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道摇曳着发光水母的珊瑚峡谷，真正的鲛人族领地豁然展现面前。无数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夜明珠镶嵌在珊瑚丛中，将这片深海照得如梦似幻。
方生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这里，之前是昏迷着被鲛无泪带回来的，没能完整地看过此处，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鲛无泪静立于领地入口处的流光水幕前，银白的长发随着波动微微扬起，他向李明修轻轻颔首。
“前辈。”方生在后头也向他恭敬行礼。
等两位长辈们开始交谈，原本躲在彩色珊瑚礁后的那群小鲛人才簇拥上来，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尾巴齐刷刷映入眼帘，清脆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欢快的网。
鲛娇甩着粉珍珠般的尾巴，迫不及待地游到他面前，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好久不见了，娇娇。”听见方生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鲛娇开心地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周身荡起一串晶莹的小气泡。
其它一些小鲛也纷纷涌上来，叽叽喳喳地要他认名字。
方生被他们脸上纯真的笑容感染，笑着逐一辨认，内心庆幸鲛无泪取名风格直白：“好好好，你是小红、他是小青....”
有些无奈，像可汗大点兵似的一个一个喊了名字，最终视线落在一直紧随鲛无泪的那道白色身影上。身姿已经初现挺拔，明显是这群小鲛中年级最长的，方生猜测他可能已经到了成长期了。
看见他寸步不离地跟在鲛无泪的身后，但架不住心里好奇偷偷朝后面投来目光，两人对上视线，方生先弯了弯眼睛。
“你是小白。”
鲛白银白的尾鳍一顿，下意识地看了眼少主的背影，随后十分灵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面前，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上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我？”
“温玉向我提起过你，他很喜欢你呢。”方生笑容里带着暖意。
“真的吗？！你也是温玉的朋友吗？他真的这样对你说的吗？”鲛白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激动的尾鳍一摆，溅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地扑了旁边的小青一脸。
“鲛白！”小青懊恼地抹去脸上的水珠，有些生气地喊他。
方生见状连忙打圆场，反正温玉喜欢这条小白鲛也不是假的，“对的，但是我们先回去吧！前辈他们已经在等我们过去了！”
李明修看着那边热闹得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徒弟怎么在哪都那么受欢迎？
鲛无泪不在意地瞧了一眼又收回视线，“那就这样安排了，让方生跟着小鲛们一起学吧，你去研究族里的古籍，我让大祭司跟你一起，必要的时候再叫上我吧。”
李明修点点头，他希望在这里隔绝了外界的海底，方生能够更进一步地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将来要有什么意外也能保证神智清明...而他去寻找那些许斩断感应的可能....
如此想着便朝那处的人儿招招手，“来福。”
“师尊，前辈，怎么了？”
等把事情仔细交代了一番，看着眼前人面露难色，李明修才想起自家孩子的音律天赋有多差，差点就没通过紫岱的音识课了，但鲛人净化除了天赋技能就是借助乐器了....
罕见的有些头疼，怎么就把这事忘了呢？“嗯，没事，你跟着他们一起上课，能学多少是多少，而且鲛人一族的歌声还有疗愈的效果，多多益善。”
方生心里有些失落，感觉自己什么东西都做不好，只闷闷地回了句是。
一群小鲛倒是听了开心得很，鲛娇开心地挂在他身上说真棒，让人感觉软软的。旁边还有小吃货喊着：“我想吃上次的酥油果子！”
“好了，别闹了，这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快回去吧。”等把一群小鲛赶走了，鲛无泪才重新正色道：“走吧，带你们去寝殿。”
李明修没察觉他话里的意思，只点点头和方生跟在他后头。
鲛无泪为他们安排的居所是一间宽敞的晶殿，穹顶是透明的水晶构成的，能看见发光的鱼群悠然有过，殿内陈设精美，东西一应俱全，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里间那张铺着皎白鲛纱的巨大贝壳床。
一个人住着未免太大了吧，方生心里正这样想着，就听见自家师尊的声音响起：“此处离小鲛们上课的地方不远，便让无疾住着吧。”
鲛少主却是有些疑惑地反问：“你们不住一起吗？”
“咳咳咳...”方生被他的话吓得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起来，李明修瞬移至他身后，轻拍他的背，目光也略带询问地看向他。
鲛少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确认自己理解的没错，两个人身上彼此的气息那么浓重，白衣修士的本命剑上还有方生的气息呢。
“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少主吧。”鲛无泪开口，虽然想不通还是顺着话说：“你们不住一起的话，还有另一处，就是可能有些偏僻，也不像此处宽阔，要让人去收拾一下。”
“不要紧，我都”可以，被方生猛拽了一下他袖子打断，留在了他嘴里，看着脸色咳得发红的小徒弟，李明修有些愣。
