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画廊的玻璃幕墙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林昀雪站在展厅中央，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封被她偷偷放回原处的推荐信复印件。信纸边缘已经被她翻得微微起皱，江寒霜的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却又带着某种隐忍的温柔。
"如果相遇是错，为何雪中有你的温度。"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她的心脏，又酸又疼。
"林小姐？"
周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昀雪迅速将信纸塞进文件夹，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职业性的微笑。
"江总监让我通知你，明天伦敦策展团队会来，需要你负责新展区的讲解。"周明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探究，"她特意强调，要你穿那件灰色高领毛衣。"
林昀雪微微一怔。那件毛衣是上个月江寒霜陪她去选的，当时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喜欢这个颜色，没想到江寒霜会记得。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江寒霜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隐约传来低沉的交谈声。
"对了，"周明犹豫了一下，"江总监下周就要飞伦敦了，你知道吧？"
林昀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文件夹边缘。"嗯，听说了。"
"她这次……好像不打算回来了。"周明压低声音，"公司已经在物色新的策展总监。"
林昀雪的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不回来了？那封推荐信算什么？那句"雪中有你的温度"又算什么？
"谢谢提醒。"她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脚步却比平时快了许多。
夜晚，画室。
林昀雪坐在画架前，铅笔在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她本该完成下周展览的最后修改，可脑子里全是周明的话。
"她好像不打算回来了。"
铅笔尖"啪"地折断，在画纸上留下一道丑陋的划痕。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幅被江寒霜借给她的雪景画上——两行永远不会交汇的脚印，孤独地延伸向远方。
"你在生气？"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昀雪猛地回头，江寒霜不知何时站在了画室门口。她今天没穿西装，只套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黑发松散地披在肩上，衬得肤色越发冷白。
"没有。"林昀雪放下铅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只是在改稿子。"
江寒霜缓步走近，目光扫过画纸上凌乱的线条，又落在林昀雪微微发红的指尖上。"你用力过猛了。"她轻声说，伸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新铅笔，递过来。
林昀雪没接。她抬头直视江寒霜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听说……你不打算回来了？"
江寒霜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秒，随即收回，铅笔被她轻轻搁在画架边缘。"公司安排。"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那这封信呢？"林昀雪终于忍不住，从文件夹里抽出那封推荐信的复印件，"你写给我的推荐信，却从来没打算给我？"
江寒霜的瞳孔骤然紧缩，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她伸手想拿回那张纸，林昀雪却后退一步，死死攥着信纸不放。
"你明明……"林昀雪的声音哽了一下，"你明明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江寒霜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走？还是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敢把信给你？"
画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风雪拍打玻璃的声音。
林昀雪死死盯着她，眼眶发烫："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江寒霜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摇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又是这种话！"林昀雪终于失控，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颤抖，"你总是这样，明明靠近了，又突然退开。明明给了希望，又亲手掐灭！"
江寒霜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她情绪波动时的小动作。
"林昀雪，"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错在哪？"林昀雪向前一步，逼视着她，"错在我喜欢你？还是错在你不敢承认你也动心了？"
江寒霜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了画架，几幅未完成的草图飘落在地。她的呼吸明显乱了，眼底闪过一丝林昀雪从未见过的慌乱。
"够了。"她声音低哑，"到此为止。"
"为什么？"林韵雪不肯退让，"因为陈墨？因为过去的阴影？还是因为你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江寒霜的脸色彻底变了。她弯腰捡起散落的画纸，动作罕见地失了从容。"明天还有工作，你早点休息。"
"江寒霜！"林昀雪抓住她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你又要逃吗？"
江寒霜僵在原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林昀雪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甚至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急促，混乱，完全不像她平日表现出的冷静自持。
"放手。"江寒霜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恳求。
林昀雪没放。她看着江寒霜微微发红的眼尾，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若冰霜的女人，其实比她想象的还要脆弱。
"告诉我实话，"她轻声问，"你真的希望我放手吗？"
江寒霜的呼吸一滞。下一秒，她猛地抽回手，转身快步走向门口。
"江寒霜！"林昀雪追了两步，声音哽咽，"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江寒霜的背影在门口停顿了一秒，终究没有回头。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刺耳。
林昀雪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封推荐信。信纸已经被她捏得变形，江寒霜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如果相遇是错，为何雪中有你的温度。"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又很快融化，像极了某人来不及落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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