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琼宗演武场的晨霜还未化尽时,云姝已抱着剑谱候在兵器架旁。
落星渊之行在即,凌霜命她这几日着重练习“揽月剑”的基础剑式,而她的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演武场中央——凌霜正在演练“霜刃剑诀”,白色剑袍随剑势翻飞,霜刃剑在晨光中划出万千霜华,唯有剑穗上那抹熟悉的银辉,在一片冰蓝中显得格外柔和。
那是一支缀着月华丝线的剑穗。
云姝攥紧了手中的揽月剑,指尖微微发颤。
剑穗由九股银丝编织而成,每股丝线上都凝着细碎的月华光晕,正是她入门时不小心撞坏、又偷偷用瑶光丝修补的旧物。
那时她还是个连御剑都不稳的炼气小弟子,在演武场慌乱中撞掉了凌霜的剑穗,本以为会被冷言斥责,却只收到一句“无妨”,而她连夜用宗门奖励的瑶光丝修补好,趁凌霜练剑时悄悄放在她的剑匣旁,此后却再未见过这支剑穗。
直到今日。
凌霜收剑而立,额间渗出薄汗,霜刃剑斜挎在腰,剑穗上的月华丝线随呼吸轻轻晃动,分明是她当年修补的样式——甚至能看到几处针脚略显笨拙的衔接处,那是她初学炼器时留下的痕迹。
“看够了?”凌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晨露的清冽。
云姝猛地回过神,脸颊发烫,连忙低头翻看剑谱:“没、没有!我在看‘揽月·追影’的批注……”
凌霜走到她面前,俯身取过她手中的剑谱,指尖划过玉简上的批注,那是她昨夜刚写下的心得。
云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魄香,混合着晨霜气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她腰间的剑穗上,那月华丝线在晨光下流转着熟悉的光泽,像极了她当初小心翼翼缠绕上去的瑶光丝。
“这剑穗……”云姝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大师姐,我好像见过。”
凌霜翻玉简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从玉简上抬起,落在她脸上,眸色平静无波:“哦?”
“就是……就是我刚入门的时候,”云姝鼓起勇气,指尖绞着衣角,“不小心撞坏了你的剑穗,后来……后来我用瑶光丝补了一支,不知道大师姐有没有收到?”
凌霜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向兵器架,将霜刃剑插入剑架。
剑穗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辉,月华丝线轻轻扫过云姝的手背,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记不清了。”凌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或许是哪个弟子放错了。”
云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却又觉得不对劲。
那剑穗的样式、针脚,分明就是她亲手修补的那支。
她曾问过墨尘师兄,瑶光丝只适合修炼月华灵力的弟子使用,炼制成丝线更是耗神费力,整个飞琼宗除了她,恐怕再无第二人会用这等材料修补一支普通剑穗。
“大师姐,”云姝跟上前,仰头看她,“那剑穗上的瑶光丝,是不是……”
“云姝。”凌霜忽然打断她,转过身时,眸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明日便要前往落星渊,你的‘月华凝珠’练得如何了?”
话题被生硬地转移,云姝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她低下头,小声道:“还是……不太凝实。”
“过来。”凌霜叹了口气,示意她站定,“凝神静气,按我教的法门运转灵力。”
云姝依言盘膝坐下,凌霜则站在她身后,掌心覆上她的后心。
熟悉的雪魄灵力涌入,比往日更加温和,如同一道冰蓝的溪流,引导着她体内的月华灵力汇聚于指尖。
她能感觉到凌霜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而腰间的剑穗恰好垂在她眼前,月华丝线在两人周身的灵力场中轻轻颤动,竟与她眉心的瑶光印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意到剑至,”凌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莫要执着于灵力多寡,需得心神合一。”
云姝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思绪抛开,专注于指尖的月华灵光。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极细微的灵力从凌霜的指尖传来,顺着她的经脉游走,最终汇入她指尖的月华之中。
那灵力带着雪魄的清冽,却又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如同剑穗上的月华丝线,看似冰冷,实则温润。
“嗡——”
指尖的月华灵光骤然暴涨,化作一枚凝实的光珠,悬浮在掌心。
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凝聚出如此精纯的“月华凝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实三分。
“成了!”云姝惊喜地抬头,却撞进凌霜含笑的眼眸里。
那笑容极淡,快得如同错觉,却让她心头一暖。
凌霜收回手,转身走向剑架,声音恢复了清冷:“尚可。落星渊之行,需得更加用心。”
云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掌心的月华凝珠,忽然觉得,刚才那股引导她灵力的雪魄灵力,似乎与剑穗上的月华丝线有着某种联系。
难道大师姐一直戴着这支剑穗,并非如她所说的“记不清了”?
