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峰顶那亘古不变的寒雾,骤然被一道贯穿而至的凛冽杀意狠狠撕裂!
寒玉雕琢的主殿巨门,在这道决绝至极的幽蓝锋芒触碰到其上古禁制光华的前一刹那,无声无息地向内洞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仿佛一个早已预见访客来临的沉默邀请。
缝隙之后,是极致的黑暗、死寂和比外界风雪浓重百倍的冰寒。那寒意不再仅仅是感官上的刺激,而是沉甸甸地、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层层叠叠缠绕上来,似要冻结入侵者每一缕神念,封存每一丝鲜活的气息。
顾褚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
幽蓝的冰魄刀锋撕裂了门槛前最后一丝空气,连同那道孤注一掷的身影一起,猛地投入那片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黑暗死寂之中!
殿门在其身后无声闭合,如同巨兽合拢了嘴。隔绝了外界所有风雪声息,只剩下内部那如同实质般浓稠凝固的寒气,和死水般沉寂的黑暗。
然而,就在这比九幽深渊更死寂的黑暗核心!
就在顾褚身体前冲、带着无边悲怆怨愤的灵力如同决堤洪流般灌入冰魄、即将爆发出撕裂一切的刀气之前——
黑暗的殿宇深处,骤然亮起两点寒芒!
那并非灯火光芒,而是如同万载玄冰最深处凝结的星核,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三界虚妄的绝伦意志!纯粹到不掺杂丝毫人气的审视之光!
没有声音。
那道雪色身影,如同大殿深处一块自盘古开天便伫立于此的寒玉雕琢,无声无息,却散发着镇压整个黑暗空间的绝对气息。他就那样立在空旷大殿的深处,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逸散,却仿佛自成一片冻结时空的冰域!
他并未动。
甚至没有抬手。
仅仅只是抬起了眼。
抬起了那双沉淀着千年孤寂、万古冰寒、此刻却如沉寂火山般彻底醒来的眼睛!
就是这一眼!
顾褚体内那枚因悲愤怨恨而疯狂暴动旋转、如同炸裂太阳般将磅礴冰寒灵力毫无保留地压榨灌入丹兵的琉璃金丹,骤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贯穿岁月、坚不可摧的寒铁壁垒!
“轰——!”
一声只有灵魂层面才能感知到的巨大轰鸣!
如同九天惊雷在顾褚最脆弱的识海深处悍然炸开!
体内奔涌咆哮、试图撕碎一切的狂暴冰寒灵力洪流,被这股纯粹意志的无形冲击硬生生轰得倒卷而回!如同滔天海啸狠狠撞上了万仞绝壁!
顾褚喉头猛地一甜!
眼前骤然炸开一片混乱的金红炽光!无数尖锐的嘶鸣在脑内疯狂乱窜!
身形失控前扑的势头被瞬间打断!连人带刃,被这股无形的巨大反冲力硬生生定在踏入殿门后仅仅三步之地!
冰魄刀锋上凝聚的、足以撕开结丹中期修士法体的幽蓝寒光,如同被无形的寒潮拂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剥离、冻结、湮灭!只剩下本体在顾褚手中微微震颤,发出濒死般的低微蜂鸣!
巨大的屈辱混合着更加汹涌的悲愤,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顾褚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他硬顶着那股要将他神魂都碾碎的恐怖意志重压,强行催动丹田内被冲撞得七零八落的金丹!
冰魄刀刃上,幽蓝的光泽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微弱地亮起一丝!
“温池煜——!”
嘶哑的、带着泣血般的破碎呐喊瞬间刺破殿内的死寂!
这不是恭顺弟子请安,这是直呼其名!这是将所有压抑了三年的委屈、怨愤、痛苦,尽数倾泻而出!
“你算什么师尊——!!”
呐喊出口的刹那,体内勉强凝聚起的最后一丝灵力连同那无边无际的悲怆彻底决堤!
