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一会,牢房外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有两人正向她所在的地方走来,小声地交谈着:
“……你确定没问题?可别像之前那个,不但没弄死,还惹了一身骚……”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问。
“放心,那边都打点好了。这女的邪门得很,留着迟早是个祸害……用了这个,保管做得干净……”
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回应,语气中藏着狠毒。
是那个在山神庙里跳出来指认她为“妖女”的精瘦衙役。
李霁青记得他的声音。
不一会儿,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了清晰可闻的响动,牢门的锁链被轻轻拨动。
李霁青心中冷笑。
做得干净?
看来这李家勾结了衙门的人,是铁了心要在审案子之前,让她“合理”地死在这大牢里。
牢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啊——!鬼!有鬼啊——!”
一声吓破了胆的嚎叫,从牢房深处传出。
正是精瘦衙役发出的。
他指着李霁青的方向,满脸惊恐,活像见了鬼。
另外两个同伙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光线下,李霁青不知何时悄然站起,静静地立在墙角阴影里。
她身上那件大红的嫁衣格外渗人。
原本清理脱俗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忽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阴风,吹得走廊尽头的灯火摇曳不定。
李令曦身旁的墙上,出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随着风扭动,像是要破墙而出的冤魂厉鬼。
“鬼、鬼……”
“她……她真的是妖女!”
“鬼魂索命来了!”
这几个衙役,本身就做贼心虚,平日里干了不少亏心事。
此刻见了这阵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鬼哭狼嚎,落荒而逃。
走的时候,连牢门也忘了关。
李霁青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正常。
这点制造幻境的小把戏,对此时的她而言,竟也消耗了不少心力。
这一夜,平安度过。
第二日一大早,牢房里就传来了抱怨和议论的谈话声。
“昨晚上一宿没合眼,吴县令把咱们几个不当值的兄弟都叫了过去帮忙,直到天亮才出来……困死了!”
一个狱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
“可不是嘛,谁让咱们吴县令只有这一根独苗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得了!”
另一个狱卒附和道。
“唉,小公子这病来的太邪乎了,满县城的郎中请了个遍,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县令,小公子,邪乎的病……
李霁青心中一动。
机会,或许来了。
她趁早饭时间,悄声唤来一个面相朴实的狱卒,先是递了些碎银,接着又拿出一块注入了灵力的药符。
“差大哥,方才听闻县令大人家中似有急事。我自小熟读医术懂药理,此物应能暂缓小公子的症状。”
“一点酬劳奉上,还请差大哥帮我个忙。”
“这……”
狱卒看着手心里的银子,明显有些心动。
“你放心,我因被人诬陷入狱,只希望能借此机会减轻刑法,挣得伸冤的机会,绝无他意。”
狱卒将信将疑,但见对面女子气度不凡,又想起昨日听说的有关此女相面断案的议论,最终犹豫着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如此,便多谢差大哥了。”
李霁青轻轻招手,让狱卒附耳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这日,县令家中仍是一片愁云惨雾。
小公子的怪病来得急,症状怪,且寻遍全城,竟无一人能治。
吴县令急得嘴角起了燎泡,县令夫人程氏哭得撕心裂肺,府中上上下下心急如焚,却都束手无策。
这时,门房来报,说是有一狱卒声称或许能治小公子的病。
若是平时,吴县令定是不会轻信。
可眼下事态紧急,又别无他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快叫他进来!”
狱卒快步进来,拿出那枚药符,说是家中长辈偶然得一游历高人所赠,或许有效果。
程氏心疼儿子遭罪,连忙将那药符塞在了儿子枕头下。
说来也怪,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原本狂躁不已的孩子,竟真的收敛了许多。
不再大力挣扎,不再满嘴胡言乱语,逐渐安静了下来。
虽未完全恢复常态,但起码不再那般吓人了。
程氏喜极而泣,吴县令也松了口气。
他大手一挥,叫狱卒上前,欲给予奖赏。
直到这时,狱卒才按照李霁青的吩咐,道出了实情。
“哦?狱中女子……莫非是昨日找捕头抓回来的那个李氏?”
