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疗养院的红砖建筑,林昀雪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距离那场琴房里的坦白已经过去三天,江寒霜又开始躲着她——早餐故意错过,治疗时间更改,甚至连散步路线都重新规划。
"又在偷看?"
周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林昀雪差点打翻茶杯。她转头看见这位行政主管正抱着一叠文件,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促狭的光。
"谁偷看了?"林昀雪嘴硬道,"我在欣赏风景。"
周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江寒霜独自坐在花园长椅上的背影。晨光中,她的黑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银戒已经三天没有戴回去了。
"陈医生说她的进步很明显。"周明压低声音,"不过..."
"不过什么?"
"她昨晚又失眠了,在画室待到凌晨四点。"周明推了推眼镜,"画的是同一个主题——你。"
林昀雪的心跳漏了一拍。
午餐时分,疗养院前厅突然骚动起来。林昀雪端着餐盘,看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性正在前台登记。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眉眼间与江寒霜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凌厉。
"那是谁?"林昀雪问路过的护士。
"江女士的姑姑,江明玉。"护士小声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
林昀雪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已经径直朝她走来。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和江寒霜一模一样——同样的形状,同样的琥珀色瞳孔,只是少了那份脆弱。
"你就是林昀雪?"女人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寒霜提过你。"
林昀雪放下餐盘:"您好,江女士。"
"听说你在帮她'康复'?"江明玉的视线扫过林韵雪全身,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省省力气吧,我们江家的女人,骨子里都带着疯病。"
林昀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餐巾纸:"那不是遗传病,只是..."
"只是什么?"江明玉冷笑,"她母亲跳楼时32岁,我姐姐服药过量时28岁——你觉得寒霜能逃过这个诅咒?"
餐巾纸在林昀雪手中碎成两半。
傍晚,林昀雪在疗养院顶层的阁楼找到了江寒霜。这里堆满了旧家具和画框,灰尘在斜射的夕阳中飞舞。江寒霜坐在一扇圆形窗户前,膝盖上摊开一本相册。
"你姑姑来了。"林昀雪轻声说。
江寒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我知道。"
林昀雪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相册上——那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年轻的江寒霜站在父母中间,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她的母亲美得惊人,但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
为什么
"她每年都来提醒我一次。"江寒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提醒我身体里流着怎样的血。"
林昀雪注意到相册边缘有被反复翻看的痕迹:"你经常看这个?"
"只在想放弃的时候。"江寒霜突然合上相册,"比如现在。"
窗外的夕阳将她的侧脸染成金色,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林昀雪突然发现她右手握着一个药瓶——不是平时那种白色小药片,而是蓝色的。
"那是什么?"林昀雪伸手去拿。
江寒霜猛地躲开,药瓶掉在地上,几粒蓝色药丸滚落出来。"没什么,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助眠的。"
林昀雪捡起一粒药丸,心脏骤然紧缩——这是强效镇静剂,她母亲生前长期服用的那种。
"你从哪里..."
"姑姑给的。"江寒霜苦笑,"她说既然注定要走这条路,不如早点习惯。"
林昀雪一把夺过药瓶,将药丸全部倒出窗外。江寒霜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看着药丸消失在暮色中。
"为什么?"她轻声问。
"因为我想看你八十岁的样子。"林昀雪捧起她的脸,"白发苍苍,脾气古怪,但还坚持每天画一幅画。"
江寒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你是傻瓜吗。"
深夜
林昀雪被雷声惊醒,发现手机上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陈医生发来的。最后一条写着:"江小姐不见了,监控显示她往湖边去了。"
林昀雪抓起外套冲进雨幕。疗养院的人工湖在暴雨中翻腾着黑色的浪花,岸边,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最危险的礁石上。
"江寒霜!"
江寒霜转过身,浑身湿透,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她的左手紧握着什么,雨水顺着指缝流下,泛着淡淡的银色——是那枚戒指。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被雷声淹没大半。
林昀雪艰难地爬上礁石,每一步都打滑:"找你!"
"回去。"江寒霜后退一步,脚跟已经悬空,"我受够了...受够每天醒来都要确认自己还没疯..."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满是泪水的脸。林昀雪这才发现她右手拿着一封信——江明玉留下的。
"她说什么了?"林昀雪慢慢靠近。
"说母亲最后的日子..."江寒霜的声音支离破碎,"说她也是这样,先是失眠,然后出现幻觉...最后..."
林昀雪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不是你的未来!"
"放开我!"江寒霜剧烈挣扎,"你不知道我昨晚看见了什么...母亲就站在我床边,她说..."
林昀雪突然吻住了她。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咸涩和恐惧的颤抖。江寒霜起初僵硬如石,随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林韵雪的衣服。银戒硌在两人胸口,冰凉刺骨。
"看着我。"林昀雪抵着她的额头,"我是真实的,对吗?"
江寒霜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是泪:"...嗯。"
"你母亲生病了,就像感冒发烧一样。"林昀雪一字一句地说,"那不是诅咒,只是不幸。"
雨势渐小,东方泛起鱼肚白。江寒霜瘫坐在礁石上,颤抖的手指慢慢展开——掌心的银戒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帮我..."她声音嘶哑,"帮我戴上。"
林昀雪接过戒指,轻轻套回她的无名指。金属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江寒霜猛地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
"疼吗?"林昀雪轻声问。
江寒霜摇摇头,突然扑进她怀里。两人湿透的衣服紧贴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更响。
"别离开我。"江寒霜的声音闷在肩头,"至少...不是今天。"
回到疗养院时,天已大亮。
江寒霜在浴室洗澡,林昀雪坐在床边整理她湿透的外套。一张纸条从口袋里滑出——是江明玉留下的酒店地址,背面潦草地写着:
"想知道你母亲真正的死因,今晚8点来见我。"
林昀雪的手指微微发抖。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家族谈话。她看向浴室方向,水声依旧,江寒霜暂时不会出来。
犹豫片刻,她将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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