他没有再凝于刀刃。
那一点微弱的蓝芒随着他手臂疯狂轮动的姿势脱手飞出,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直射向黑暗中那双如同寒星锁定自己的眼眸!他自己也如同扑火的飞蛾,紧随其后,无视了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被巨力反复撕扯的经脉剧痛,紧握双拳,带着一身残留的力气和心中那团足以焚尽一切的怨火,朝着那道身影猛扑过去!
冰魄寒芒撕裂黑暗。
顾褚的身影随后而至,拳锋所指,正是那雪色身影的胸口!
温池煜周身的气息,在顾褚那一声破碎呐喊脱口而出的瞬间,便骤然沉凝下去!如同酝酿着无尽风暴的、被彻底冰封的渊海!
然而,面对这疾如风雷、带着同归于尽气息的攻击,那道孤峭的身影,依旧如同被钉死在冰原上的雕塑。
在冰魄寒芒触及他衣袂的刹那。
在顾褚的拳锋即将印上他胸口衣襟的瞬间。
他的身体忽然微微一侧。
动作幅度极小,轻盈得如同飘落雪花擦过冰棱。
不是瞬间的挪移腾跃带起的空间扭曲和灵力风暴,仅仅只是在一个点上,身体做出了最精微、最不可思议的偏转。
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那片空间原本就该处于他身侧的虚无。
“嗤——!”
足以冻结普通金丹灵力的幽蓝寒芒,如同失去目标的狂蛇,擦着他纹丝不动的雪色广袖边缘射过,狠狠扎入后方殿宇深处不知何种材质的、漆黑冰冷的巨大蟠龙石柱!发出一声极其沉闷又极其刺耳的“笃”声!深嵌柱体数寸!
与此同时。
顾褚灌注了全身残存力量、孤注一掷轰出的拳头,裹挟着他滚烫的体温与剧烈波动的心神气息,狠狠地砸在了空处!
轰在了温池煜侧身让开后,那片毫无滞涩的、冰冷如初的虚空之中!
拳风撕开空气,带起微弱的锐啸,狠狠砸穿虚空,却未能撼动那雪色身影分毫!反而因用力过猛,体内翻腾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
“哇——!”
一大口灼热的鲜血再也无法遏制,从顾褚口中狂喷而出!如同泼开的朱砂!喷洒在身前冰冷无尘、仿佛亿万年都无人踏足过的玄玉地砖之上!星星点点,猩红刺目!滚烫的血气升腾,撞上大殿深处彻骨的寒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血红色冰晶,簌簌落地!
一拳打空!倾泻的力量没有了目标!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失去平衡的身体狠狠前扑!
眼看就要撞上近在咫尺、纹丝不动、散发着仿佛万载不化寒冰气息的雪色袍袖!
温池煜终于动了。
依旧是细微得如同错觉的动作。
他背负身后的左手终于抽回,但并非格挡,更非擒拿。
只是伸出两根同样剔透如玉、却冷得毫无人气的修长手指,对着顾褚因前扑而倾斜、即将撞入他怀里的肩膀,极其轻柔地、不带丝毫烟火气地,用指背拂了一下。
轻柔得如同拈起一片鹅毛。
拂过一片飘落的雪花。
可就是这轻若鸿毛的一拂——
“嘭!”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寒刺骨却沛然莫御的柔和力量瞬间笼罩顾褚全身!
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他整个人被这股柔力猛地向后推滑开十数步!后腰狠狠撞在殿门内侧冰冷的禁制光幕之上!
“唔!”
撞击带来的剧烈震荡让他闷哼一声,气血又是一阵翻涌!身体顺着冰冷的光幕滑落在地!狼狈地跌坐在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浸染着他自己鲜血的冰晶之上!
