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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老鼠

12.

朱维咨的承诺书已拿到,几人准备回去交差。次日一早,老爷车上,梁烠依然是司机,林凇坐副驾驶,伍汀在后座。

车子开出没多久,梁烠手机响铃,他让林凇帮忙拿起,一看,是朱亚的电话。

“接一下,开个免提吧。”

于是林凇按下接听键和免提,电话对面传来朱亚的声音,他的声音依然浑厚,却不似几日前的平和,隐约间带了些凝重:“梁烠,昨天你和我说的事,查出了点东西。”

“嗯?”车内,正在哼歌的伍汀停下自娱自乐,疑惑地看向林凇:什么意思?

林凇只静静回了伍汀一眼,拿着手机继续等朱亚接下来的话。他知道朱亚在说什么。

“原本这事我们会内部处理,但是因为涉及到消息接收,影响了你们的任务,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有知情权。”

眸光加深,林凇抬头和梁烠交换眼神。

于是,已经开出朱维咨的车再次开回了区中心。

.

房间里,林凇默然。

上回见蒋迪高还是在他那间终日难见阳光的接收室,这次再看,已是审讯室。

没有什么戏剧化的落差,审讯室里的蒋迪高和初见那天的差别并不大:

依旧那么垂头低眉,依旧那么俯首帖耳,只是浑身上下多出一层阴郁,仿佛灰色烟雾笼罩全身。他的身形依旧瘦小,此时此刻,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几乎不看对面的审讯员,只把目光投掷于地上某点,长久地沉默着。

林凇和梁烠透过审讯室的单反玻璃往里看,也是一阵静默无言。

林凇记起那天在办公室蒋迪高伏低做小的姿态,像真又像演。

接连不断的道歉声似乎还回响在他的耳边,蒋迪高的声音其实有点偏细,那样又急又细的声音略显夸张地说着话,快频率地吐字自责,让他听得不太舒服。

不够自然。还有他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全程几乎就没看到他挺直腰背。无论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表演,以这种姿态展现在他人面前都是蒋迪高的自我选择。可是,人为什么要卑微成这样子?

那天的林凇还能伸手阻止蒋迪高想要向下弯的腰,这次他只能透过玻璃墙看他佝偻着背,把自己缩成一个极小的存在。不知该怎么形容。

蒋迪高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问出一句:“我在粮输部的原领导还有同事们,他们会看到吗?”

对面的审讯员一时间无法给出回应。

然而蒋迪高看起来也不需要对方回答,他的眼神仍没有聚焦点,从这里移到那,像在自言自语:“我是个鼠类兽人大家都知道吧,嗯,都知道......其实鼠类也分很多种。”他收回视线凝视放在审讯椅上的手,“可是鼠类那么多,我偏偏是最低级的黄胸鼠。”

林凇双眉皱起,下意识看向旁边两人,就见梁烠正在摇头。伍汀刚才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带着些好奇与玩味,听完蒋迪高的话,也双手抱胸往前走了一步。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就干脆直说吧——我特讨厌单位的胸牌,把‘黄胸鼠’几个字印在上面,一天到晚带着这玩意,谁看到了都能说上我几句。我也特别讨厌粮输部的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领导,总喊我‘小高’。谁听不出来,他其实就是在讽刺我——我长得矮人人可见,他喊什么不好偏偏要喊‘小高’,说实话,每次听到他这么喊我都觉得恶心,妈的,真想往他脸上来一拳。”

“他还说他们那里流行一句话:‘老鼠打洞,消息灵通’,呵......从来没听过!”双手被限制在审讯椅上无法摆动,蒋迪高就仰起头双腿伸直岔向两边。

“从小我就不受同学们待见,那会儿还以为是因为我不够优秀不够主动,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同学在老师办公桌的联系单上看到了我是黄胸鼠,回到班里告诉了其他人,他们开始都在背后嫌弃我。没人喜欢老鼠,没人喜欢。”

话到这里蒋迪高又停下,眼神重新变得空泛无主,像是回忆,像是酝酿。倏地,他抬起头看向玻璃窗外问道:“所以兽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林凇一怔。明知道他看不见单反玻璃外的一切,可林凇依然觉得蒋迪高的目光太刺眼,带着强烈透彻的询问意味,叫人难以应对。

“明明班里有着各种兽人,但受到这个问题困扰的似乎只有我一个。很少有同学会邀请我去家里玩,偶尔的那么几次,我也印象深刻,他们的爸妈会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我能听出。”

蒋迪高还记得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尚未掌握隐藏鼠尾,有一次跟几个同学嬉笑着来到其中一人家里,刚进门没多久这位同学的妈就从楼上下来。女主人化着妆模样美丽,先是叮嘱所有人注意安全不要上楼,接着一个转身特别对蒋迪高说道:“不能去翻桌子上的抽屉,小心一点知道了吗?”

没有严厉的语气,可蒋迪高听懂了,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打小就瘦弱,那会儿还没桌上的抽屉高,根本碰不到那里。他再也忘不了同学母亲那涂着鲜红色唇膏的嘴。一张一合,醒目难忘。

“连我爸妈也会被这样对待……我妈原来找过一份帮人看店的工作,没干几天就被辞退了。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我妈什么差错都没出,怎么就要辞退她呢?

