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缨回去便收拾齐,准备亲自去找马染。
马染此时已经知道赵安歌昏迷数日不醒的事,李玄龙吩咐过,这药折磨人心性,不会叫人死,也不叫人查出来,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如今见皇城内外并无传出公主的事,想来她也知道此事不光彩,所以不敢声张。
那便最好不过。
马染抚琴听音,只觉得周围空气音色中有微微的不谐。
“谁?”
她自负听力绝佳,无可有错。
梁缨道:“我,表嫂。”
马染听到这一句“表嫂”,手中的琴弦顿时紧扣,上唇不自觉紧咬下唇。
“你来做什么?鬼祟行径,当得起世家公子?”
“我本就不屑于做什么世家公子,”梁缨大马金刀坐下,把玩桌子边的小小梅瓶,“那你给人下药,就是世家大族的行径?”
马染见她行径鬼祟,十分笃定:“你没有证据。”
梁缨道:“我办事,本来也不需要证据。只凭喜好,就能把事办的干干净净。”
马染缓缓松开紧咬的后牙,“所以,我该死,没死成,马家覆灭,是你,我活着,也是你。”一切问题都水落石出,仿佛万千针丝刺中她敏感之心,“我不需要你可怜。”
梁缨知道马染是个聪明透顶的人,但这种人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和赵安歌不同,马染小姐更敏感。
梁缨道:“所以,我是来要解药的,你的事,暂且不论。”
马染清脆爽快的拒绝,“我没有。”似乎说自己没有下药,也在说没有解药。
梁缨摸着身边的刀,弄出铿鸣响声,“我知道你不畏死,不畏生。”
他说:“只顾着你的师父。”
马染顿时眉心紧蹙,似乎想通了什么,“是了,殿下只是虚壳,而你,”她十指扣弦,“是她真的武器。我说我师父怎么会轻易被绑,原来是你。”
梁缨懒与之废话:“交出来。”
马染扣弦而发,沉默不语。
“免得你师父受皮肉之苦。”梁缨扔出师父身上的贴身之物,正是一把洞箫。
马染细细摩挲洞箫,上面“萧”字无比熟悉。
“卑鄙。”
“是又如何?”梁缨起身,“你没够资格跟我谈条件。”
马染毫不犹豫的扔出了袖子里的瓶子。
“我若是你,我就杀了师父,没有软肋,以绝后患。”
“可你不是我,我也不会杀了他。”
“妇人之仁。”梁缨嘴上这么说。
“可若是叫你杀了赵安歌,你又当如何?”马染言辞间步步紧逼。
“不当如何。”梁缨原本打算走了。此时回头,“不似你,我有能力保护她,我永不会陷入被威胁的绝境。”
“若是有呢?”
“若是?”梁缨毫不犹豫的说到,“那我自行了断绝境。”
说完,他揣着解药就走。
马染先是不屑一顾,随后又有些愣神,久久无言。
这一生如在火烛上微弱炙烤,生死难烦,自己还是太弱了,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可强如父亲,不也是.......
那么独留自己......
她听着梁缨的脚步声渐远。
梁缨脚步声在一处茶肆落地。
李玄龙备着他坐品新茶,“梁大公子煞费苦心,把人送我这里,不就是为了增加我与二人隔阂?”
说毕,他将一人推了出来。
梁缨看那人摔得满头土尘也不去扶,任人逃窜似的离开。随后他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马小姐会喜欢这么个废物?”
李玄龙声音很有特点,像是冰雪融化时的那种刺骨的冷。
“显然是给了她想要的,而你给不了,只是我好奇,你为什么不把他废了,让他消失?”
