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紧握着那个已经被她体温捂热的药瓶。药片在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某种无言的控诉。
"你醒了?"
林昀雪发现江寒霜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立刻倾身向前。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江寒霜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到林昀雪脸上。她想说话,但干裂的嘴唇只发出一个气音,喉间泛起一阵腥甜。林昀雪连忙拿起棉签蘸水湿润她的唇,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别说话,程医生说你的食道有轻微出血。"林昀雪放下棉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瓶,"但我想,我们有些事需要谈谈。"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远处传来护士站轻微的交谈声和推车滚轮的声音。江寒霜的目光落在林昀雪手中的药瓶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什么,江寒霜?"林昀雪举起药瓶,让月光透过半透明的塑料瓶身,里面的蓝色药片看起来像某种诡异的糖果,"程医生说这不是医院开的药。"
江寒霜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她的胸口起伏明显加快,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开始攀升。
"看着我。"林昀雪的声音突然强硬起来,她伸手轻轻捧住江寒霜的脸颊,"不要再躲了,求你。"
江寒霜重新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林昀雪读不懂的情绪。她艰难地抬起插着输液管的手,指尖碰触林昀雪的手腕,又无力地垂下。
"抑...制剂..."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林昀雪俯身凑近她:"什么?"
"X-37...的抑制剂..."江寒霜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费力,却异常清晰,"从我的...血液样本...逆向研发的..."
林昀雪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又立刻压低,"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江寒霜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不然呢...等它...彻底发作?"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江寒霜的呼吸变得紊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林昀雪立刻按下呼叫铃,同时握住江寒霜的手,感受到她指尖不正常的颤抖。
"深呼吸,慢一点..."林昀雪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胸口,"程医生马上就来。"
江寒霜却固执地摇头,抓紧了林昀雪的手腕:"莱昂...他说...每月体检...是采样..."
林昀雪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过去一年,江寒霜确实每月都去做全面体检,每次都坚持独自前往。她曾以为那是江寒霜倔强独立的性格使然,现在才明白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程雨带着护士匆匆赶来,熟练地检查监护仪数据,调整输液速度。林昀雪退到一旁,看着江寒霜在药物作用下逐渐平静,眼神却始终追随着自己,里面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歉意和某种决绝。
"她需要休息。"程雨处理完后对林昀雪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瓶上,"我们出去谈谈?"
走廊尽头的家属休息区空无一人。程雨关上门,接过林昀雪递来的药瓶,倒出一粒蓝色药片放在掌心观察。
"这是半成品,分子结构不稳定。"程雨的声音很冷静,但眉头紧锁,"根据初步检测,它确实能暂时抑制X-37的活性,但代价是损伤肝脏和造血功能。"
林昀雪靠在墙上,感觉双腿发软:"她吃了多久?"
"从血液检测结果看,至少三个月。"程雨叹了口气,"难怪最近她的肝功能指标一直异常,我还以为是药物副作用..."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昀雪的声音突然哽咽,"我是她未婚妻,我有权利知道!"
程雨递给她一张纸巾:"你知道江寒霜的性格。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停顿一下,"尤其是涉及到你的事。"
林昀雪不解地抬头。
"这些抑制剂..."程雨指了指药瓶,"是根据你血液中的抗体逆向研发的。江寒霜发现你的血液成分能中和X-37的毒性后,就开始秘密研究这个。"
林昀雪想起半年前的一次常规检查,江寒霜特意要求和她一起抽血,说是要做"情侣健康档案"。当时她还觉得这个举动甜蜜又幼稚,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江寒霜获取样本的借口。
"这个傻子..."林昀雪用纸巾按住眼睛,却止不住泪水,"她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她怕你担心,更怕你自责。"程雨轻声说,"X-37是你母亲研发的,江寒霜一直认为如果告诉你真相,你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中央,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林昀雪想起江寒霜最近越来越频繁的疲倦、食欲不振和偶尔不明原因的低烧,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她一直在默默承受着药物实验的痛苦,却从未表露半分。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林昀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急性肝损伤,需要至少一周的住院治疗。"程雨的表情严肃起来,"更重要的是,必须立刻停止这种自制抑制剂的服用。瑞士那边已经掌握了初步证据,我们可以通过正规渠道申请实验性治疗了。"
林昀雪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莱昂说的'在你血液里'是什么意思?"
程雨的表情变得复杂:"江寒霜的母亲当年留下的不完整配方中,有一个关键成分只能从特定基因型的人体中提取。现在看来,江寒霜恰好是这种基因型的携带者。"
林昀雪感觉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所有碎片终于拼合——江寒霜不仅是受害者,更是治愈方案的关键。而她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将林昀雪隔绝在她的痛苦之外。
"我能回去陪她了吗?"林昀雪深吸一口气问道。
程雨点点头:"别太激动,她需要休息。明天我们再讨论后续治疗方案。"
病房里,江寒霜似乎在药物作用下睡着了,但眉头仍然紧锁,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林昀雪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月光下,江寒霜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轻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床头柜上并排放着她们的订婚戒指,一枚刻着"余生皆你",一枚刻着"死生不离"。林昀雪拿起自己的那枚,指环内侧的刻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你这个骗子..."她低声说,声音里却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心疼,"说好死生不离,却想一个人去死?"
江寒霜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睛。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林昀雪俯身,轻轻吻去那滴泪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将自己的戒指戴回手上,又拿起江寒霜的那枚,小心翼翼地套回她纤细的无名指。
"这次我原谅你。"她贴着江寒霜的耳朵轻声说,"但没有下次了,听见了吗?"
江寒霜的呼吸节奏变了,但她仍然假装睡着。林昀雪知道她在听,就像她知道江寒霜所有的倔强和脆弱都源于同一个地方——那颗爱她胜过爱自己的心。
月光悄然移动,照亮了床头柜上的药瓶。林昀雪伸手拿过它,拧开盖子将里面的蓝色药片全部倒进掌心。她走到洗手间,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冲进下水道,看着那些可能救江寒霜命却也正在杀死她的药片旋转着消失。
回到病床边,她握住江寒霜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一片花瓣随风飘进窗户,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我们一起面对,"林昀雪轻声承诺,不知是对江寒霜还是对自己说,"这次一定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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