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褚!东南方位!缠住它!”
“交给小爷我!看——”
话音未落,那株碗口粗、布满狰狞倒刺的墨绿藤蔓巨蟒般弹射而出,腥风裹着足以蚀骨的黑雾兜头罩下!
顾褚引以为傲的筑基巅峰灵光在它面前连张薄纸都算不上,“咔嚓”一声尽碎!人如断线风筝直坠而下。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瞬,他只看见一道撕裂苍莽林海的煌煌寒光,比九霄峰顶永冻的玄冰更刺骨。
熟悉到神魂颤栗的冰雪气息将他淹没,温池煜的臂膀结实得如同冰玉磐石。意识沉浮间,一个冰冷刻骨、如同细针刺入耳蜗的声音响起:
“本座的关门弟子……便是如此不堪的绣花枕头?”
悬光阁位于沧溟剑宗流云峰半腰,背靠云雾缭绕的千仞孤峰,面朝群峰环抱的烟波大泽。这是一座极其气派、由无数巨大整块温润青玉垒砌而成的八角重楼,檐牙高啄,风铎叮当,是宗门发布各种宗门任务、兑换贡献资源的核心枢纽。
即便只是清晨,悬光阁内已是人声鼎沸。巨大光洁的青玉墙壁上,无数光痕流转变幻,密密麻麻地勾勒出任务名目、地点要求、贡献点数与风险等级。低阶弟子们人头攒动,在密密麻麻的任务条目下伸长脖子寻找合适的目标,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灵材的异香,以及某种躁动不安的兴奋。
顾褚一脚踏进悬光阁略显阴凉的门槛,仿佛自带了一层无形的光晕。筑基巅峰的气息虽尽力收敛,但那属于新晋强者特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鲜活灵力,依旧让周遭普通筑基初期、中期的弟子投来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他腰背笔直,步履也比平日更轻快些,三个月便从初入仙门爬到筑基巅峰的纪录足以傲视同辈,这种被瞩目的感觉让他眼底深处那点小小的得意如同煮开的水,噗噗地冒着气泡。
“褚哥!这儿!”一个清亮兴奋的嗓音穿透鼎沸的人声。悬光阁靠窗的一张青玉小案旁,一个同样身着内门云白常服的少年用力挥着手臂。少年眉目清秀,眼神灵动狡黠,周身气韵流畅自然,分明也已步入筑基后期。正是云织峰清漪长老座下最受宠的亲传弟子——秦方。和顾褚臭味相投,是同期入门里玩得最好的。
“怎么才来!快看看这个!”秦方眼睛亮得惊人,一把将顾褚扯到自己边上,指向悬光阁正中央悬浮光幕上一条正闪着冰蓝色冷光、颇为醒目的任务条目。
【北域苍莽古林外围,清剿异种蚀骨妖藤(幼体)三株。】
【特征:喜阴湿,擅隐匿突袭,藤身坚韧,分泌毒液具强烈麻痹及腐蚀性。】
【建议:筑基后期及以上修士三人组队完成。】
【贡献点:一百点/株。】
【风险评估:中(目标感知敏锐,攻击性强)。】
“蚀骨妖藤?还是幼体?”顾褚飞快扫过内容,眉梢一挑,“这玩意儿……难缠倒是有点,据说藤子比精铁还韧,打不死的小强。不过嘛……”他拉长了调子,嘴角弯起一个自信满满、近乎飞扬的弧度,“三个筑基后期?小秦,你再加上我……”
他微微侧头,冲着秦方眨了下眼,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悬浮光幕上的任务条目,语带调侃又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气:“还用得着第三个?一百点一株!咱俩包圆,省得别人分功劳!”
周围的喧嚣似乎被无形隔开了一瞬。几个站在旁边同样看中了这个任务的筑基后期弟子皱了皱眉,有人低声冷哼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顾褚耳中。
顾褚脸上的笑容没变,只是眼底那点得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愠色。他压根没去看那声音来源,目光只落在秦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秦方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他比顾褚谨慎些,但这任务的贡献点确实诱人,最重要的是,他对顾褚这个怪物的实力有种盲目的信任——那可是三个月筑基巅峰啊!整个沧溟剑宗近百年也没出几个这种怪胎吧?
“褚哥说得对!”秦方心里的那点顾虑瞬间被对贡献点的渴望和对好友实力的盲目崇拜压了下去,用力一点头,“区区幼体妖藤而已!干了!”
顾褚脸上笑容灿烂,眼底那点细微的愠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就该如此”的自信光芒。他看也不看周围那些或审视或嗤笑的目光,径直大步流星走到悬光阁中央高耸的接引玉台前,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干净利落地在那条“蚀骨妖藤(幼体)”的任务条目旁留下了自己的神识印记。秦方紧随其后。
冰蓝色的任务光点瞬间化为两个,归属人:流云峰顾褚,云织峰秦方。
周围响起几道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顾褚全当耳旁风,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丹田直冲脑门。三个月筑基巅峰,他顾褚凭什么不能独挡一面?这趟任务,正该让那些看轻他的人开开眼!
