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柚木伸手比了比身高，偏过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好矮。
但身高不妨碍这位殿下的气度。他摘下斗篷，摇头示意乔不用行礼。随后柚木才注意到他的脸：果然是位小殿下啊。
“又行什么礼？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泥巴！”乔温师父在背后敲他脑袋。
“人家是殿下……”
“殿你个头啊殿，上回约书亚也是这样，我没教过你这些！”
乔摸着鼻子，自认理亏。
那边拉尔夫已经叫上了：“老师。”乔温满意地摸胡子。
如果我是乔温师父，也会更喜欢拉尔夫王子的。柚木在一旁悄悄和奏说。乔是谁啊，不认识。
“你出来办事？”乔温师父问。
“是的，”拉尔夫恭敬回道，转头却向柚木这边，“我来邀请这位小姐加入仪式者。”
柚木没反应过来。
“非常感谢你帮助了兄长！”小殿下深深鞠躬，“如今仪式者实在太过稀少，因为了解到您的实力，我真诚向您发出邀请。”
“请帮助这座城、这个国家的百姓吧。”
拉尔夫走了。
“他是约书亚的弟弟？”又是在树下，柚木眼神呆愣，问。
“对，”乔站在她旁边解释，“现在王都的仪式者共有六位，每人负责一月的仪式。”
“六人无论怎样组合，也不能发起影响范围更广的合并仪式。”
“每月仪式区域都在变，但即使变了，也都集中在上面人认为重要的地方，其他的照顾不到，”乔叹口气，“所以约书亚才总是跑出来。”
为了看那些被划作“不重要”的地方……柚木想起那个人肩膀上的梦精灵，和脸上完全不当回事的笑容。
……承受这样重的负担，吗。
“拉尔夫殿下很担心他的哥哥吧。”柚木愣愣地说。
很安静，乔温师父不在，奏也不知道去哪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乔不回话，柚木又把头埋起来。
“我只是来王都找书的。”
“我知道。”
“我得靠奏帮忙。”
“我知道，”乔蹲下来了，声音像是在她头顶，“所以就算不管也没人能怪你。”
那么，要不管吗？
“柚木！”晚上奏出现在她眼前，看表情很兴奋，“族长借了我一本书！”
“柚木？”
她在树下发了一下午呆，听到人叫才转头：“啊、啊，你说。”
奏歪了歪脑袋，把书放到一边，灯光昏暗，于是凑近了看她：
“我觉得现在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柚木笑：“我能有什么事？”
奏离远了些，站在灯光下：“柚木是为什么出了结界，又为什么要找书呢？”
这是奏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我想了解历史，找到打破结界的方法，让所有树族人出来。”
标准答案，也是柚木从没变过的回答。
这一次，奏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奏——来讲故事吧。”柚木拖长了音撒娇，脸上现出乖巧的笑容，表示她想转移话题了。
奏叹气。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树族认为，树扎根大地、头顶苍天，是英雄的象征。
树族不拘形体、无需饮食，高天与海洋、街市与教堂，他们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他们是自由的。
然而，很久以前，却有一位树族少年，如金丝雀一般被囚禁在人类的宫殿中……
……
“这情节，”柚木托腮，总觉得在哪见过，而且，“这是小说吧？”
“族长也觉得应该在小说里找历史？”她想起不久前乔温师父说过的话。
“我倒是问了树族的历史，”奏回到那边，声音从树环里传出来，“但是族长爷爷不给。”
也正常，自己以前死皮赖脸要，老爷子都不给。柚木倒不讨厌看小说，只是……她抓抓脑袋，看天花板，试图回忆起什么……这情节真的好眼熟啊！
到底是在哪见过？
她跑去翻自己这段时间收集的小说堆。
这本，不是，这本，不是……她一本一本拿开，手上很快就拿不下了，放到一边，于是很快周围满是高度不一的书堆。
直到最下面那本露出来：
《树与牢》。
柚木眼一亮，奏也从手环里钻出来看。
不能怪柚木想不起来，实在是这两本光看开头侧重点就不一样，这本开头：
世人皆道王都好，王都中心的王族更是过的神仙日子。可谁知，历史上凶暴残忍，以一己之力拓宽王国版图的萨尔贡大帝，幼时却在这宫殿中备受欺凌……
倘若没有那次树下的相遇，或许那位大帝，会在某次受辱后凄惨地逝去吧……
能接上。
奏总结：“一本是树族视角，一本是王族视角。”
“两本都这么写……两本重叠的部分，有没有可能是事实呢？而且，那位大帝的名号……”
“让我看看内容是不是也一样……”柚木已经翻开小说。
“我也要看！”
乔很少回来了。
柚木以为自己没见着他，就可以不去想自己还有个仪式者的邀请，结果事情还是不停在脑子里转，转得她精神萎靡。
那位小殿下看我这样子，不会觉得我能当仪式者了吧。她苦中作乐地想。