接下来的几日,云姝格外留意凌霜的剑穗。
无论是练剑、用膳还是处理宗门事务,那支缀着月华丝线的剑穗始终系在霜刃剑上,从未取下。
她甚至发现,每当她运转月华灵力时,剑穗上的丝线便会微微发亮,仿佛在呼应她的灵根。
这日傍晚,云姝去凌霜的“霜华居”送洗好的剑帕,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凌霜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一支银针,正在仔细修补剑穗上一处细微的脱线。
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身上,为那身白色劲装镀上暖边,平日里冷硬的侧脸也柔和了许多,指尖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大、大师姐?”云姝忍不住出声。
凌霜猛地抬头,手中的银针“啪”地一声掉在石桌上,耳根瞬间泛红。
她迅速将剑穗藏到身后,语气生硬:“何事?”
云姝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里的疑惑瞬间解开。她走上前,目光落在她身后露出的半截银穗上,轻声问:“大师姐,你是不是……一直戴着我补的剑穗?”
凌霜别过头,看着院中的瑶光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旧物罢了,顺手戴着。”
“可是……”云姝鼓起勇气,“那是我用瑶光丝补的,整个飞琼宗只有我……”
“说了是旧物!”凌霜忽然提高声音,却又在看到云姝委屈的眼神时,语气软了下来,“你入门时笨手笨脚,撞坏了我的剑穗,我……我看你补得还算用心,便收着了。”
这是凌霜第一次正面承认收下她的剑穗。
云姝的心跳瞬间加速,鼻尖有些发酸:“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戴着?”
凌霜沉默了,许久,才从身后拿出那支剑穗,递到她面前。
月华丝线在夕阳下闪烁着柔和的光,几处修补的针脚虽显笨拙,却被人用更细的雪魄丝线仔细加固过,显然是经过无数次精心维护。
“雪魄剑穗易断,”凌霜的声音有些沙哑,“这瑶光丝……还算结实。”
云姝接过剑穗,触手生温,完全不像雪魄晶那样冰凉。
她能感觉到剑穗上残留的、属于凌霜的雪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华灵力,显然是被人长期以灵力温养过。
“大师姐……”云姝抬起头,眼眶微红,“你是不是……”
“明日辰时,演武场合集。”凌霜打断她,站起身,“收拾好行囊,莫要迟到。”
她说着,便转身走进屋内,留下云姝一人站在廊下,手中握着那支承载了无数秘密的剑穗。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剑穗上的月华丝线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刚入门时,那个在演武场慌乱中撞掉剑穗的自己,和那个只是淡淡说了句“无妨”的凌霜。
原来从那时起,这座万年冰山就已经在不动声色地收藏她的心意,将这支笨拙的剑穗视若珍宝,一戴就是数年。
回到云栖小筑,云姝将剑穗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袋,指尖却依旧残留着那丝温软的触感。
她拿出静玄真人给的“星轨护心诀”玉简,上面的星斗纹路在月光下缓缓转动,而她储物袋中的剑穗,竟也随之发出微弱的共鸣。
“空间裂隙……瑶光空间……”云姝喃喃自语,摸了摸眉心,“大师姐,谢谢你。”
第二日清晨,云姝准时来到演武场,却见凌霜早已等候在那里,霜刃剑上依旧系着那支月华丝线的剑穗,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剑穗上,映出细碎的光,如同凌霜眼中偶尔流露的温柔。
“都准备好了?”凌霜问,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嗯!”云姝用力点头,将揽月剑背在身后,储物袋里装着足够的灵草和伤药,还有那支承载了秘密的剑穗。
“落星渊路途遥远,”凌霜看着她,眸色深沉,“一切听我号令,不可擅自行动。”
“是!”
两人并肩走出演武场,朝阳将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和谐的画。
云姝偷偷看向凌霜腰间的剑穗,发现她似乎将剑穗系得比往日更紧了些,月华丝线紧贴着霜刃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大师姐,”云姝忽然开口,“你的剑穗……”
“聒噪。”凌霜打断她,耳根却又一次微不可察地泛红,“路上小心妖兽。”
云姝看着她故作冷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心意早已系在那支小小的剑穗上,随着月华丝线,融入彼此的灵脉之中。
飞琼宗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凌霜召出霜华飞剑,示意云姝上来。
云姝小心翼翼地站到她身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雪魄香,还有剑穗上那熟悉的瑶光气息。
“抓紧了。”凌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云姝点点头,轻轻抓住她的衣角。
霜华飞剑冲天而起,划破云层,朝着南方的落星渊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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