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你们听说了吗？上面空降了个大人物下来。”老李凑到赵哥老汪身边，这会还没到九点，办公室有些人还没到，许优今天来得比较早，这会正在饮水机前面接热水。水刚烧开，接近杯里上升一股白气。
老汪摇头。
后边几个年轻的同事也来了，见三个老员工在这聊天，放下背包也凑到一边去。
“我昨天经过中心花园那边，发现我们年会的布置都拆了。”老李语气随着他说的话起伏，听得人好紧张，“大家下班有经过的都知道吧？中心花园那块都搭得差不多了。”
小黄举手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周六还去散步了。”
“是吧。”
赵哥有些着急：“年会拆了和这大人物有什么关系？你倒是说啊。捡点重点来讲。”
“你别着急啊老赵。”老李不满地指了指赵哥，继续说：“咱们年终以往都是人事部、策划部、设计部三个部门参与，但是最终敲定拍板的还得是设计部那位。”
许优听到设计部那位，也有些好奇，她端着水杯走近了他们，靠在一边的办公桌上听。
“你这说得也不是重点啊老李，真不怪老赵着急。”老汪吐槽道。
“嗨呀，你们俩也是老人了，还没反应过来吗？”老李觉着这俩人实在太不上道，白在职场这么多年了。
老汪老赵对视一眼，赵哥说：“那位临时改方案还少吗，你我没少被迫加班。”
“你们俩真不是我说。”这回换老李着急了，小吴问：“难道这次年会被大人物接手了？”老李看着小吴，一副甚是欣慰的样子，他好像缓上一口气一般，半会儿没说话，光顾着点头。
“可以呀小吴，这你都猜到了。”小黄拍拍小吴的肩膀，大家听说了之后更迷糊了。老李也不再卖关子，说：“对，我听内部消息传，就是这么回事，这次年会由这个‘大人物’负责。”
许优心里生出些隐隐的不妙来，据她这一年来看，何总监确定的方案落地前确实有过再三修改的可能，但是落地之后拆除返工的事情不像她做的，而且，一场年终布置投入的花销不小，她本人不会这样做。这样看来，确实是有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是赖嘉俊进来了，他今天神色相比以往多了一份严肃。这会九点多，大家开始各自的工作去了。
这几天不忙，许优想着问问面面这是怎么回事。她在设计部，而且这个活动提案是她亲手上交给何总监的。她打开VX：
“面面，你在忙吗？”
许优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面面的回答：“很忙，怎么了？”
“我经过中心花园，看到年终布置拆了，发生什么了吗？”许优没有经过中心花园，她借用了小黄的说法，“不经意”地问起这件事。
“上面派了人下来指导这次年会。说来话长，只能这么和你说了。”
“实在是太忙了，有空再和你说吧。我们现在又要重新制定活动方案。回见。”
说完之后，面面就没有再发消息了，许优也只能了解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今天是12月28号，距离年会还有三天，三天的时间更改方案，确实太赶了。前端部门并不参与年会活动策划，她的手没法伸到那去，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到设计部对接的。
许优想到，或许可以直接联系何总监本人呢。
她给她发了消息，但没有任何回复。电话也没能联系上。许优不禁有些担心，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现在还在养病期间，上次面面说她能站起来了，但是不知道具体怎样。她一个人在家，难不成……。
许优还是觉得不放心，下班了亲自过来找何见明。她按下门铃，几声门铃按响，里面都没有人应声。许优正想问问面面最近有没有联系上何总监，门缓缓开了。
她看见里面的何见明，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穿着薄薄的长袖睡衣，腰间系着带子，头发慵懒地散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清冷又疏离。
“我能进来吗？”许优问。
何见明打开了门，许优走进门来。
“有什么事，坐下说吧。”何见明关上门，许优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屋里很暖和。何见明走到厨房给她泡了杯茶，这茶的味道和她第一次去设计部的味道一样，许优不免有些恍惚。
“怎么了。”
“很香。”许优闻了一下，又搁置到桌上，茶还有些烫，她决定放凉一会儿再喝。
“你今天怎么来了？”何见明问，脸上带着淡笑。
许优想起上次，有些心虚地低下脸，不敢与她对视，问：“你最近有好些么？”