“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李玄龙重重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梁缨闷声笑了,茶馆里的歌女乌髻堆鬓,轻舒玉指,拨弄弦丝。
梁缨初时不在意,偶然抬头见,望此歌女,似也双目失明,无法凝视。
原来李玄龙来茶馆喝茶,是为了品琴声,察美人。
梁缨轻轻整理自己的袍带,这三人真是有趣。
赵安歌昏睡再醒之后,自己神志已经大好,薄烟上前,忍不住夸赞:“驸马爷当真是......是为殿下尽心尽力。”
赵安歌心领神会,“多劳。”
薄烟见她神情不错,继续说道:“驸马爷睡下了,他嘱咐我,若是您醒了,且别操心那些马匹的事情,出去走走转转,不要忘记曾许诺他的。”
“是,”赵安歌垂眸,“是谁下的手。”
薄烟虽和颜永封了现场,可是当日并无证据,还是梁缨提起过,于是借着他的话说道:“驸马说是......马染小姐。”最后几个字,薄烟压低声才说了出来。
赵安歌颅内似有血管微抽,顿时面皮一疼,“算是我大意。还未来得及好好招抚,就着了她的道,只是她用这种阴损手段,实在是.......”让人不齿,至于这药哪里来的,显而易见了。
“殿下还是好好休息,莫要担忧这些琐事。”
赵安歌起身下床,“扶我去院子里走走。”
薄烟殷勤伸手,唤了曙雀来陪。
赵安歌走了几步,且有些累,坐下来依着栏杆思索,她想报复马染,可她既是盲女又是孤女,且一开始自己先要挟的她。
只是多思多想就让她有些疲惫。
这马匹事情还没深入调查,就已经让自己身体折损。
赵安歌陷入沉思。她曾庆幸自己再次获得了年轻,可是比以前更脆弱。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怪不得从不信鬼神的赵琰,也迫不及待的修建太一宫,为自己炼药续命。
还是穿越小说太误人,怎么从没看过穿越之后身体不适的,药石乱医死于非命的,真当是养尊处优达官贵人,也时常吃药,把自己吃死了暴毙的,怎么这种生老病死的苦痛没人写?竟是些情爱悲欢?身体的不适才是唯一客观的痛觉。
赵安歌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锋芒太露,恐怕此时悬崖勒马未必管用,只能一条道走下去,走下去才能有路。
若受到阻碍就停止,受到挫折就动摇,那就不是自己的本色了。
倒是要从中团结马染,进一步收了李玄龙的资源和地盘,再反攻从中渔利的黄柰。
若逞一时之气,打击报复,只是再三树敌,那着实并非良策。
眼下自己并无与之博弈的筹码,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和李玄龙交换,能打动马染加入自己阵营?
她想到了马染的师父,这个人太独特,但是又太普通,以至于自己始终忽略了这个人,连样貌也记不清楚了,仿佛是尘世里的一粒砂砾。
这个人怎么会千挑万选的成为马染的师父?
马原虽然被反间了,但是不至于这种小事上糊涂。
或许自己一开始方向上就错了,应该从这人身上入手才是。
她觉得头顶有一丝冰凉,伸手一摸,原是雨。
秋的雨总是下得缠绵,淅淅沥沥,把梧桐叶洗得发亮。风一过,叶子就打着旋儿落,一片,两片,落在积水里,像谁寄来的、没写地址的信。
“进去吧。”薄烟适时的走上来,原本是怕打扰她一直没说话。
赵安歌起身进门,又歇在塌上,“你在宫内宫外可有些信得过的朋友?”
薄烟想了想,“有的。”
“帮我查查马染的师父是什么门路,越详细越好,哪怕细小的传闻也要报给我。”
“好的,三日为期,如何?”
“嗯。”赵安歌吩咐完,只觉得乏累,昏昏睡去。
梁缨原出去办事,回来见着薄烟等人行色匆匆,拉住细问,便知道赵安歌还没放弃招安马染,真是何苦?这种人你越是把她高高举起,她就越是把你往下踩。
所以赵安歌一醒来,就看见梁缨那双布满疑惑的眼。
“你还想着要她帮你办事?”梁缨原本是责备的,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渐渐式微。
“惜才。”赵安歌总是回想起马染的算学天赋和满腹的阴谋诡计,用对位置一定能.....
“你们已经结怨,这种人,如若你能杀伐决断,还是应该了结,以免留下祸患。”梁缨露出自己的嗜杀底色。
赵安歌并不惧,“愿力。我曾经一直觉得,世间有愿力这个东西,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做得到,即使曲折也不该当放弃。”
“现在呢?”梁缨见她这么执着,着急逼问。
“现在,更不该放弃。”赵安歌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忧心如焚,我现在就是要做成。”
梁缨欲说杀人绑架之事还休,说了也没用,于是只能道:“怎么帮你。”
“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赵安歌道:“我自能应付。眼下身体也在好转,多亏有你,”不然我就死在对方手底,也好,知道了李玄龙的软肋。
她非要做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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