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霜的指尖在键盘上停滞了七秒。屏幕上，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个视频文件正在缓冲，进度条卡在99%一动不动。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纱帘，在病房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网速太慢了。"林昀雪轻声抱怨，伸手调整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角度。她额角的纱布已经拆掉，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一弯小小的月牙。
江寒霜的目光从屏幕移到林昀雪脸上。三天了，自从得知父亲死亡的真相，林昀雪几乎没有合眼。她眼下浮现出浓重的青黑色，嘴角却依然倔强地上扬着，仿佛那个笑容是她对抗世界的最后武器。
"累了就休息会儿。"江寒霜说，声音比想象中柔和。
林昀雪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U盘——里面装着从父亲遗物中找到的信件。"我想知道全部真相。"
视频突然开始播放。屏幕上的江教授看起来比前几个视频憔悴许多，背景也不再是实验室，而是一间简陋的公寓。她身后墙上挂着的日历显示日期是1995年3月12日——她去世前两周。
"霜霜，如果你看到这个..."母亲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妈妈时间不多了。莱昂发现了我的研究笔记，他很快就会..."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江寒霜不自觉地前倾身体，手指触碰屏幕，仿佛这样就能帮母亲抚平痛苦。
"记住，X-37的解毒剂需要三个部分。"母亲艰难地继续，"你的血液样本，许微的骨髓干细胞，还有..."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林老师的基因密钥..."
林昀雪猛地坐直："我父亲？"
视频里的江教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林老师抱着一个小女孩——显然是幼年的林昀雪。"林教授和我共同设计了最后的防护机制。只有你们两人的基因序列组合，才能激活解毒剂..."
又是一阵咳嗽，这次更加剧烈。江教授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但她仍坚持对着镜头："找到许微...保护好她...莱昂会不择手段..."
视频突然中断，屏幕上只剩下"文件损坏"的提示框。江寒霜疯狂点击重播按钮，却只得到一串错误代码。
"不..."她声音发抖，"就差一点..."
林昀雪握住她的手："已经足够了。现在我们知道了，需要我父亲的基因密钥。"
江寒霜转向病床上的许微："你早就知道，对吗？"
许微半靠在床头，正在输液的手苍白得几乎透明。自从三天前那次冲突，她的状况每况愈下，医生说是长期实验导致的多器官衰竭。
"只知道部分。"许微轻声说，"母亲...江教授临终前见过我一次。她给了我那个U盘，说只有你能打开。"她顿了顿，"关于林教授的部分，我也是刚知道。"
林昀雪从脖子上取下U盘："这里面有我父亲和江教授的往来信件。最后一封写于他坠楼前一天..."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说'曙光即将到来，X-37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江寒霜突然站起身，动作太急导致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窗台稳住身体："我们需要回实验室。现在，马上。"
"太危险了。"程雨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最新的血液报告，"莱昂的人肯定监视着所有相关实验室。"
"不是相关实验室。"江寒霜的眼睛亮了起来，"是我母亲的旧公寓。那里有个小型实验室，连莱昂都不知道。"
林昀雪惊讶地看着她："你从没提过。"
"因为我十五年没去过了。"江寒霜苦笑，"母亲去世后，我被送去寄宿学校，公寓一直空着。"
许微挣扎着坐直："我知道地址。江教授...母亲最后的日子，是我在照顾她。"
一阵沉默。江寒霜盯着许微，突然意识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竟陪伴母亲走过了最后时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膨胀，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昀雪打破沉默，"莱昂肯定派人监视着我们。"
程雨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地下车库有辆救护车。我值夜班，可以送你们出去。"
"太冒险了。"许微摇头，"一旦被发现，你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程雨耸耸肩："比起看着你们送死，我宁愿丢工作。"
江寒霜突然走到许微床前，伸手握住她正在输液的手："你能走吗？"
许微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坚定："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病房的灯突然熄灭。值班护士匆忙去检查电闸，走廊陷入短暂的混乱。等备用电源启动，江寒霜的病房已经空无一人，床上只留下一张字条：「去取该取的东西」。
地下车库，程雨发动救护车，林昀雪坐在副驾驶，不时回头看向后车厢——江寒霜和许微并排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白布。
"准备好了吗？"程雨小声问。
林昀雪点点头，心跳如擂鼓。救护车缓缓驶出车库，在出口处被保安拦下。
"什么情况？"保安探头问道。
"转院病人。"程雨面不改色，"特殊感染，不建议查看。"
保安犹豫了一下，突然，医院广播响起："紧急情况，请所有保安立即前往七楼！重复，请所有保安立即前往七楼！"
保安匆匆放行。林昀雪惊讶地看向程雨："你安排的？"
"许微的主意。"程雨转动方向盘，"她在护士站留了个假炸弹。"
林昀雪回头，看到许微从白布下比了个胜利手势。江寒霜则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一刻，她们看起来如此相似——同样的倔强，同样的无畏。
