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敏儿的墓地在一处很偏僻,很破旧的墓园里面。
每年清明周婧兰都会带着陶昕玉来这里陪陪她,和她说话,给她摆上生前最爱吃的点心。
虽然生活得很清贫,但陶昕玉从来不觉得自己得到的爱有所缺失。他有两个妈妈,在他的生命里并不需要父亲这个角色。
陶昕玉带着项坤来到陶敏儿的墓碑前,静静看着他。
直到这时,项坤仍然试图改变陶昕玉的念头:“我这么端端正正站着,给你妈道个歉不行吗?非得要下跪,磕头?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做长辈的人……”
陶昕玉摇了摇头。
项坤硬着头皮,无比艰难地跪了下去。他又看看陶昕玉,见后者的神情没有任何动摇,这才慢慢低头碰到地面:“敏儿,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个人渣,耽误了你一辈子。”
他直起身,看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年轻女子熟悉的面容一动不动,安静地凝视着他。或许是错觉,项坤总觉得她的眼神带着刻骨的恨意,犹如冤魂索命。
又怎么能不恨?面对着他这样一个龌龊卑劣的软骨头。他曾经给出的浅薄而短暂的爱,毁掉了陶敏儿的一生。
只有亲眼看到陶敏儿的墓碑时,项坤才蠢钝地明白过来,自己当年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项坤面容扭曲,又对着遗像重重磕下去:“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不,我根本不是人!我不配得到原谅!”
他发狠地用额头砸着地面,直到磕得头破血流,才捂着脸爬起来,一个字都没说,顶着满脸血迹目光空洞地往外走。
陶昕玉蹲下去,拿出纸巾将地面肮脏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然后起身和照片里的陶敏儿对视着,努力抿出笑容。
“妈妈,我要走了,再见。”陶昕玉小声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墓园。路月婵看着项坤满脸的血,忙拿出手帕想帮他擦拭,却被项坤粗鲁地推开:“别管我。”
他那自大傲慢的心气突然之间熄灭了,颓得像只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浑浑噩噩地把自己关进了车里。
路月婵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走到陶昕玉身边:“昕玉,你觉得可以了吗?”
陶昕玉的脸色并不比项坤好,苍白得几乎有些病态:“你们想什么时候带我离开。”
“这个周末怎么样?今天回去记得先跟你哥哥说一声。”路月婵轻轻按着他的肩:“别担心,趁周末你可以回去试着先住两天,要是不习惯的话,我们再给你安排更合适的住处。”
陶昕玉没说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到了家门外,他一下车就看到周闯站在门口等着。
程志阳将他落在座椅里的书包送了下来:“昕玉,明天见啊。”
他也有点感觉到陶昕玉这几天状态很不对劲,但听到陶昕玉答应自己,说了声“好”,就放下了担心。
周闯沉默地从程志阳手里拿过书包,拉着陶昕玉的手腕将他带进屋子,关上了门。
陶昕玉的手一直在他掌中扭动着挣扎,很微弱地小声叫他:“……哥哥!”
书包被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周闯仍没有放开他,只是站着,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着激烈的怒火。
陶昕玉慢慢也不再挣扎了,垂着脑袋,大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僵持了许久,周闯终于声音颤抖地问:“你想去哪?陶昕玉你不要我,不要这个家了是不是?”
下午路月婵的助理找到他交接周婧兰的医疗费用,还有其余杂七杂八的各项支出,告诉他后续的一切都由项家接手,同时也让他知道,陶昕玉已经做好了回到项家的准备。
那瞬间周闯的大脑完全空白,心脏都停跳了,险些瘫软在地。
陶昕玉止住哭声,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在他的认知里,项坤这种坏人,不可能突然间就大发善心,把他接回家去享福。
但有可能的是,他们需要他。或许是项坤别的小孩生病了,必须要用他的血液或者器官才能维持生命,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也没准,项坤是要让他去做更恐怖的事情……说不定他去了之后,很快就会死掉。
陶昕玉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他学过要知恩图报。母亲离世后,如果不是被周婧兰好心收养,他说不定都没办法活到现在的年龄。如果说他的离开可以让她更好地活下去,陶昕玉真的认为很值得。
“你知不知道,妈是为了什么才能撑到现在。如果她康复之后知道你跟项坤走了,她会心碎的。”周闯无力地半跪在陶昕玉面前,抬起头祈求地仰望着他:
“留下来,好不好?哥会努力挣钱,让玉儿过上更好的生活,再也不用受苦了。我会……我会让你得到很多很多幸福。”
