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蕊怀里揣着银票,脚步轻快,一直走了好久,才左顾右盼,拐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
她拿出银票,切切实实的一百五十两,心中不由欣喜,这些钱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她小心收好银票,坐在巷子口的石砖上,拿出李母给她装的包子,一边吃一边转着脑筋。
等会先去兑换些碎银子,然后去看看房子,若是银钱够的话,能买下来最好。就是她今天出门的说辞得好好想想......
萧蕊咬了一大口包子,只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美味的包子。三个包子很快吃完了,想到百宝楼,她又不由后悔起来,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小气,只定了一百多两的头面。
果然是因果循环。
萧蕊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走出巷子,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月柳。
月柳走在人群中,向着东边而去。萧蕊掐了自己的脸一把,因为力气太大,嘶了一声。
她快步追上,距离月柳五六步时又突然停住,心中有些惴惴。
沈清檀,怎么样了?她好想这样去问,却没有身份去问。萧蕊眼睛一亮,月柳是沈清檀的贴身丫头,那么沈清檀会不会也在附近呢?
她提了精神,有意无意地跟随前面的月柳。
走了一小会儿,见月柳拐弯进了一家药铺。
萧蕊抬头看那药铺名字,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德济堂”。
是赫赫有名的德济堂啊,德济堂历经百年,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馆,现如今有三兄弟,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太医院为官,三老爷则经营着德济堂。
别问萧蕊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看过病。
月柳进去一定是来抓药的吧,沈清檀病还没好吗?不知道病得严重不严重。萧蕊踌躇了片刻,也跟着进去。
德济堂虽赫赫有名,但医馆却特别俭朴。萧蕊生前找过德济堂的医师看病,但还未来过这个地方。走进里面,只觉得很大,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街拥有这么大片地,能看出德济堂的底蕴深厚。
堂下一排排板凳椅子,是给看病排队的人稍作休息用的,此时已过午后,一眼望去有不少人。堂上分为一个个隔间,每个隔间围着半透的短门帘,门帘上写着“骨伤”、“伤寒”、“妇科”、“内伤”等字眼,足足有十来个隔间。
隔间里出来一人,便会叫着自己后面的号数,接着堂下就会起身一人进入相应的隔间。萧蕊看着每人手中拿着的纸条,心中只觉得新奇。
原来上门看病是这样的?看起来十分有趣。
萧蕊四顾张望,瞧见方才进去的月柳往东面走去,便要抬脚跟上。
“诶诶。”眼前突然被拦,萧蕊止住脚步,满脸疑惑。
“你是看病还是抓药?怎么横冲直撞的。”
门口坐了个少年,看起来老实憨厚,此刻却皱着眉头,指了指木桌上的纸条,“要拿号子,不然都一股脑进去想干什么干什么,不就乱套了。”
“哦,”萧蕊心中哼了一声,凶什么凶,不能好好说话吗?她这不是不知道嘛。
“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
“嗯,今日抓药的人不多,也不用等太久。”少年抬头,将纸条递给她。
萧蕊接过条子,只见上面写了一百三十。
“诶,”那少年多瞅了她几眼,抓抓脑袋,“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他左想右想,突然一拍脑袋,“你是杏枝家的那个病恹恹的小丫头。”
萧蕊吃了一惊,这人认识她?可她......不认识他啊。
“肯定是了,我记性可好了。”那少年眼睛一亮,上下打量她,“公子太厉害了,你都快一命呜呼了,如今不过几日,都能下地了。”
萧蕊瞪着眼,不知道怎么回他好。
“哦,你不记得我了,当时你不省人事,杏枝求我找医馆里的医师看病,那些医师个个忙得很,哪有时间,况且你们又一贫如洗的。”少年拍拍胸脯,“还是我想了个办法,去向公子求了一个方子,这不让你起死回生了。”
萧蕊叹了口气,可惜原本的“李阿蕊”已经死了,生的是她萧蕊。
“你家公子是?”
“我家公子啊,”那少年左顾右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穿着蓝衫的男子,“喏,在那儿。”
萧蕊循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蓝衫男子背对着自己,便点头,“等会儿我去道个谢。”
那少年吃了一惊,慌忙摇手,“别,我家公子还未有独自出诊的资格,被老爷知道了要挨骂的。再说了,这么忙,哪有空理你。你谢谢公子,还不如先谢谢我呢。”
萧蕊觉得他十分有趣,歪头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岳三,在家排行老三嘛,”岳三抓抓头,见又有人进门了,忙道,“你快些去抓药吧,若是家中不方便煎药,药房边上的隔间有负责煎药的,多加三文钱就行。”
萧蕊点头,“谢谢。”
她拿着条子去药房,正看见月柳在柜前抓药。
萧蕊跟在她身后,静静等着。月柳身边还有一个丫头,似是碰上了熟人,正在说着话。
“我家夫人最近脾胃虚,总是吃不下什么饭。”那个脸生的丫头面上却不见忧愁,反而一脸赞叹,“就吃了两副药,胃口好多了,德济堂的医师真是厉害呢。”
“是啊,”月柳忙附和,“我小姐也是,前段时间吹了风受了寒,近两日好多了。不过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你这方子是哪个大夫开的?我去问问。”
萧蕊在后面听着,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沈清檀没事。
“就是那,”丫头一指方才的蓝衫男子,“找的那位医师。”
月柳狐疑道,“看着不过二十许,太年轻了些。”
“你别看他年轻,本事好着呢,”丫头接过柜台伙计配好的药,“我先回了。”
“去吧。”月柳笑道,等了一小会儿药也抓好了,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蓝衫男子。
萧蕊扭着头看去,抓药的伙计不耐道,“别磨蹭了,药方呢?”