夜色中，救护车向城北飞驰。江寒霜指引着方向，穿过越来越狭窄的街道。这里曾是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如今却满是被遗忘的痕迹。
"前面右转。"江寒霜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栋红色砖房。"
车子停在一栋老式公寓楼下。楼道灯早已损坏，四人只能借着手机微光上楼。江寒霜在401门前停下，手指悬在密码锁上方，突然犹豫了。
"密码是..."她轻声说，"我的生日。"
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十五年未被开启的门缓缓打开。灰尘在空气中飞舞，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出一室寂静的时光胶囊。
江寒霜站在门口，双腿仿佛生了根。沙发上还放着母亲常穿的针织外套，茶几上的马克杯里甚至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茶渍。时间在这里静止了，连悲伤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实验室在书房。"许微轻声说，率先走了进去。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不用开灯就能准确绕过每一件家具。
林昀雪轻轻握住江寒霜的手："还好吗？"
江寒霜没有回答，只是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两人跟着许微来到书房，看着她在书架上熟练地按下一系列隐藏按钮。一整面书柜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小型实验室。
"老天..."程雨惊叹，"这设备比医院的还先进。"
许微打开备用电源，仪器一个个亮起来："母亲用私人资金建的。莱昂一直以为她在研究所工作，其实最后两年，她都是在这里完成研究的。"
江寒霜走向中央的操作台，上面放着一个金属箱。她输入密码——0513——箱子应声而开，里面是一排试管和一张发黄的纸条。
纸条上是母亲熟悉的笔迹：「当拼图完整时，光将驱散黑暗。」
"拼图..."林昀雪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U盘，"我父亲的信里也提到过拼图！"
许微已经戴上手套，开始检查试管："这里有三组样本。标记'X'的是X-37原始毒株，'A'是抗体原型..."她拿起最后一组，"'K'是什么？"
"Key。"江寒霜突然明白过来，"基因密钥。林教授的部分。"
林昀雪插入U盘，屏幕上显示出一串复杂的基因序列："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称之为'最后的礼物'。"
程雨已经开始操作仪器："理论上，如果我们把江寒霜的血液样本、许微的骨髓干细胞和这组基因序列结合..."
"就能合成完整解毒剂。"许微接话，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不得不扶住操作台才没倒下。
江寒霜立刻扶住她："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许微摇头，"莱昂随时可能找到这里。"她看向林昀雪，"开始吧。"
接下来的两小时像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江寒霜和许微分别提供样本，林昀雪输入父亲留下的基因序列，程雨则负责操作复杂的合成仪器。没有人说话，只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和偶尔的指令打破寂静。
当最后一步完成时，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闪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基因序列不匹配」。
"不可能！"林昀雪检查数据，"我确定输入正确..."
许微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因为...还差最后一步..."她艰难地走向另一台机器，插入一个小芯片，"母亲说过...需要双重确认..."
屏幕上跳出新的界面：「请输入验证样本」。
江寒霜瞬间明白了："需要林昀雪的血液。她是林教授基因序列的**验证。"
没有犹豫，林昀雪撸起袖子："抽我的。"
当林昀雪的血液样本加入混合仓，仪器发出一声悦耳的提示音。进度条开始移动，最终停在100%。出料口缓缓吐出一支小小的试管，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
"成功了..."程雨难以置信地拿起试管，"这就是解毒剂？"
许微虚弱地笑了："十五年...终于..."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声巨响，公寓的门被踹开，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他们找到我们了！"程雨脸色煞白。
江寒霜抓起解毒剂塞进口袋，另一只手拉住林昀雪："后门！"
许微却站在原地不动："你们走。"她指向书架后的暗门，"那里通向消防梯。"
"不行！"江寒霜厉声说，"一起走！"
许微摇摇头，突然从实验台下抽出一把手枪——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这次，换我保护妹妹。"她笑了，那个笑容竟和江寒霜有七分相似，"快走！"
林昀雪拽着江寒霜冲向暗门。最后一瞥中，江寒霜看到许微挺直腰背站在实验室门口，单薄的身影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防线。
暗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所有声音。黑暗中，江寒霜感到脸颊上一片湿热——她竟然在哭。为这个才认识几天，却愿意为她赴死的姐姐。
林昀雪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在狭窄的通道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身后隐约传来喊叫声和一声枪响，但她们不敢回头，只能向前，向着通道尽头那一线微光奔去。
那里有生的希望，有爱的未来，有所有拼图终于完整后，应该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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