何见明听闻，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腿，上面的绷带已经拆除，她的手接触到腿时，许优微微一颤，把目光移开了。听到她说：“好很多了，现在能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公司？”许优问。
对方翘起腿，手撑在大腿上，许优抬眼，看见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许优强硬逼着自己看着她，两个人坐得不远，她这幅姿态令许优略感压力。她试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以掩盖自己在这氛围中处于下风的姿态。
“怎么问起这个？”她缓缓开口。
许优把和面面说的话再和何见明说了一遍：“年会，不是准备得好好的么。昨晚，我经过中心花园看见拆除了。”不知怎么的，明明相同的话和面面说过一点不带心虚，面对她时总觉得瞒不过她。
她好似没看出来一般，没有拆穿许优说的这番话，给了她想要的答复：“嗯。这次的负责人是上面派下来的。”
“是因为你不在公司，所以临时指派的？”许优反应道。
何见明似有思考，缓了一会儿才回答：“上面本来就有人和我不对付。”
许优专注地看着她，她又说：“看我这么久没有回公司，蠢蠢欲动了吧。”她的目光望向远处，似乎在想上面那些人这么做的目的。
“他们想让人替代你？”许优问。
何见明转过脸来，颇为欣赏地看着她：“小优，很聪明。”
许优听她这么叫自己面上有些不悦，何见明笑了笑说：“你要知道，不论一个人多么出色，能力多么强，为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那些人有意针对你，总有的是手段。”
“可是你在镜光三年。付出的，大家有目共睹。”许优道。
何见明今天笑的次数明显多了些，许优听到她的笑总怀疑自己问出的问题是不是特别愚蠢。
见许优表情不好看，何见明才收了笑意：“三年，坐上这个位置，早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那他们总不能说换就换掉你吧？”许优不能相信何见明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天降取代。
“当然不能。不过，有一就有二，只要找着机会见缝插针，总有一天会把我从那个位置上卸下来。”何见明讲这些时似有无奈，但她眼里依旧坚定，许优没忍住说：“你总有办法的，对吧？”
何见明看着许优，她看着许优的目光，她似乎无比相信自己，面对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她忍不住问了句：“明明之前我们发生那样不愉快的事，我想你本不应该再对我有什么信任。又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总有办法？”
许优有些慌乱，拿起桌上那杯茶，啜饮了小半口又放回，才说：“一码归一码。”
“那是私事，公事上，你都处理得很好。”她说话的声音渐渐淡了，何见明又想起那个夜晚。
有些事情总要去解决，然而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听着她有些失落的尾音，说：“如果我的私事也能像公事一样处理得好就好了。”她凑近许优轻轻拨弄她垂下来的发丝，许优感觉到咫尺间的呼吸，她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许优觉得暖气太高热透了自己的脸颊。听她说这句话，比她的动作更致命，她是在为当年的事情感到后悔吗。
“何晚……总监。如果让你回到过去，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她期待着何见明的回复，仍旧不敢抬头。
许优偷偷瞥向她，何见明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人最想回到的时候，一定是她自认为人生最美好的时候。许优盯着她的唇瓣，想她会不会也想回到桂花香的时节。
何见明开口，眼神却好似还在过去，她说：“最想回到我还是一颗卵子的时候。”
许优不明白，她说：“没想到总监喜欢开玩笑。”
何见明看着她，露出一抹淡笑，这笑意里许优能感受到一丝心酸，她忽而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
晚明曾说过，她们是一样的人，许优现在想：确实。
她们想回到的过去，就是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许优始终无法融入自己的家，以前寄居在田阿姨家她总在想，如果自己不曾出生就好了，许秀、爸爸、妈妈才是一家；那何见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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