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声音大得像是有千万只手指在敲鼓。江寒霜蜷缩在角落的旧沙发里，盯着手中那支泛着淡蓝色光芒的试管。解毒剂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丽，像是将星空浓缩在了这小小的玻璃容器中。
"喝了吧。"林昀雪跪在她面前，双手捧着江寒霜冰冷的手指，"趁他们还没找到我们。"
江寒霜摇头，将试管放回桌上："等许微。"
三天了，自从那晚从公寓逃离，她们就与许微和程雨失去了联系。新闻里滚动播放着通缉令——她们四人被指控盗窃国家机密，全城的监控摄像头都成了莱昂的帮凶。
"寒霜..."林昀雪的声音哽住了，"许微可能已经..."
"她还活着。"江寒霜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导致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墙壁稳住身体，"我能感觉到。"
林昀雪上前扶住她，触到一片滚烫："你在发烧。"
江寒霜甩开她的手："我没事。"她走向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程雨说过，解毒剂需要三个人分。许微一份，我一份，还有..."
"还有一份备用。"林昀雪轻声补充，"但现在我们只有许微那份。"
江寒霜转身，突然抓住林昀雪的肩膀："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知道解毒剂不够两个人用。"
林昀雪的眼睛在昏暗中也亮得惊人："我知道。"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江寒霜的声音发抖，"牺牲自己？"
"不是牺牲。"林昀雪握住她的手，"是选择。"
江寒霜猛地推开她："愚蠢！你以为我会接受吗？用你的命换我的？"
"不是换。"林昀雪固执地靠近，"是延续。你比我聪明，比我坚强，比我..."
"闭嘴！"江寒霜的怒吼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你以为这是什么？数学题吗？谁的价值更大就活谁？"
林昀雪突然笑了，那个让江寒霜又爱又恨的、无所畏惧的笑容："不，这是爱情。"
雨声更大了。江寒霜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窗台。她的视线模糊起来，林昀雪的身影在雨中变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重影。
"寒霜？"林昀雪的声音忽远忽近。
江寒霜想回答，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看到林昀雪惊慌地冲过来，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世界天旋地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桌上那支蓝色的试管，在雨声中微微震动。
意识浮浮沉沉间，江寒霜梦见了母亲。梦中，江教授站在实验室里，背对着她说："有些选择看似残酷，却是爱的最高形式。"
江寒霜想追问，但母亲的身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白光。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头顶是无影灯，四周是简易的医疗设备——程雨的私人诊所。
"醒了？"程雨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别乱动，你在输液。"
江寒霜想说话，但喉咙干得像是着了火。程雨扶她喝了几口水，她才勉强发出声音："昀雪...在哪？"
程雨的表情变了："她...出去了。"
江寒霜立刻察觉到不对。她挣扎着坐起来，输液针被扯掉，手背上渗出血珠："她在哪？"
程雨按住她："冷静点！你现在不能激动！"
"告诉我！"江寒霜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程雨深吸一口气："她去见莱昂了。用自己...换许微。"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江寒霜听到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的声音，比窗外的雷声还要震耳欲聋。
"什么时候？"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
"一小时前。"程雨递给她一部手机，"她留了视频。"
屏幕上的林昀雪穿着那件江寒霜最喜欢的蓝色衬衫，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她看起来疲惫但平静，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寒霜，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很顺利。"视频里的林昀雪直视镜头，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现在的江寒霜，"别生气，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莱昂需要活的基因样本，而我...恰好符合要求。"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柔软下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图书馆骂我吵，其实那天我是故意的。你低头看书的样子太好看了，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江寒霜的眼泪砸在屏幕上，模糊了林昀雪的脸。
"许微在城西的废弃医院，程雨知道地址。解毒剂你们分，别等我..."林昀雪的声音突然哽咽，"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江寒霜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她有说去哪见莱昂吗？"
程雨摇头："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递过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照片上是年轻的林教授和江教授，并肩站在实验室里，手里举着写有"X-37成功"的牌子。背面写着日期：1994年12月24日——林教授坠楼前三个月，江教授去世前四个月。
钥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刻着「赤道研究所-地下三层-样本库」。
"这是..."
"你父亲实验室的钥匙。"许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坐在轮椅上，脸色惨白如纸，但还活着，"莱昂一直想得到它。"
江寒霜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许微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和她一样的琥珀色，只是右眼因为某种实验变成了诡异的灰蓝色。
"为什么给我这个？"江寒霜问。
许微推动轮椅靠近："因为只有你能打开那个样本库。里面不仅有X-37的原始数据..."她咳嗽了几声，"还有莱昂进行人体实验的证据。"
程雨插话："足以让他被判终身监禁的证据。"
江寒霜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云层间透出一丝微光。她突然明白林昀雪的打算——用自己作饵，换取足够的时间让她们找到证据。
"多久？"她问。
"什么？"程雨没反应过来。
"莱昂给的期限。"江寒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答应昀雪多久内不伤害她？"
许微和程雨交换了一个眼神："72小时。条件是交出钥匙和...你。"
江寒霜掀开被子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抖："那就必须在72小时内找到证据。"她看向许微，"你能走吗？"
许微笑了，那个笑容和林昀雪一样无所畏惧："为了妹妹和弟媳？爬也要爬去。"
程雨已经开始收拾医疗包："我去开车。许微知道研究所的位置。"
江寒霜拿起桌上那支蓝色试管，将它小心地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许微："先保住命，才能救人。"
许微接过试管，却没有立刻喝下："你知道，即使找到证据，莱昂也可能..."
"我知道。"江寒霜仰头喝下自己那份，药液滑过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苦涩，"所以我还有另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程雨问。
江寒霜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老式手机——林昀雪不知道的秘密备用机："打给一个老朋友。"
电话接通后，她只说了一句话："苏晓晓，启动'烟花计划'。"
挂断电话，江寒霜看向窗外。雨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72小时，三天，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到足以摧毁莱昂的证据，然后...救回她的林昀雪。
"走吧。"她拿起那把钥匙，金属在掌心冰凉刺骨，"时间不等人。"
许微推动轮椅跟上："你确定要这么做？即使成功，你也可能..."
"失去她？"江寒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许微，眼神坚定如铁，"永远不会。"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房间。那支空了的试管在桌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是一个微型的彩虹，又像是一个承诺——无论如何，她都会带回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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