“我知道,我知道为什么......操。我们也想过搬家,说不定到了其他区情况会好一点,可是想从这个区搬到另一个区,太难了,要求很严,像我们家这样的条件想搬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林凇明白这种困难,在大计划尚未实行的当下,各区居民若想要跨区搬迁,条件非常苛刻,没几人能成功。

“那时我想,也许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改变,比如更加努力地学习。呵,说起来,读书时候像我这样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什么都轮不到我,只剩努力读书。

“那就拼命地读!我一直以为考进粮输部能让一切变好,大家不都说考进来人生就能开始走上坡么。可是我没做几个月就被调走了,操,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我弄走的。他们不喜欢我,我知道!因为我是黄胸鼠兽人,他们觉得我待在粮输部不合适,毕竟老鼠会偷粮嘛,哈哈哈哈。”蒋迪高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突兀地让众人皆是一愣,“因为我是老鼠,哈哈,妈的,我又不是真的老鼠!怎么能说我是老鼠呢......”

说着蒋迪高把头埋进双臂之间,良久没有动作。

林凇以为他在哭。

可抬起头的一刹那,这人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笑完后的蒋迪高像被抽干了精魂,双眼无光无彩,仿佛两个黑黢黢的深洞,整个人就是一具被抽干命力的枯木,毫无生气。

“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不努力不是不拼命,而是生得不对。我是黄胸鼠,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他的眼神慢慢聚焦,眼眸出现一丝偏执,双手握拳重复了一遍:“这才是最根本的错!”

审讯室外,沉默笼罩着所有,唯有几声无奈轻轻叹出。

朱亚进来给几人看了一段监控录像。录像里的蒋迪高乖张地坐在粮食运输部的办公室里,露出一条长长的鼠尾。他打着电话,时不时操作电脑,翘起的二郎腿不停地抖动,姿势张扬。如果不是发觉有异去调了监控,恐怕这些画面永远也不会被人看到,等时间一到,它就会被新的内容所覆盖。

林凇慢慢眯起眼,过了会儿和梁烠同时开口:“这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他犯了什么事?”

朱亚站直,先回答梁烠的问题:“擅自输粮,这在朱维咨区是很严重的事。”

.

朱亚给的监控共有三段。第二段视频里,时间显示为上周三下午,几辆外观统一的货车开进粮库,倒出车上运载的作物。其中一辆车上装的是大豆,这就是从村长他们村收来的。

第三段视频,画面显示上周四早上六点多,一辆运输货车单独开进粮库,门卫没有阻拦,似乎很熟悉这车。这辆车的车身喷有“运粮”二字,却和昨天的货车不太一样。只见它从监控前经过,进入盲区,等到再次从监控里出现时,上面装了大豆。

这就是蒋迪高往外运大豆的车,并没有经过部门允许,是他私自往外运的。

林凇看后,心中五味杂陈,“老鼠”最终还是偷粮了。

送他们出去的路上,朱亚继续解答刚才林凇的问题:“我们查出来,他做这事已经有段时间了,几乎每周都会联系着往外运一批东西。他的确聪明,很多衔接细节做得非常隐蔽,甚至有自己的特别门道。我们从粮输部那里得知,他现在进出粮输部不用写访客登记,这也给他私自输粮创造了便利。

“上周四他又偷运了一批。因为粮输部每一次的上收和运出在电脑上都有详细记录,所以他必须要把相关信息删除或修改,否则就会被发现。大豆,他上周四私运的是大豆,所以他那天先去了粮输部把大豆的相关数据删除。”

“删了大豆的数据,怎么对村长他们交代?大豆从他们那儿收来的,没了还怎么付他们钱?”林凇问道。

朱亚解释:“我们不拖欠村民,收粮都是当天收当天结算的。”

伍汀听了又提出疑问:“我还是不明白,删掉大豆的数据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朱亚叹了口气:“接下来就要说回信通部了。

“我们信通部负责朱维咨的一切消息通信,每天各部门和各地区的消息都会传到我们这,再由我们进行分类汇总。粮输部的运输单也会传过来,我们会打印出这些运输单然后存档。

“蒋迪高光在粮输部删掉消息还不够,他必须要把我们这里的消息也删掉,这样才不会露馅。上周四那天他就是先到粮输部删消息,再回信通部继续删,因此删完后打印出来的运输单里就没有大豆这个品类了。”

梁烠顺着朱亚的话猜测:“所以就是说,他很可能在删消息的时候操作失误,把我们的任务信息删掉了?”

“没错。在此之前他一直做得很谨慎,从粮输部到信通部的时间掐得刚刚好,把控得非常精准,从来没有没迟到过。可上周四他失误了,在粮输部多花了点时间,导致耽误了回信通部。为了保持他的打卡记录,于是他拜托人事办的阿芬帮他,然而即便如此,打卡还是迟了。”

林凇恍然:“难怪那天他的打卡时间比往常迟了十五分钟。”

朱亚点头:“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乱起来,回到信通部删消息时连带着把下面一条有关你们的消息也删了。这才导致我们怎么都查不到从罗安林和著克传来的信息。”

伍汀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就为了个打卡记录?这人也太奇怪了吧!”