三日后。
北域边境,苍莽古林。
参天的古木如沉默的巨灵神将,树冠层层叠叠,遮蔽了绝大部分天光。空气潮湿粘稠得能拧出水,弥漫着陈年落叶和某种植物腥甜腐烂混合的味道。光线幽暗,只有偶尔穿过层层枝叶罅隙的光柱,投下飘摇不定的光斑,照亮悬浮在空气中舞动的尘埃与细小飞虫。
“嘀嗒……嘀嗒……”
凝结在巨大叶片边缘的水珠不断滴落,砸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单调的声音,在这片过于幽深寂静的绿野中显得格外清晰。
顾褚和秦方背靠着一株三人合抱的虬结老树,警惕地环视着周围每一处摇曳的、投下扭曲阴影的灌木丛和藤蔓。靴子深深陷在散发着微弱热气、滑腻湿软的泥沼和腐烂落叶里,粘稠的触感让人极其不适。
他们已经在这片阴森的林子里寻觅了近两个时辰。出发前的意气风发被这死寂、潮湿、无处不在的潜在危机一点点磨蚀。秦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这片死寂里清晰可闻:“褚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玉简地图上标注的清剿区域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可……这也太静了,连点虫鸣都没有。”
顾褚抿着唇,脸色绷得很紧。三天前在悬光阁里那股睥睨自傲的热气早已被这阴森湿冷的环境压灭了大半。丹田内的灵力被高度压抑运转着,像一头潜伏的猛兽,随时准备爆发。他其实也觉得不对劲,这片林子静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活物,死气沉沉得令人心头发毛。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任务接都接了,现在打退堂鼓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怂什么?目标就在附近!肯定是闻到咱俩的气息躲起来了!”顾褚压低声音,强撑着那点底气,但绷紧的声线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隐藏的焦躁,“蚀骨妖藤幼体狡猾得很,就这调调!耐心点!”他握剑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临行前,他用贡献点从流云峰库房换了柄新法器长剑“惊蛰”,剑身细长,泛着淬炼后的青寒冷光。这剑花光了他新弟子几乎所有的积蓄,此刻这冰凉锐利的触感是他唯一的依仗。
“小心!”秦方突然低呼,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他死死盯着左前方一丛叶片漆黑肥厚、边缘布满锯齿的灌木!
那簇灌木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
顾褚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在秦方喊出的瞬间,他引以为傲的筑基巅峰灵识也捕捉到了那点微不可查的异动!一股暴戾、腥膻、带着浓烈腐蚀气息的意念电光石火般锁定了他!
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的危机反应超越意识!顾褚瞬间侧身后弹!同时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惊蛰”剑身!
“嗡——!!”
清脆的剑鸣如同平地起惊雷!一片青寒的剑光被他全力反撩而上!
嘶——
就在他侧身弹开的刹那,一条通体暗沉如墨绿精铁、粗逾壮汉手臂、遍布狰狞锋利倒刺的藤蔓,如同从地狱深渊暴起的毒蟒,撕开那片锯齿黑叶灌木,带着一股能将人熏晕的浓郁腥风,裹挟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毒雾,以一种远超他们想象的恐怖速度,“嗖”地贴着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狂暴扎下!
轰!
厚实的腐殖层被轰然炸开一个深坑,黑褐色的泥土和断枝碎叶四溅飞射!毒雾瞬间弥漫!
“妈的!”顾褚被那巨大的力量余波震得气血翻涌,刚才那自信至极的反手一剑斩在藤蔓中段,却只发出了“铮”一声令人牙酸的金石交击声!剑身猛震,手臂发麻!那藤蔓表面毫发无伤,只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白痕!比预想中坚硬十倍!
这真是“幼体”?!
惊悸念头刚起!第二道、第三道腥风几乎同时从两人头顶不同方位暴卷而下!无声无息!如同最老辣的猎手,先前那迅猛的一击竟只是虚晃!
“秦方!小心!”顾褚急怒交加狂吼!他刚卸力站稳,新力未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粗壮黑影朝着秦方头顶闪电般劈落!那速度!筑基后期的秦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
“嗡——锵!”
一点赤红色流光后发先至!秦方在生死关头激发了压箱底的一次性防御法器“赤铜镯”!一片凝实的赤红光盾在他头顶半尺处乍然撑开!
恐怖的巨力结结实实砸在赤红光盾之上!
“噗!”光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秦方如遭重锤,口喷鲜血,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进脚下滑腻的泥沼里!
