点凝练到极致、如同寒星般璀璨的冰蓝光华!
“叮!”
“叮叮叮叮——!”
密集如骤雨打芭蕉般的清脆撞击声连绵炸响!
顾褚那看似随意点出的指尖,每一次都如同未卜先知般,精准无比地点在林魇那刁钻狠辣剑势的“七寸”之上!或剑脊!或剑锷!或剑尖侧面最不受力处!
林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引以为傲的“鬼影百变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冰墙!每一次变招都被对方那看似随意的一指提前截断!
“不可能!”林魇眼中戾气暴涨!猛地一声低吼!周身幽绿灵力如同鬼火般疯狂燃烧起来!
“嗡——!”
就在那碧绿毒蟒即将噬咬到顾褚胸前衣襟的刹那!
顾褚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骤然亮起两点如同九霄寒星般的锐利光芒!
他动了!
不再闪避!
不再格挡!
身形不退反进!如同踏着无形的冰阶!一步!仅仅一步!便诡异地切入了林魇那必杀一剑最核心、却也最脆弱的“蛇颈”之处!
同时!
那一直并拢的食中二指!骤然化点为拂!
指尖那点凝聚的冰蓝寒星瞬间拉伸!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薄如蝉翼、却散发着冻结神魂般寒意的——冰魄刀芒!
刀芒无声!
快!快到了极致!快到了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如同深冬寒夜掠过冰湖的一缕月光!
一闪!
即没!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入凝脂的轻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魇那气势汹汹、如同毒蟒噬天的碧绿剑光骤然僵在半空!剑尖距离顾褚胸前仅剩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下一瞬!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林魇手中那柄品质不凡的碧磷软剑上密集响起!以顾褚指尖冰魄刀芒拂过之处为中心!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冰裂纹路瞬间爬满了整柄剑身!
紧接着!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
那柄碧磷软剑竟如同被内部引爆的冰晶炸弹!瞬间炸裂成无数闪烁着幽绿和冰蓝混杂光芒的碎片!狂暴的灵力冲击夹杂着刺骨的寒气猛地炸开!
“噗——!”林魇如遭重锤!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人在半空,便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重重撞在主擂边缘的金色防御光幕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随即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能再站起来!
死寂!
整个云海演武场陷入了短暂的、如同真空般的死寂!
所有喧嚣、呐喊、议论……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主擂之上!
那里!只有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收回并拢的指尖!那点冰蓝寒芒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阳光炽烈!穿透云层!落在他挺拔如孤峰的身姿上!落在他那张被汗水微微浸湿鬓角、却依旧沉静如玉雕的侧脸上!落在他微微起伏、勾勒出紧实流畅线条的胸膛前!
短暂的死寂之后!
“轰——!!!”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整个云海演武场瞬间被更加狂暴、更加炽热的声浪彻底淹没!
“顾师叔祖——!!!”
“赢了!!!”
“我的天!一指!就一指!崩碎了林魇的碧磷剑!!”
“那是什么指法?!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冰寒灵力操控!!”
“金丹中期!顾师叔祖才结丹多久?!这战力……简直逆天!!”
“太帅了!啊啊啊!顾师叔祖看这边!!!”
声浪如同海啸!席卷每一个角落!无数弟子激动得面红耳赤!疯狂挥舞着手臂!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弟子们,更是如同炸开了锅!
“天呐!刚才那个侧身!那个眼神!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呜呜呜!顾师兄……不对!顾师叔祖!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
“你看他刚才闪避的身法!像不像流云峰的云海翻腾?又像不像九霄峰的雪落无声?简直……简直美得像画!”
“关键是他还那么有礼!刚才扶起林魇师兄的时候!那动作!那眼神!一点都没有胜者的倨傲!”
“又强!又帅!还这么有风度!这才是我们沧溟剑宗真正的天骄啊!”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顾师叔祖就是我的修行目标!不!是我的……咳!”
狂热!崇拜!爱慕!种种炽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光束,聚焦在擂台上那道缓缓走向边缘、准备离场的素白身影上。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
玄剑宗。
此处是玄剑宗掌门一脉的核心重地。峰顶并非沧溟剑宗那般终年冰雪覆盖,反而因地下火脉滋养,山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赤红色泽,峰顶常年缭绕着淡淡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暖雾。峰顶主殿“焚天殿”更是通体由一种名为“赤炎晶”的灵材构筑,在阳光下流转着熔金般的耀眼光泽。
殿内深处,一方巨大的、由整块赤炎晶髓雕琢而成的火玉宝座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金红二色华丽道袍、面容威严、双目开阖间隐有赤金剑芒吞吐的中年男子。正是玄剑宗当代掌门,谢天阙。
此刻,谢天阙正凝神听着下方一位执事长老的禀报,关于此次宗门内部资源分配的事宜。他面色沉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温润却蕴含磅礴火煞之力的赤玉扶手。
突然!
