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歌回到府中已是深夜,进宫出宫都有严密的搜查,耗时良久,不在话下。
梁缨身体浸在浴池里,亮着灯等她回。
赵安歌走过他门前:“多谢。”
梁缨抬手,表示不客气。
二人隔着门说话,光影彼此交错重叠。
赵安歌欲行,只觉得头晕目眩,支撑不住,双手撑在门上,意识模糊,“来人。”
这是?
偏头痛?
赵安歌记得自己此前并无相似的病兆,难道是原主身体的疾病?
好像......
好像赵琰时常拧眉,似是有类似的病。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偏头痛是遗传性较强的病。
难道自己.....是赵氏血脉?并非谣传的那样?而南斐始终不说自己的父亲是谁,难道......
来不及多想,外面的侍女已经过来上前扶住她,梁缨觉得不对劲,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出来,将她环在身前,“你怎么了?”
赵安歌揉了揉眉心,道:“只是偶感风霜,不碍事。”
梁缨充满或厚或薄茧子的手轻抚她眉心,“头风么?我记得陛下也有这个疾病。”他抬手将她抱起,匆匆往内殿而去。
一旁侍女匆匆去通知薄烟等人。
赵安歌在梁缨怀中,闻着他身上沐浴后的香芬之气,颇有些安然。
梁缨道:“你且闭目休息,不必思虑太多。同在屋檐下,互相照顾。”
等她躺在床上时,外面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圈人。
梁缨坐在床头,“需要静养一会儿,你们都下去。”
“是。”
薄烟不放心,去找郁连华曾经留下的药丸,发现留药的匣子是空的,想起来当初都献给皇帝了,于是低声问:“是否要找郁灵修来?她的药对您有效。以前您都按时服用的最近许是太忙忘了。”
赵安歌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不必,传唤太医来治,我休息休息就好。”
梁缨但还是不放心,说到:“叫人修书一封,叫郁连华明日来府上。”
薄烟看向赵安歌,寻求她的旨意。
赵安歌缓缓点头。
她其实真的不想依靠丹药生活,但是这头疼实在是钻心蚀骨,且双眼迷炫,不能视物。她紧紧抓着床单,双手沁出细汗,几欲作呕。
怪不得赵琰那么依靠丹药,偏头痛发作起来定然是无比痛苦。
赵安歌在偏头痛的折磨下,思绪纷乱,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赵琰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她意识到,赵琰修建太一宫、寻求丹药,或许并非为了长生不老,而是为了缓解这难以忍受的头痛。她不禁苦笑,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竟然也继承了这该死的遗传病。
赵安歌辗转反侧,想着唐朝高宗,也是差不多的疾病,导致后期失明,让朝□□与武后。
梁缨为她揉按头部穴位,以痛止痛,颜永传唤了太医,此时也漏液赶到。
太医为赵安歌施针,又吩咐人抓药煎方,一通折腾,天色已经泛白。
太医说到:“这病自先皇在时,便有。日夜愁苦发作难眠,诸位王室成员皆如此。”
果然是遗传疾病。
赵安歌心里一沉,自己难道真是赵氏子孙?
之前的谣言是假?
太医道:“莫要劳心费力,才能好得快些。”
梁缨心想,她最是爱劳心费力,说了估计也不会听劝,行医真是苦命,尽给人操心。
赵安歌略略缓解后,仍然乏力无措,揉按着眉心,“你们都折腾了一宿,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你们且去休息。我也.....神思乏累。”
薄烟安排好轮值的侍女,颜永去送太医,梁缨给她掖好被子,赵安歌虚弱道:“多谢。”
梁缨虽然疲累,但还是十分关切的说道:“我且去休息,你有事唤我便是。”
等人散去,赵安歌顿时陷入虚无里。
在现代都难治的偏头痛,在古代怎么办呢?真要和赵琰一样吃丹药么?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头痛的余波,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丝明悟。赵琰修建太一宫,不是为了修仙,是为了缓解病痛。他根本不信什么天命,更不理会什么仙道,他要药。
赵琰的暴虐、冷酷,或许并非天性,而是被这无休止的疼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
赵安歌昏昏睡去,醒来时却见郁连华已经坐在前面的铜镜前。
郁连华转头看她,床上之人眼下泛着淡淡青影,她走过来,身边侍女提着药箱,她指尖搭上赵安歌腕脉。
头又剧烈疼痛起来,赵安歌攥紧浸透冷汗的锦褥,恍惚想起紫宸殿奏折上那些朱批。墨迹在痛楚中扭曲成游蛇,啃噬着最后一丝清明:"你丹药...是止痛的?"
