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暴雨中的樱花根】
南城的暴雨在傍晚时分达到顶峰，豆大的雨点砸在歌剧院旧址的琉璃瓦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林深雪和苏晚棠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站在庭院深处那棵歪脖子樱花树下。
十年前它还是株弱苗，如今树干已长至碗口粗，盘曲的根系在地面拱出狰狞的脉络，像要破土而出的枯骨。
「就在这里。」苏晚棠指着树根旁一块颜色稍浅的泥土，雨水冲刷下，那里隐约露出半截生锈的铁皮。
她的声音被雷声吞没一半，白大褂的下摆被狂风掀起，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毛衣——那是她今早出门前，从母亲遗物箱里翻出的旧物，领口还留着淡淡的雪松香。
林深雪放下雨伞，从背包里取出折叠铲。金属铲头切入湿润的泥土，发出「咯吱」声响，混杂着腐叶与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想起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199号物证」，想起□□嘶吼着提到的「樱花树下的铁盒」，每一次下铲都像是在剖开十年前的旧伤口。
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警服，顺着发梢滴落在挖掘出的土坑里。当铲头碰到硬物发出「叮」的脆响时，两人同时停手。
苏晚棠蹲下身，徒手扒开泥土，露出一个约巴掌大的长方形铁盒。盒身覆盖着厚厚的铜绿，锁扣处缠着几圈生锈的铁丝，铁丝上还挂着半片褪色的粉色绸带，像十年前未凋零的樱花。
【贰·银扣里的血痂】
物证鉴定中心的深夜实验室亮如白昼。苏晚棠戴着双层手套，用超声波清洗仪小心翼翼地处理铁盒。
当锈迹被剥离，盒盖上隐约浮现出一行细小花体英文——「For My Cherry」。她顿了顿，想起母亲苏晴的芭蕾舞剧《樱桃园》，剧中女主角总戴着一对樱花袖扣。
铁盒打开的瞬间，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半枚银质袖扣，正是十年前流行的法式款式，表面用錾刻工艺布满细密的樱花纹路，每片花瓣都像用刀尖剔出来的。林深雪举着手电筒，光束照在袖扣内侧，那里刻着两个字母：「CM」。
「陈默（Chen Mo）的缩写。」苏晚棠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用显微镊轻轻拨动袖扣，在扣缝深处发现一点暗褐色的结痂。
「这里有干涸的血迹，年代久远，需要做STR分型。」
PCR扩增仪的风扇发出低鸣，荧光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林深雪盯着仪器，脑海中闪过父亲笔记里被虫蛀的字句：「199号物证缺失，凶手左利手」。
陈默正是左撇子，当年给歌剧院案做侧写时，总用左手夹着钢笔。
「叮——」
扩增完成的提示音响起。苏晚棠将样本放入基因测序仪，比对结果跳出的瞬间，她猛地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实验台。
「怎么了？」林深雪上前扶住她。
「袖扣血迹的DNA……」苏晚棠指着屏幕上完全重合的基因图谱，喉结滚动，「与□□的样本不符，但和陈默五年前参加体检时留下的DNA记录……吻合度99.99%。」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林深雪看着那串代表着「亲子关系概率大于99.99%」的数字，仿佛看到十年前凶手戴着这枚袖扣，用左手行凶时被死者抓伤，血珠渗进袖扣缝隙的画面。
【叁·咖啡杯沿的指纹】
「我想起来了……」苏晚棠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苍白如纸，记忆碎片像被暴雨冲垮的堤坝，汹涌而至，「十岁那年，歌剧院首演夜，我在后台看到陈默叔叔给林叔叔递了杯咖啡……」
她闭上眼，努力拼凑模糊的画面：「林叔叔喝完咖啡就靠在道具箱上，脸色很难看……陈默叔叔去扶他时，袖口的袖扣刮到了天鹅绒窗帘，掉了一颗樱花装饰。」
林深雪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父亲的尸检报告里写着「急性心力衰竭，排除中毒」，难道……
苏晚棠踉跄着走到资料柜前，翻出母亲苏晴的旧相册。在一张后台合影里，年轻的林国栋果然半靠在木箱上，脸色异常，而站在他身边的陈默，正低头整理袖口，左手腕处少了一颗袖扣装饰。
照片背景里，地板上有个银色小圆点，被舞台灯光照得发亮。
「这里！」林深雪放大照片，用红笔圈出那个圆点，「和铁盒里的袖扣装饰一模一样！」
苏晚棠的指尖划过照片里母亲苏晴的笑脸，她穿着芭蕾舞裙，手腕上戴着那枚「樱花之吻」胸针，正担忧地看向林国栋。
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清晰可见：「阿栋突然晕倒，陈默说是低血糖……但他袖口的樱花扣掉了，我捡到收在化妆盒里……」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无法辨认。但林深雪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那句被虫蛀的话——「199号物证待查」。
199，会不会是「袖扣」的谐音？父亲当年就怀疑陈默，所以才把这枚关键物证藏在樱花树下，编号「199」。
【肆·未寄出的恐吓信】
就在这时，林深雪的手机响起，是技术科小张的紧急汇报：「林组！我们在陈默的办公室搜出这个！」
视频通话画面里，小张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是陈默的笔迹，收信人是「林深雪警官」，邮戳日期是案发前一天。信封里只有一张打印纸，上面用三号宋体字印着：
「樱花会再次盛开，在遗忘的角落。
别让十年前的错误，毁了现在的一切。」
信纸右下角，用红墨水画着一朵残缺的樱花，正是十年前凶手留在浴缸边的图案。
林深雪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樱花树的枝条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在低语着十年前的秘密。铁盒里的袖扣在实验台上闪着冷光，「CM」的刻字仿佛活了过来，变成陈默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苏晚棠看着那枚袖扣，又看看照片里母亲手腕上的胸针，忽然想起疗养院发来的母亲画作——樱花树下的「199」，和那句「钥匙在袖扣里」。
她拿起桌上的袖扣，对着灯光转动，发现樱花纹路的中心，有个极其微小的孔，像是可以嵌入什么东西。
「钥匙……」苏晚棠喃喃道，「或许这枚袖扣，不仅是DNA证据，还是打开某个秘密的钥匙。」
林深雪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实验室的灯光下交汇。
十年前父亲的晕倒，母亲的胸针，陈默的袖扣，□□的赌债，还有这封未寄出的恐吓信，所有线索终于汇成一条线，指向那个戴着樱花袖扣的心理学教授。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心理诊所里，陈默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歌剧院樱花树下的监控画面。
当林深雪和苏晚棠挖出铁盒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拿起桌上的另一枚完整的樱花袖扣，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内侧的刻痕。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低声说，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一弯残月从云层中探出头，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那幅巨大的樱花解剖图上，每根脉络都像血管般狰狞。
铁盒里的半枚袖扣，不仅是十年前的血证，更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当林深雪和苏晚棠拿着这枚钥匙，准备开启下一个秘密时，她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比想象中更黑暗的深渊，和一个纠缠了两代人的残酷真相。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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