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难以抑制兴奋的脚步声!
“爹爹!爹爹!!”清脆如同凤鸣、却又带着少女特有娇憨的嗓音瞬间打破了殿内的沉肃。
谢天阙威严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看向那道扑进来的身影时,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无奈。他抬手挥退了下方正欲继续禀报的长老。
“灵儿,何事如此莽撞?”谢天阙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责备,却又难掩其中的纵容。
冲进来的正是谢灵儿。
“爹爹!您听说了吗?!沧溟剑宗!那个顾褚!!”谢灵儿几步冲到宝座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点喘,“他赢了!宗门大比!金丹境第一!!”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仿佛那场比试是她亲身经历一般:“您不知道!他有多厉害!那个林魇!罗刹峰那个阴森森的家伙!据说在沧溟内门金丹境里也是顶尖的!结果呢!被顾褚!就只用了一根手指头!一指!就把他那柄破碧磷剑给点碎了!连人带剑一起轰飞了!!”她模仿着顾褚点指的动作,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赤红灵力,点在虚空,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彩,“太帅了!那身法!那指法!简直……简直像传说里的寒星坠世!冰魄惊鸿!”
谢天阙看着女儿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威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双隐有剑芒吞吐的深邃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端起手边一盏以赤炎晶髓雕琢的茶盏,抿了一口滚烫的灵茶,声音平淡无波:“哦?沧溟剑宗温池煜座下那个……三年结丹的小子?”
“对!就是他!”谢灵儿用力点头,脸颊上的红晕更盛,如同涂抹了最上等的胭脂,“爹爹!您不知道!他结的那枚金丹!据说叫什么‘寒彻琉璃丹’!百年来沧溟剑宗最纯粹的一枚!连他们宗门大库那些眼高于顶的炼器长老都破例给他炼器份额!丹纹寒息啊!多厉害!”
她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向往和骄傲:“我就说嘛!能入温池煜那老……咳!那剑尊法眼的弟子!怎么可能平庸!哼!比我们赤霄峰那几个整天就知道耍帅斗狠的草包强多了!”
谢天阙放下茶盏,指尖在赤玉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他看着女儿那张因兴奋而容光焕发、比殿外赤炎晶更耀眼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簇名为“顾褚”的火焰越烧越旺。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温池煜……倒是收了个好苗子。”
“何止是好苗子!”谢灵儿立刻反驳,仿佛觉得爹爹的评价太过平淡,“那是天才!真正的天才!而且……”她声音忽然低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扭捏和一丝更深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情绪,“……而且他……他长得也……也……”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脸颊上的红霞瞬间蔓延到了耳根深处,如同熟透的石榴籽。她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赤霞流云裙上垂落的金丝流苏穗子,声音细若蚊蚋:“……反正……就是很……很不一样……”
谢天阙的目光落在女儿低垂的、露出雪白细腻后颈的发顶,看着她那微微颤抖的、如同蝶翼般浓密的睫毛。殿内暖玉生烟,赤炎晶壁流转着熔金般的光泽,映照着她此刻羞窘又难掩兴奋的侧影。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双如同深渊般莫测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幽微的、如同冰针投入熔炉般转瞬即逝的复杂光芒悄然闪过。
九霄峰顶,执剑峰主殿深处。
寒气依旧浓稠得如同凝固的琼浆。巨大的幽蓝玉髓莲台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清冷微光。
温池煜端坐于莲台中央,雪色广袖垂落,如同融入这片冰封的世界。他并未调息,也未修炼。身前悬浮着一面由万年玄冰凝成的、光洁如镜的冰鉴。
冰鉴之中,并非映照殿内景象。
而是清晰地呈现出云海演武场上那喧嚣鼎沸、万众瞩目的场景!
画面定格在主擂之上!
定格在顾褚并指点出冰魄刀芒、拂过林魇碧磷剑身、将其寸寸崩碎的刹那!
定格在那张汗水微湿、却沉静如深潭、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冰寒星芒的俊美侧脸之上!
定格在他收回指尖、转身离场时,那素白身影在万千狂热目光注视下、挺拔孤峭如同雪峰寒松的背影之上!
冰鉴无声。寒气流转。
温池煜的目光落在冰鉴之上,落在那个万众瞩目、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那双深潭寒眸依旧平静无波,如同万载玄冰最深处冻结的星光。
然而。
就在那冰鉴画面流转、映照出顾褚被无数狂热目光和欢呼声浪包围、如同众星捧月般走向场边时……
莲台之上。
温池煜那一直垂落在膝头、如同冰玉雕琢而成的右手。
食指指尖。
极其细微地。
在膝头那片冰冷光滑的雪色云锦之上。
轻轻。
叩了一下。
无声无息。
如同冰层深处,最细微的冰晶悄然碎裂时,发出的无人能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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