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援兵先后抵达西南,驻守云城的将士再无后顾之忧,终得以放开臂膊与大理一战。
在此之前,双方对峙已久,大理到底不似云城那般有所依仗,背后是绵延崎岖的深山老林,如今大梁援军已至,倘若继续作战,必然讨不得丁点儿好处。
那脸扣银白鬼面的年青将领竟似理智全失,俨然一条咬人不放的疯狗,且战且退的与大梁兵马僵持数月,尽管日渐颓靡,打法却愈发激进狠绝。
但——
萧成昭手握一纸清单,垂目披阅间面上神色越显古怪,兀自思忖许久才抬眸掠过案上堆积成山的卷宗,直直视往薛重云:“小舅父,我有话要与舅舅说。”
两方虽打得激烈,但无论是损失亦或伤亡,都算不得多,与其说是困兽犹斗,倒更像是刻意为之。
果然与料想中的不错,密信还未递出多久,大理兵马仓皇撤回深林。
斜刺而去的枪尖挑落了那青年将领扣于脸上的鬼面,旋即裸出一张高鼻深目的黝黑面容,纵然显露愕然之色,长眉下一双桃花眼也似隐含笑意,他颈间一圈黑甲波光粼粼,似有天光流淌其间,苍绿眼瞳微眯之际,又以指揩去颊边血迹,而后头也不回地钻入山林。
萧成昭策马欲追,还未冲入藤影曳曳的黢黑林海,便被一声厉呵唤停了脚步,马蹄骤止掀起连片泥浆,薛重云枪出如龙,架住自叶间倏然捅出的长枪,日光破开浓雾,那悬挂树梢上的东西哪里是什么藤蔓,竟是条鳞光闪烁的黑蛇。
长蛇灵活至极,攀紧绿瞳青年递来的枪尖,窸窸窣窣地游回他颈项,青年嗤笑一声:“算你好运。”脱口而出的汉话差强人意,落于句尾的乡音并不显得怪异,反倒平添风情。
随后挥臂甩枪,铰下层层翠叶,不过几息便驾马消失于幽深林间,彻底没了踪迹。
至于远在千里之外的明京,谢琤烧毁密报后即刻戒严禁垣,人人皆需接受盘查,每日如此。
禁垣人员变动不大,不过几日便查清明了,唯一调动的,竟只有太医院新官上任的白澍。
谢琤疑心重,三番几次差人试探,俱是无功而返,搜集来的履历亦与先前大差不差,便是白澍那已成白骨的亡父也被挖出来里里外外查了数遍。
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子,却在这紧要关头,柳院判痹症又发,双足关节肿若铜球,就连下地行走都成了难事。
时隔半年,绿绮再度造访谢府,递上一封密信,道是从蓬莱宫一宫女床下搜出大量不明银钱。
谢琤随即下令捉人,还未用刑逼问,犯事宫女便哭哭啼啼地将事情始末全部交代了,便这般顺藤摸瓜往下查,顺利将大理埋于京中的暗线连根扯出,恰与三月前查抄时寻出的零星痕迹一一吻合,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捉了百来号人,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其余的秋后问斩。
借此机会,谢琤顺水推舟地清点过蓬莱宫宫人,却也并未将事情做绝,只简单修整过枝节末梢,萧姝对此无异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风波渐渐平息,明京城迎来第一场寒雨,也携来边关捷报。
夜雨沥沥未停,一点灯火摇摇曳曳晃入蓬莱宫中,由宦官引上水光粼粼的长阶,悄然站定通明殿前,投予窗棂两片颀长黑影。
殿中地龙烧得足,煨得酒香馥馥,格外醉人心神。
白澍兀自推门入殿,便听得里间叩声猝然停止,不由得迟疑出声,试探似的轻唤:“陛下?”
良久,才泄来一声绵长轻缓的轻呢:“……嗯。”
白澍闻声稍安,继而徐徐迈步:“夜已三更了,陛下寻臣何事……”却猝尔噤声。
便见萧姝斜身支颐榻间,一袭朱衣凌乱松散,几掩不住襟间雪色,床前足凳上玉壶翻倒,酒水横流淌了满地。
萧姝对此视若无睹,羽睫轻垂宛若蝶翼,半掩去晕染颧上的棠红,继又懒怠地掀起眼皮,乜往白澍愕然瞪大的桃花眼,忽而朝他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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