可是他的这些许诺,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陶昕玉用袖子擦着他脸上的泪水,轻轻地说:“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一直以来他都被妈妈和哥哥疼着爱着,怎么会不幸福呢。
“哥哥你这样看起来好丑。要等周末路阿姨才会来接我,还有好几天,到那个时候你再哭鼻子吧。”陶昕玉笑起来,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彩:
“也不知道中心区是什么样呢,我可期待了。等我走了之后,你和妈妈一定要开心地生活。”
周闯说不出话,握着他一只手,痛苦地跪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哥哥你就答应我嘛。”陶昕玉一如既往地对他撒娇。
“……”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一整个世纪。周闯头痛欲裂,终于嘶哑着吐出了陶昕玉想听到的回答:“……好。”
小小的天使转身离去了。他从好梦中坠落,从此他的世界,不再有光。
—
陶昕玉安静地坐在轿车的后排,身上穿着路月婵买给他的新衣服。他垂着眼帘,看不出开心与否,前面的两个大人也不敢打扰。
开了两三个小时,项坤清清嗓子,讨好地问:“坐车坐得还适应吗昕玉?要是渴了饿了跟我说。”
陶昕玉不理他,转而去问开车的路月婵:“路阿姨,还有多久能到呀。”
“还要四个多小时。”路月婵声音轻柔:“昕玉累了吗,要不要我先停车,带你到外面休息会儿。”
陶昕玉摇摇头,又不说话了。
他越是文静,项坤就越心虚。
记忆中陶敏儿也是这个性子。吵吵嚷嚷的时候,都只是做做样子要人去哄,如果真正动了脾气,就会自己找个地方躲着,别人怎么哄都没反应。
又开了一段路,陶昕玉装在挎包里的手机响了。
手机是路月婵送给他的礼物,让他把周闯的号码加了进去。
陶昕玉第一次接到电话,紧张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地翻着挎包将手机拿出来,一接通就软软地叫了声:“哥哥……”
项坤竖起耳朵。
“嗯,还在路上呢……我不累。”陶昕玉逐渐歪靠在座椅里,手指揪着挎包的带子,神情呆呆的。他在认真听周闯讲话,听完之后抿着唇角,左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
“我当然知道呀,你都说过好几遍了。”陶昕玉语气有点不耐烦,眼神却暴露出他现在真实的情绪——和周闯聊天的时候,他很开心。
聊了半个多小时,基本都是周闯在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一些琐碎小事,陶昕玉许久才会回应几个字。
等电话挂断,路月婵从后视镜看了看陶昕玉的表情,笑着问:“昕玉这么喜欢哥哥啊?”
陶昕玉说:“对呀。”
“那太好了。等我们到家之后,还有一个哥哥在等着你。”路月婵说。
她说的是自己结婚时带到项家的那个孩子,想着陶昕玉能找到玩伴的话,心里也会更放松些。
但陶昕玉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好奇,反而咬了咬唇角,颤抖着小声说:“是吗。”
他就知道,他们把他接回家,肯定是为了另一个孩子。
是要抽血,还是做手术把他的器官拿走呢?他很怕疼,不知道到时候请求他们给他打麻药,会不会被答应。
陶昕玉望着窗外又安静了。
车子停在院子里的时候,陶昕玉困得睁不开眼睛。项坤想着把他抱下去,但一靠近,陶昕玉就闻到他身上讨厌的味道,皱着脸开始挣扎。
路月婵把项坤扯开,半扶半抱地将陶昕玉带下车。
进了客厅里,路月婵给陶昕玉倒了点水喝,又哄他上楼去洗个澡换身睡衣。
她带着陶昕玉往楼上走,到了二层,路扬拉开书房门出来,看见陶昕玉愣了下:“妈,这是……”
“我跟你说过了,这就是昕玉。”路月婵揉了揉陶昕玉的脑袋:“以后你们俩就是兄弟,要多带着弟弟一起玩知道吗。”
路扬懒散地哦了声,跟着她将陶昕玉送到房间。
路月婵给陶昕玉简单叮嘱了房间里各种东西的用处,就带上门离开了。陶昕玉坐在床边,从挎包里将自己破旧的布娃娃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布娃娃上面还有他熟悉的味道。
他惊恐地环顾着整间屋子,猜测等自己洗完澡,就会被带去抽血了。
门把手突然又转动起来,陶昕玉吓得一抖,紧接着就看到路扬将门推开,探进来半个身体:“你几岁了?”
陶昕玉小声说:“十二岁。”
“什么?你大声点,我又不会吃了你。”路扬戏谑地打量着他:“我是beta,对你们omega可不感兴趣。”
陶昕玉听不懂他的话。
路扬看起来比陶昕玉大一些,但又没有周闯那么成熟。他的眼神让陶昕玉很不自在,陶昕玉讨厌他。
他不理路扬了,抱着布娃娃站起来,往浴室里面走。他又累又饿,就算等会儿真的要死掉,路月婵应该也会允许让他先吃完饭吧。
“我妈还说你聪明厉害,让我向你学习,我看你可一点都不厉害,说句话都怕成这样。”路扬退出去,远远望着他,轻蔑地评价:“也就是长得好看而已嘛,小花瓶。”
十五岁的路扬对十二岁玉儿:我是beta,对你们omega可不感兴趣
二十一岁的路扬对十八岁玉儿:来,妹子,吃个嘴子
小玉猫:猫猫拳攻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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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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