“前辈...不，少主，不要麻烦啦。这里...师尊与我住这里就很好了。”
“可是...”这里只有一张贝壳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但是看见抓着袖子低头不讲话的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果然，虽然已经及他下巴高了，但还是孩子，到了陌生的环境心里会害怕的。
完美理解错误的李明修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以及满满的自得，“好，那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鲛无泪：....所以一开始说不住一起是在干嘛。
待人离去，方生才小声问：“师尊，你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为什么？我觉得很开心。”方生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说话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李明修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黄老头的本性一瞬间冒了头，撸旺财似的撸了撸方生的头发和脸蛋，笑着开口：“来福依旧觉得我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看着眼睛亮晶晶的人，李明修忍不住上手碰了碰他的眉眼，等方生闭上了他又手欠地刮了刮他的鼻头，笑意溢出来一般。“还不快去洗漱睡觉？明日学乐器我可帮不上忙了。”
方生这时候心情好，听什么都觉得甜滋滋的，就连自己以往最头疼的音修之法也不觉得可怕，心里充满了自信，仿佛下一刻他便能弹奏一曲清心诀出来，神色认真时嘴唇不自觉地抿起。
“放心吧，师尊，我一定会认真学的！不辜负期望！”
只是这话还是说的太早了些，方生以为自己至少上过紫岱长老的音识课，识得五音十二律，懂得弹一首静心的曲子已经足够了，结果被事实挫败——远远不够。
谁知道边奏边歌吟才是鲛人里最基础的音律之道，因为天赋如此。
他手中的海螺琴发出的不再是乐音，而是如同砂石摩擦的刺耳噪音。而他试图融入的歌声，则完全脱离了掌控，像一头笨拙的野兽在音律的森林里横冲直撞。
授课的成年雌鲛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独树一帜的人，而旁边的小鲛人们才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早笑得东倒西歪的了。最调皮捣蛋的小青指着他，毫不客气地说：“哈哈哈，你唱的好难听啊！”
然后就被鲛白一个拳头闭了麦，鲛白尾巴轻轻一摆便游到了方生旁边，搜肠刮肚地想东西安慰他，“那个，其实挺好的，至少你还坚持到结束了。”
方生听到他的话无奈扶额，从开始的窘迫迅速冷静下来，他自己心里早有预料，被小鲛人笑得心情郁闷或者恼羞成怒，那倒不至于。
他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向最前面的大鲛请教，向着她一鞠躬，“请从最基础的开始叫我吧！拜托您了！”
鲛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斟酌着语句，想尽可能地通俗易懂些。
“嗯，弦动非弦动，实则心波在动；我们演奏时不是一味地追求□□感觉，勿用耳听，需用心聆，勿用手指，需以神御；要不然很容易就会发生你先前顾头不顾尾的情况。”
又指出他关键的问题，“你心不静，平日里除了练基础，也要静坐至少两三个时辰。在这期间你可以尝试着去聆听万物的声音，等你能够体悟到其中的节奏及韵律后，你便会对灵力波动产生了敏感，我们叫做音感——是我族感知并引导灵力波动的天赋，也是学习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
只是，这些对于现在的你太难了，不过也有办法。”
随着她的话，方生心里起起落落，忍不住开口问道：“办法是什么？”
“只能从最笨的开始了，反复练习。只不过不是曲子的内容，而是指法、呼吸、姿势，歌吟便先不考虑了，等你能够做真正到‘音不准，心先觉’之后，才能开始更进一步的学习。”
“我明白了。”
方生认真听她说的这些，双手接过她手里《音修基操手册》，独自在一个角落里坐下，开始仔细翻阅里面的内容，神情专注。他学古琴是学过右手八法与左手按弦取韵的，现在就当从头来过了。
与此同时，在幽深的藏书殿中，李明修会见了鲛人族大祭司。
那是鲛人族内元老般的存在了，是为数不多从那场屠杀中存活下来的长辈，李明修对他很是尊敬。
听完他的描述，大祭司缓缓道：“血脉感应反噬神魂....我怀疑是血亲的血脉太过纯正以及神魂太过强大霸道，导致每一次的感应就会伤害到他的神魂。斩断感应，几乎不可能。”
“但只要修为上来了，这种伤害便也算不得什么。”
李明修的心沉了下去，表情有些难看，眉头紧紧蹙起。
神魂上的伤害方生跟着小鲛们一起学习，便能温养解决了。
可要想凝实神魂，无非是随着修为的增长而缓缓变强，可是方生的假灵根最多结丹成婴，这唯一的路子便断了。
大祭司又想起什么继续道：“若能寻得上古神魂功法，令他自身的神魂强大起来，也可不受其桎梏，甚至...反客为主。”
“神魂功法...”李明修的目光投向藏书殿那无尽的书海，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鲛人族藏书殿里有关于神魂方面的记载吗？”
“有很多，但是不一定有你想要的。”
“无事，我来此便是为了这个。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为他寻到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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