顾褚目眦欲裂!这绝不是中阶风险的幼体!悬光阁那帮负责评估的人是瞎的吗?!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缠住!
“秦方!东南方位!缠住它!”顾褚几乎是嘶吼着朝泥沼中挣扎的秦方发出指令,同时自己朝着另一条疯狂扭曲着朝他缠绕而来的妖藤合身扑上!丹田内浑厚的筑基巅峰灵力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惊蛰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色光芒,带着决然之势疯狂绞向那如同巨蟒狂舞的藤蔓中段!他不信斩不断!
惊鸿剑芒确实炫目!筑基巅峰的威压也确实全力释放!但在这生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诡异妖植面前,如同儿戏。
眼看顾褚扑击的目标就是另一条正在疯狂扭动、试图绞杀秦方脱困的妖藤!他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精准切割藤蔓致命要害上,甚至有一瞬为自己的勇气和担当而感到一种晕眩的亢奋!
就在他自以为抢占先机、剑势即将斩实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两人合抱巨树那虬结苍老的根部,覆盖着厚厚青苔和黏滑苔藓的泥土,骤然无声裂开!
碗口粗!通体墨绿、布满漆黑角质骨刺的主藤,如同沉眠地底的洪荒凶兽猛然睁开冰冷的复眼!带着一股积蓄已久的、远超前几条藤蔓的暴虐、腥煞之气,瞬间撕裂地表的伪装!
没有半分征兆!没有一丝声响!
如同一条被赋予了生命的、缠绕着死亡与腐蚀的巨型钢索巨鞭!完全无视了顾褚全力催动、足以让普通练气弟子胆寒的筑基巅峰护体灵光!黑沉沉的藤影一闪而至!
顾褚脸上那一丝因即将建功而浮现的亢奋红晕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眼前扑来的、瞬间充斥整个视野的死亡阴影彻底冻结!
那黑影在他骤缩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倒刺狰狞的顶端,一点墨绿色的、仿佛能洞穿神魂的幽光锁定了他。
他甚至没能看清袭击从何而来,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绝对冰冷的死亡洪流,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腐臭气息,当头压了下来!
“咔嚓——!”
那声音清脆得像是捏碎一枚核桃。
他周身上下原本璀璨如青玉的筑基巅峰护体灵光,连万分之一个刹那都没能抵挡住,如同最脆弱的琉璃,瞬间崩碎成漫天青莹飞屑!
剧痛!
难以想象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碾碎的剧痛!
一股蛮横到无法理解的力量狠狠抽击在他左侧胸肋!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寸寸碎裂的爆鸣!体内奔腾流转的灵力瞬间被这股外力搅成一锅滚沸的岩浆,疯狂逆流冲撞!
喉咙里猛地一腥!温热的液体无法控制地喷涌而出!
身体像是被一根烧红的巨型攻城槌狠狠砸中!所有力道、所有意识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视野陷入一片纯粹混乱的黑暗,五感飞速退潮。世界翻转,失重感如潮水般将他彻底吞没。
只有那临死前的最后一瞥,似乎穿透了翻滚的黑暗。
一道光。
一道撕裂天穹、洞穿幽暗林海的绝世锋芒!
冰冷!肃杀!煌煌如同九霄坠落的永恒玄冰!
比记忆中师尊演练剑诀时引动的所有星光加起来都要璀璨!也都要……冷!
随即,便是那彻底熟悉的、如同亘古寒峰之巅万载不化的风雪气息,将他残破不堪的意识完全淹没。这气息裹挟着绝对的杀伐与寒意,却又奇异地在触及他濒死躯壳的瞬间,透出一丝不容置疑、坚如磐石的——承托。
温池煜……师尊……
最后一线残留的思绪模糊地闪过,他甚至不知这是真实还是绝望的幻觉。身体落入一个坚实冰冷的怀抱,如同坠落万丈冰窟时触碰到唯一的玉柱。
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
像被九霄峰顶最坚硬的万年玄冰包裹,每一寸肌肤都在贪婪地汲取那刺骨的寒意,试图压灭体内暴烈灼烧的剧痛与混乱的灵力逆流。
身体似乎在移动,又似乎原地未动。意识像沉在最幽深粘稠的湖底,被无形的水草牵扯着,上浮……下沉……
混沌的意识深处,似乎有微光浮动。像晨曦艰难地刺透厚重云海。
耳膜里灌满了轰鸣的杂音,夹杂着自己粗重破碎、艰难汲取空气的喘息,还有……还有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微弱的、极其熟悉……冷得如同初春未融湖面下最后一块薄冰裂开的……
声音?
顾褚混沌沉重的意识被这声音奇异地勾起。他艰难地、一点一点试图找回对身体的感知。眼皮重逾千钧,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动作都牵动胸腔深处那几乎将灵魂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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