冰冷的触感瞬间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皮肤。彻骨的寒意似乎要钻进骨髓。
挣扎!他像一头彻底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喘着粗气,喉咙里滚动着模糊的呜咽和呛咳,血沫不断从唇角溢出,染红了下巴。冰冷的、刻骨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所有愤怒挣扎的力气。他颤抖着手臂,试图支起身体,手肘却一次次在冰冷的玄玉地面打滑,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最终只能绝望地蜷缩在那片冰晶血污里,如同落水濒死的寒雀,徒然地扑腾着湿冷的翅膀,发出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嘶吼:
“……三年……”
“……你在看哪里?!!”
吼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四壁和石柱,发出嗡嗡的回响。
“……这枚金丹!还有命!全是我自己熬着血和命一分分抢回来的!!”
“……你看看它啊!!温池煜!!”他猛地指向自己丹田的位置,指尖和声音都在剧烈颤抖,充斥着无尽的悲怆和不甘,“这里面每一丝灵力!都刻着怎么避开你那该死的寒玉床和你该死的石穴罚跪才活下来的印记!!!!”
“……你要我在思过崖刻骨铭心……要我在你眼皮底下自己站起来……我站起来了!!!”
“……我跪过了!爬起来了!也结丹了!!!”
“……为什么……”
“……为什么——!!”
“………………”
绝望的哽咽终于彻底吞没了后面所有的嘶吼和质问。身体因激烈的情绪和沉重的伤势而猛烈地抽搐,蜷缩在那片冰晶血污里,每一次剧烈的颤抖都让更多的血沫呛咳出来。
大殿深处,一片死寂。
幽蓝的冰魄深嵌在巨大的蟠龙石柱上,刀刃兀自微颤。
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万年不散的冰寒。
那道屹立在黑暗中的雪色身影,终于自那被钉死般的姿态上,第一次抬步。
靴底踏在冰冷得能映出人影的玄玉地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如同踏在虚空。
一步。
两步。
在顾褚撕心裂肺的质问和绝望的哽咽中,他走到了那蜷缩在地、被自己鲜血和冰晶包裹、如同破碎玩偶的身影前一步之距,停住。
目光垂下。
那双沉寂了千年、此刻却如同被极深寒冰封冻了炽热熔岩的深眸,终于落在了那张沾染血污冰屑、被痛苦、绝望和巨大的委屈扭曲、却依旧死死睁着望向他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没有丝毫怒意,没有半分怜悯,却又仿佛翻涌着足以吞噬星河的、被强行束缚在万仞玄冰之下的风暴。
然后——
就在顾褚布满血丝、满是泪水、因激动和剧痛而剧烈晃动的瞳孔注视下,在两人之间这片死寂如墓的空气里。
温池煜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灵力光芒流转。没有威压逸散。
只是那只骨节修长完美、仿佛由最冷寒玉雕琢而成的手,以缓慢到令人窒息的清晰轨迹,抬至他面前。然后——极其平静地伸出两根手指,用指节背部那冷硬光滑的触感,不带丝毫犹豫地,朝着顾褚那只撑在地面、被血和冰晶弄污的手指边缘,探去。
不是扶。
不是安慰。
那动作,像是不慎触碰到了某种污秽脏乱之物后,下意识地弹开、拂拭!
指尖那冰冷的、带着嫌恶般的感觉尚未落定——
顾褚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极度的冰冷和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天火焚烧后的灰烬余温,瞬间席卷了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猛地一缩手!身体像是被烙铁烫到般向后剧烈一缩!后脑勺重重磕在了殿门冰冷的禁制光幕上!
“咚!”
一声闷响!
温池煜拂拭的动作定在半空。
而顾褚,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上的又一次重创叠加下,所有的委屈、愤怒、剧痛和那灭顶般的绝望,终于彻底冲垮了最后的堤坝。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上涨,瞬间吞没了顾褚所有的感官。
视野里的黑暗剧烈地旋转、扭曲、沉沦。
大殿深处那道如同寒峰般冷硬的雪色身影,在他瞳孔失去焦距、彻底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几毫秒内,似乎……
似乎被一层冰冷黏稠的寒雾,极其突兀地、笼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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