"何止止痛,"郁连华掀开药箱暗格,琉璃瓶中血珠似的药丸泛着妖异光泽。
赵安歌面色复杂,她不敢用。
外面有人来通传,说马小姐到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病痛时来。”赵安歌看向郁连华,“让我别痛了。”
郁连华的银针突然停在风池穴上,针尾震颤着映出三人凝重的面容,窗外秋蝉在死寂中发出最后一声嘶鸣。
赵安歌张嘴,郁连华将药丸塞进她嘴里。
很快,五脏六腑都通透了。
她起身道:“我去见她,你先吃些糕点。”
郁连华托腮冷笑:“用完了就把人抛弃,好个无情帝王家。”
赵安歌摸了摸她的手,“别闹。”
出门走了几步,略有些虚浮,薄烟伸手扶她,赵安歌强行镇定,于正厅见到了马小姐。
她身边人掌中稳稳托着个鎏金木匣,马染说到:“昭国在十五郡私设的铸币坊地图。”
赵安歌强撑起身,身边侍女拿过匣子。
第一层是地图,羊皮卷上朱砂标记如毒蛛罗网。青川郡三处、菱川郡五处...只知道这里出盐,竟不知乃铁矿聚集之地,不知耗费多少功夫欺上瞒下。
她突然笑出声:"好个李桑,十年前就算计着用劣币掏空恒国。"
赵安歌弹开木匣夹层,半枚虎符映着天光幽幽发亮,"你们真是胆大包天。还敢铸兵符。"
马染嗔怒道:“把我师父放了,我觉得我已经够有诚意了。”
赵安歌收好这些东西,吩咐薄烟告诉梁缨。
随后梁缨身边的小厮过来回话,说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马小姐听觉敏锐,略略施礼,在旁人搀扶下疾步出门。
薄烟接过金匣子,看了看,觉得不对劲,刚要说什么。
只见郁连华从外面帘子进来,“这就是马小姐?”
赵安歌这才想起,二人算是“情敌”。
郁连华身子慢慢悠悠坐下,身段风流斜依在侧,把玩着手里的药瓶,“你是怕我闹她不成?看起来她好像很在意师父?”
赵安歌站起又坐下,“是,你听到了?”
郁连华知道她忧心什么,“别担心,我不在乎。我只是来救你而已,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这药品你留着,只是我有事也要你帮我。”
赵安歌见着她将药瓶放在桌前,沉声道:“你说,我必然尽力。”
郁连华野心勃勃:“我要做太一宫的第一把交椅。”
赵安歌知道她锋芒毕露,“此事不太好办。”
郁连华笑了,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你只管尽力去办,我当然也会向别人求助,你不必过于担心。”
赵安歌撑着头强坐着,“好,既然如此,我思考周全后,向皇帝建言。”
郁连华见她已经全然答应,立刻起身不留恋,叫随从拎上药箱就走。
“好,我先回去准备,静候佳音。”
赵安歌梳洗一番,也准备进宫面圣。
铜漏滴到酉时三刻,紫宸殿的青铜蟠龙香炉腾起袅袅青烟。赵安歌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鎏金木匣在掌心烙出红痕。她偏头痛发作之后,能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像边境永不停歇的沙暴。
她已将事情始末说了大概,只等赵琰的反应。
“呈上来。”
赵琰的声音裹着药石的苦味,赵安歌躬身上前时瞥见他袖口洇开的墨迹——昨夜批红的朱砂在龙纹上绽出妖异的牡丹。
中常侍结果木匣,递给赵琰。
赵琰略略看过,面色如常,搁笔如看小儿戏弄,玩味道:“真是嚣张啊。”
"八年前,李桑命人扮作茶商在我国购置山地。"她展开泛黄的地契,"这些所谓茶园地下,挖出了可供五万大军用三年的铁矿石,和以铁代铜的原料,图上只是铸钱的点。"
“后来,因我出嫁,这些田被强制收购,成为我的嫁妆。所以他要娶的不是我,是要铁而已。”
赵琰微微顿首,心里想着自己的发兵应该已经达到了威慑作用,“做的不错,给你一个奖赏。你想要什么?”
赵安歌此时心中早有陈词,“女儿不敢要任何奖赏,只愿为父皇分忧。眼下父皇日夜忧心太一宫的建造,女儿愿承担重责。”
赵琰脸上颇有喜色,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怎么,你想怎么分忧?”
赵安歌此时献上郁连华准备的药瓶,“陛下,炼制此丸之人,女儿想请来入宫,为父皇炼制更多丹药,以解父皇疲惫。”
赵琰顿首,“那就请来吧,把这人的情况,写个折子给朕。”
赵安歌正要答话,他又道:“给丞相也看看,一起来参详参详。”
赵安歌道:“是。父皇。”
“行了,你先去看看你母妃吧。”
赵安歌躬身退出去,已经累极。
薄烟在外面候着,上前扶着她,“您这是何苦呢,为何不担心自己的身子,这时候进宫?”
赵安歌握住她的手,“我习惯了。”
薄烟哑然,殿下最是娇生惯养的,怎么会习惯呢?
赵安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分寸。”
眼见栖霞宫就在眼前,南斐走出来,应该是听说了她犯病之事,心疼又咒骂道:“你个要死不活的,又犯病了就不要操心其他的事,非要让自己这般受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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