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是被保洁阿姨推醒的。
“小姑娘,怎么睡这儿啊?天都亮了!”
她猛地抬头,脖子发出一声僵硬的“咔哒”声。眼前模糊一片,好一会儿才聚焦。窗外,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居然趴在卷宗上睡着了。
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凌晨三点半她最后保存文档的时间。
“这就走。”她声音沙哑,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保洁阿姨摇摇头,推着清洁车走了。
苏晴撑着桌子站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她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底青黑、脸色惨白的女人。
陌生得很。
回到工位,她默默收拾东西。那堆卷宗,她看完了大半,摘要和重点也整理了出来,像一份冰冷的尸体解剖报告。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妈妈的。还有几条微信。
“晴晴,怎么不回消息?”
“工作再忙也要吃饭睡觉。”
“妈妈担心你。”
她看着那几条消息,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回。说什么呢?说她像个牲口一样熬了个通宵?说她觉得自己快要碎了?
她把手机塞进包里,拎起电脑,走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混沌。地铁还没到早高峰,车厢里空荡荡的。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头靠着冰凉的玻璃,闭上眼睛。
累。从里到外的累。
脑子里也安安静静。沈清辞那边,大概是天亮了吧?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那个“表哥”的事,有转机了吗?
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惦记那个古代的小姑娘。
真是魔怔了。
沈清辞的病拖拖拉拉好几天。
王氏来看过两次,带着大夫。大夫诊了脉,也只说是“忧思过度,肝气郁结”,开了几副疏肝解郁的方子。
王氏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得让人发冷:“清辞啊,你就是心思太重。姑娘家,想开些,找个好归宿比什么都强。你表哥那边,母亲瞧着是真不错,性子是活泼了些,但男人嘛,成了家就稳重了……”
沈清辞闭着眼,假装睡着,手指在被子里悄悄攥紧。
成了家就稳重?骗鬼呢。
等王氏走了,她才睁开眼,看着帐顶。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像风里的残烛,明明灭灭。
父亲那边,始终没有明确的表态。
她是不是……赌输了?
正想着,春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脸上带着点欲言又止。
“小姐,药熬好了。”春桃把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磨蹭着没走。
“还有事?”沈清辞看她一眼。
春桃压低声音:“奴婢刚才……听前院扫洒的小厮说,老爷昨儿个发了好大的火,好像是因为……因为夫人娘家那边的事。”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她撑着手臂坐起来一些:“具体说了什么?”
“隔得远,没听太清。”春桃努力回忆着,“好像……提到了什么‘御前失仪’?‘牵连’?老爷很生气,说……说‘不知收敛,迟早惹祸上身’!”
御前失仪?牵连?
沈清辞的心跳得更快了。这肯定不是她那点赌坊小事能闹出的动静。王氏娘家那边,肯定又出了别的纰漏,而且不小!
父亲最忌讳的,就是被拖累。
她那个“表哥”,本就是不成器的,他家里若是再出事……
机会来了。
她必须再烧一把火。
“春桃,”她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亮得惊人,“扶我起来,磨墨。”
“小姐,您还病着呢……”
“快去。”
春桃不敢再多说,连忙扶她坐到书案前,研墨。
沈清辞铺开一张信笺,拿起笔。手因为虚弱和激动,微微发抖。
她不能直接去找父亲。那样目的性太强。
她得换个方式。
她想了想,落笔。字迹模仿着生病后的无力感,带着几分歪斜。
“父亲大人膝下:女儿病中昏沉,昨夜惊梦,见母亲泣血嘱托,言需谨言慎行,恐累及家门清誉……女儿惶恐,思及自身,更觉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贻笑大方,令父亲蒙尘……盼父亲保重身体,勿为琐事烦忧。不孝女清辞叩首。”
信写得很短。没提王氏,没提婚事。只提了“母亲”(她的生母),提了“家门清誉”,提了“惶恐”和“战战兢兢”。
她把一个病中少女,担忧家族,害怕连累父亲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母亲泣血嘱托”这句,她赌父亲对早逝发妻还有一丝旧情和愧疚。
“把这封信,悄悄交给父亲书房外伺候的福伯。”她把信折好,递给春桃,叮嘱道,“就说我病中糊涂,胡乱写的,请福伯……若方便,转交父亲。”
福伯是府里的老人,看着沈清辞长大的,对她生母也颇为敬重。
“是,小姐。”春桃接过信,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快步走了出去。
沈清辞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能做的,都做了。
现在,只能等。
苏晴在地铁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差点坐过站。
回到租住的公寓,她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身体沉得像块石头,脑子却异常清醒。
那个窒息感……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痕迹。
但那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太真实了。
是沈清辞吗?她那边也出了什么事?
这该死的连接,时好时坏,传递点信息都费劲。
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面有一小块雨渍留下的黄斑,像一张模糊的人脸。
她想起昨晚看的那些卷宗。里面有个案子,涉及一家跨国公司的股权纠纷,背景复杂,牵扯很深。陈律师让她梳理,却没告诉她最终目的是什么。
她只是庞大机器里的一颗螺丝钉,看不到全貌,只能被动旋转。
这种无力感,和沈清辞被困在后宅,有什么本质区别?
都是棋子。
她闭上眼,试图在脑子里呼唤沈清辞。
没反应。
只有一片空洞的寂静。
她烦躁地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肚子饿得咕咕叫,冰箱里空空如也。
她拿起手机,点了份外卖。然后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热水冲刷着身体,稍微驱散了一些疲惫。水汽氤氲中,她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
不能这么下去。
无论是律所,还是这个诡异的连接,她都不能再被动等待。
她得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搞清楚这连接到底是怎么回事。
洗完澡出来,外卖到了。是一份油腻的炒饭。她没什么胃口,机械地往嘴里塞了几口。
手机响了。是陈律师。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两秒,接了起来。
“陈律师。”
“苏晴啊,休息好了吗?”陈律师的声音听起来很和煦,“下午要是没什么事,来所里一趟吧。昨天你看的那些卷宗,有些地方,我们讨论一下。”
“好的,陈律师。我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她看着那盒没吃完的炒饭,没了半点食欲。
讨论?恐怕是新的任务,或者……试探。
她放下勺子,起身换衣服。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熨烫平整的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个套上了盔甲的战士。
尽管盔甲下面,早已伤痕累累。
她拿起包和电脑,走出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忽明忽灭。
像她此刻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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