萧蕊啊了一声,掏掏袖子,“我忘带了,下回再来抓。”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有意无意地看月柳和那蓝衫男子交谈,两人竟然往她这边走来,许是做贼心虚,吓得萧蕊眼神乱瞟,让开路。
月柳二人从身边走过,男子温和道,“大病之人其实最忌吃补药,吃些能开胃的山楂丸就行,我昨日刚好做了一些,你拿一些去试试。”
月柳眉开眼笑,“好,我还担心着呢,吃两副药会不会不好。”
等月柳拿完山楂丸,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医馆。萧蕊正要离开,却被人叫住了。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萧蕊一转头,却见叫住她的是方才的蓝衫男子,此刻才看清他的相貌,长相清秀,言行温和,十分可亲。
“啊?”萧蕊愣了一下,不会是自己一直看他们,所以让人误会了吧。她硬着头皮,脑筋一转,小声道,“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男子诧异,似是在努力回忆,“我好像未见过你。”
“我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岳三向你求了药方,才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特此来道谢的。”
男子面上更困惑了,“我何曾有写过药方给他?”
萧蕊呆住,什么情形?那岳三不是说他求来的药方吗?
男子思索了一下,“你跟我来,我给你诊一下脉。”
萧蕊只好跟着他走到诊室,男子示意她坐在对面,萧蕊伸出手,安静地看他诊脉。
只见对面的人皱起了眉头,“你确实大病了一场,而且吃的还是一副猛药,捡回了一条命。”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
又随即道,“糊涂!”语气有些微怒。
萧蕊弱弱道,“大夫,我还好吗?”
“你再晚来上几天,便危险了。”
“啊?”萧蕊一脸震惊,她觉得自己身子很好啊。
“说来话长,”男子叹道,“我先给你开几日药,你记得每日煎服。”
男子执笔写药方,又亲自拿到药房柜台前帮她抓药。
萧蕊看着手上的药一脸懵,“多少银子。”
“不要银子,”男子解释道,“这是我们的过错。”
“嗯?”萧蕊疑惑。
“这药方是我钻研的,那日有一个与你一样病症的老人,本来想用猛药,但恐老人家撑不过去,便将药方扔了的,”男子无奈,“肯定是岳三拿去了。”
萧蕊脸拉下来,亏他觉得岳三人不错呢,竟然将没人吃过的方子给她。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无奈之举。
萧蕊忙道,“大夫,别责怪岳三。”
“我姓温,”温大夫点头,“我不会为难他,但人命关天,他私自不经允许用药,还是拿我的药方,也是要惩罚的。”
萧蕊想起岳三听她说要去道歉的着急样,心中愧疚道,岳三对不住了。
“这几服药一定要按时吃,吃完再来找我,还需吃另外的药。”
从医馆出来,萧蕊看着手上的药,十分无语,没想到跟着月柳进了趟医馆,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她拎着药包,先去换了五十两的碎银子,然后去买了临近酒楼的几个菜,才拿着大包小包回去。
李母正在家担忧着,眼看着天一点点暗下来,已经安耐不住想出去找了。
搬了个木凳坐在后门,手里做着针线活,眼睛却不时抬起看向道路两边。
见萧蕊回来了,着急道,“怎么这样晚,再晚些,娘就去找你了。”
萧蕊嘿嘿笑道,“娘,我买了好吃的。”
她拉着李母上了阁楼,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有酱肘子,卤牛肉,还有两碗打卤面,香气扑鼻,还是热乎的。当然这食盒压了押金,明日还得还回去。
李母吃了一惊,“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萧蕊将自己去百宝楼的事说了,说半路瞧见百宝楼在招工,便进去试试,然后大掌柜说要定不少绢花,便先给了自己定金。
李母听了,仍是不信,“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说了,一些绢花要得了多少钱?”
“娘,”萧蕊撒娇道,“百宝楼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只看喜好,您就别问了,做些绢花总比替人缝补衣裳强。”
萧蕊兴高采烈道,“明日我就去找住处,我们赶紧搬走。”
谁知李母却一反往日的慈和,十分严肃道,“阿蕊,你自小就不会一件事。”
“嗯?什么事?”萧蕊看着摆开的饭菜只觉得饥肠辘辘。
“就是不会撒谎!”李母拍开她拿筷子正要往盘子里夹的手,“你告诉娘,到底怎么回事。”
萧蕊心跳漏了一拍,筷子停在半空,心中十分纠结。
这要她怎么解释?难道说我不是你女儿,我拿的是自己的钱?
萧蕊轻叹一口气,这本主倒是与自己一样,从来不会撒谎。
她放下筷子,直视李母的眼睛,“娘,你信我吗?”
李母顿了顿,“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
下一刻,萧蕊从怀中掏出银子,递到李母面前,“娘,我若是告诉你,这些银子来路很正,我没有偷,也没有抢,没有出卖自己,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信吗?”
李母差点叫出声来,看着银子吓了一跳,讲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娘自然是信你的,可这一大笔银子难道是你捡的不成?”
她随即发愁道,“若是别人的救命钱怎么办?”
萧蕊无奈摇头,“娘,不是捡的,这钱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但我不能告诉你这钱是怎么来的。”她一脸真诚,“我发誓,这钱......”
李母堵住她的嘴巴,“誓言能随随便便发?罢了罢了,娘是管不住你了......”
萧蕊嘿嘿笑了两声,想着结束这个话题,便将今日去德济堂的事情跟李母一一道来。李母得知温大夫的话很是后怕,又在心中隐隐责怪自己没有带萧蕊再去看病,若又病倒一次她也不想活了。
“娘,明日我们就去看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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