她最近多了一件事，就是去查那个什么什么大帝，虽然君王名号什么的，作者杜撰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多少是一个思考方向。至于加入仪式者的事情，就留待后议。
开玩笑，拯救世界的事，我掺和得进去吗……
转头，迈步，推门。
“啪！”门边的木剑滑倒，剑柄打在她脚背。柚木顿住了。
烦呐。
“如果自己变强了，害怕的东西就会变少。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烦不烦呐——
她烦得想把某个出任务的家伙抓过来敲一顿。
对，很想敲他。
柚木走在大街上在心里反复确认：敲完人我就窝回去看小说。
王都中心的街道一如既往地冷清，柚木有些怀念之前去过的西区的街道了：至少那里还有小孩丢石头玩儿。
要不就去那里？反正我也不认路。
她出来之后才想起自己不知道乔在哪出任务。索性就去西区。
不知道还有没有士兵把守。
一只灰色的梦精灵。
柚木躲在墙角后，看看手环。最近奏试图从族长那里借到真正的史书，很少显出能量体来这边。就是说，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像上次一样，对，这很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地释放少许能量去刺激那只精灵。不需要太多，只要把它引到这个方向，再撞上自己满身的能量就可以。
释放、释放。
她专心，引导微弱的绿光向那只梦精灵靠近，包围住，再拖向这边……不同上次，随着对方的靠近，她感受到对方吞食的负面情绪。
普通梦精灵吞食所有情绪，需求量小；梦魔只吞食负面情绪，需求量大，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他们会把人扯入噩梦，这些人就成为他们的食物来源。
灰色梦精灵已经携带了很多负面情绪了。
“让我尝尝你的梦吧。”仿佛听到有人这么说。
绿光由她指尖延申，像一条线拽着梦魔，越拽越近。而在离她只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周围传来“嗡”的声响，仿佛耳鸣，激得她一阵眩晕。梦精灵趁机往外跑，却不知撞到了什么，在她眼前变得粉碎。
术法？
柚木脑中闪过这样的猜测，而后，眼前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醒来时，手脚被绑在一起。她还晕着，低头的视线范围里只能看见一双镶金边的鞋，橘黄色的光由窗外射进来，闪得她眯起眼。
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睁眼。”
她还晕着，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命令她的人不知道是谁，但大概是那双金鞋子的主人。没有想那么多，适应光线后，她的眼睛自然睁开了。
“不错的颜色。”听不出是否高兴，那人夸奖过后，又冷哼一声，坐回中间的高位上。
她晃晃脑袋，才想起来打量四周：像是一间供人议事的厅堂，窗门大开，太阳光照进来，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
已经是下午了。
她正混乱着，却听到人说：
“如果挖了她的眼睛收藏着，日日赏看，我的眼睛也会更美吗？”
什么？！
柚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抬头瞪大眼睛。
“真漂亮。”高位上的人又发出一声赞叹，她生着精致的眉眼，锦衣华服，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小公主。小公主正在跟身边的人说：“我想要她的眼睛。”
“公主殿下已经有世上最美的眼睛了，”侍女这样回答，“您的容颜在奴婢心中永远同太阳一般耀眼。”
公主漫不经心地低头看自己的指甲：“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放过她？”
“既然这么不会说话，不如拔了你的舌头？”
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来，捂住嘴不停发抖。
什么鬼？
柚木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
“本公主想听听她要说什么。”那人注意到了，示意仆从拿开堵嘴里的布团。
柚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刚才那句话太过吓人，尽快离开才是要紧事。
她忍着厌恶，装傻道：“我这普通的眼睛，再怎么好看也比不上公主殿下的呀。您眼睛的颜色，像极了我故乡的一种花，那花只在夜晚开放，可稀罕……”
“哦？”公主饶有兴致地歪头看她，“可是，谁说你是黑色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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