吴县令又惊又疑。
他白日里忙于公务,还未来得及亲自审理李霁青的案子。
只是听赵捕头汇报,说证据确凿,案犯却抵死不认,是个“狡猾且棘手”的“妖女”。
可如今,这妖女随手送来的东西,竟比城中所有名医都要管用!
他双眼微眯,捋了捋胡须。
也许,李氏所犯之案,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而自家儿子的怪病,还得着落在此人身上。
他略一思索,吩咐道:“来人!”
约摸两刻钟后,吴县令派出的两个心腹,秘密地从大牢里提出李霁青,带到了吴府后院。
“既如此,那犬子的病,就有劳了!”
吴县令见李霁青虽从牢狱出来,但浑身的气度着实不俗,心中的疑虑当下消散不少,只是语气和姿态仍有些高高在上。
“大人客气了,带我去小公子房间吧。”
李霁青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厢房内,一片狼藉。
小公子虽已安静许多,但双眼还是翻着白,身体也时不时抽搐几下,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甚是诡异。
由于怕他又突然发作,几个家丁还是在旁边按着。
李霁青走近,只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
小公子眉心发黑,头顶上方纠缠着一团常人看不见的浓重黑气,
这是冲撞了阴煞之气,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难怪郎中们无法医治,只因这本就不是普通的病症。
“放开他。”
李霁青开口了。
“放开?可……这……”
家丁们犹豫地看着吴县令。
吴县令看着李霁青清澈笃定的双眸,一咬牙:“放开,听李姑娘的!”
家丁们刚一松手,小公子就如脱缰的猛兽,眼看就要再次扑起。
就在这时,李霁青动了。
她并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迅速将一点灵力汇聚于指尖,踏上前一步,指剑一挥,点向小公子的眉心。
“定!”
一声清喝,小公子如同中了定身法,动作霎时一僵,无法动弹。
只是喉间还隐隐有“咯咯”的怪声。
李霁青的另一只手从怀中快速摸出一张符纸。
那是昨日在狱中,她用粗劣的黄纸和仅剩的一点朱砂勉强绘制的安魂符。
她手掐诀印,念念有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毕,她手中的符纸“嗤”一声烧了起来,随即化作一道清光,倏地没入小公子的眉心。
“呃啊——!”
小公子顿时惨叫一声,身体抽搐不停。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黑气,从他头顶的百会穴处被逼出。
随着黑气消散,小公子眼中的白翳也散去,恢复了正常。
他身体忽然一软,直挺挺往后倒。
眼疾手快的家丁上前赶忙扶住,却见他已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稳绵长。
整个厢房内,十分安静,静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与惊诧的抽气声。
所有人,包括后来的赵捕头,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吴县令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儿子的鼻息,又摸了摸额头。
发现高烧已退,呼吸平稳,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
再转头看向李霁青时,他的眼神已彻底变了。
“仙……仙姑!多谢仙姑救命之恩!是……是吴某之前做事不周!”
他竟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中也满是敬畏与感激。
李霁青侧身避开,声音毫无波澜:“大人不必多礼。”
“贵公子这是误入了城北的乱葬岗,冲撞了积年的煞气。如今煞气已除,静养几日便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赵弘,又缓缓道:
“至于民女之案,真相如何,相信大人心中自有明断。”
“民女蒙冤入狱,身陷囹圄,却能不计前嫌,出手解救大人骨肉。这世间的是非曲直,因果报应,想必大人应比民女更懂。”
闻言,吴县令脸色顿时青红交加。
他想起赵弘之前汇报的案中,确有诸多疑点。
再看看眼前这手段通玄、气度不凡的女子,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差点成了别人手中枉害无辜的刀?
他站直身子,面色肃然,对着赵弘厉声道:
“赵捕头,陈员外被害一案,疑点重重,本官命你协助县尉,即刻重新彻查!”
“务必揪出真凶,还李姑娘一个公道!若再有人胆敢徇私枉法,本官决不轻饶!
赵弘浑身一颤,连忙躬身领命:“卑职遵命!”
他偷偷觑了一眼李霁青,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后悔。
两日后,吴县令亲自审问,当堂判李霁青无罪释放。
赵捕头怕被牵连,效率极高。
杀害陈员外的真凶很快就被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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