林凇反而不觉得惊讶:“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很多突发情况都是灾难。他一直以来都精准把控打卡时间,一旦计划里出现意外情况,是很容易烦躁慌乱的。”

朱亚表示赞同,蒋迪高在某些方面的做法已初见异常,比如对打卡时间的过度把控,又比如一些潮湿阴暗的收集——他们后来发现,上周四他发给人事办阿芬的厕所照片其实并不是当天所拍,很显然,那天早上他根本没有因为闹肚子去过楼下厕所。

那张厕所照片是他在很早以前拍下的,一直存在手机里。至于为何会拍厕所照片?不得而知,或许他还拍过其他更多的奇怪照片。

上车前几人做了最后告别,朱亚同他们陆续握手:“无论小高是因为什么而走上这条路,结果总要由他自己去承担。”

“应该叫 ‘小蒋’,他姓蒋,不是么。”林凇纠正道,并表示蒋迪高口里的那个领导说不定觉得自己很风趣,却不曾想这一声‘小高’会成为他人的心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无法意识到语言的伤害性远比想象中的强。

又或许他知道,可他依然选择这么做。如此可恶。

还有那些同事,背后嚼人舌根的行为真的挺不上档次的。

朱亚接着林凇坦荡的目光,略为尴尬地笑了一下,尽管林凇这话讲得很不客气,但此刻他感觉这个林凇真的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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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明显不如之前来得轻松。林凇精神恹恹,靠着副驾驶一直看外面飞驰而过的景物。伍汀也难得地保持安静,过了许久,他幽幽叹出一句:“哎,其实能凭自己的实力进一个区的总部,蒋迪高并不差劲,只是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估计是一路以来的经历给他带来太多打击,击垮了他。”

“他这不算被击垮。”梁烠手握方向盘,“被击垮的人不会做出私自输粮这种事。虽然他的确做错事,但我们无法对他多做其他评判——没有经历过他的那些事,很难感同身受。即便经历过,千人也有千般感觉,每个人的性格、思维方式不同,就算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件事,给出的反应也不一定相同。”

“那他私自输粮,算不算是一种对周围环境的反击?”

听到伍汀这么问,林凇靠着车窗扯了扯嘴角:“‘反击’这个词语有点太英雄主义了,伍汀,不要用到他身上。错就是错,擅自输粮是违反朱维咨法规的,他的确违法,但不能把原因归咎到他的个人经历上去。 ”

梁烠对这话很是认同:“蒋迪高做出违法的事那是他的个人选择,不见得每个和他有相似遭遇的人都会去犯罪。”

“我总觉得蒋迪高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圈里,一个他自己画的圈。”伍汀坐回座位,“刚才他有一句话我特别不认同。”

伍汀挺直腰背:“他说出生就是黄胸鼠是他一生最根本的错,我觉得不对。生为哪一类兽人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怎么能算是一种错呢?再说了,我从来就不觉得兽人有高低贵贱之分,谁说老鼠兽人就一定会偷东西?就算是真正的动物老鼠,偷吃行为对于它们本身而言也只是一种觅食行为罢了。”

伍汀语气坚定,往右前方探出身子:“林部员,你说对不对?这动物品种哪儿来的贵贱之分,比如说我和阿烠,我们一个蜜袋鼯鼠兽人,一个兔子兽人,你觉得怎么样?难道和那些老虎狮子兽人比起来,我们不够高级吗?”

闻言正在开车的梁烠也竖起耳朵,他想听听林凇怎么回答。

林凇还是看着窗外,半晌,说道:“你说得很对伍汀,我们这一生能自责的东西有很多,就是不能自责出生,人最无法责怪的就是自己生而为何。”

他语气淡淡,依然没什么太高情绪:“每个人的‘出生’都是其最无能为力的人生命题。”

说完,林凇沉默了很久。看着这样的林凇,伍汀扒着副驾靠背,忽然不敢催促他继续。

像是意识回归,林凇转而莞尔一笑,语气上扬:“人类可不见得有资格来评判其他兽人的高低卑劣,毕竟从广义上而言人类也只是动物的其中一种。众生平等嘛,我也不觉得自然界有什么动物是低劣的,更不觉得兽人有高低贵贱之分。虽然我不认识其他的蜜袋鼠兽人,但是我觉得伍汀你非常可爱~”

收到这样的评价,伍汀咧嘴“嘻嘻”,满意地坐了回去。

林凇也笑着,一转头就对上梁烠那探寻而来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那像我这样的兔子兽人呢?”

无法逃避,林凇只好思索措辞:“兔子也是一样的,也很可......”话到此,他忽然想起梁烠那一身的腱子肉,嘴唇微微颤动,实在讲不出“可爱”两字。

于是转个腔,夸道:“也很好,嗯,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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