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夜色已深，赵安歌却毫无睡意。烛火摇曳，映着她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和那枚冰冷的双鱼玉佩。薄烟悄步进来，脸色异常难看。
“殿下，韦府出事了！韦羡被马染用金簪刺伤肩窝，伤势不轻。马染被韦羡踹伤吐血，当场被韦家下人锁拿，关进了柴房！韦家封锁了消息，但……恐怕瞒不了多久。”
赵安歌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如同泼洒的血迹。婚房喋血……她虽料到马染性子刚烈，与韦羡的结合必是怨偶，却没想到冲突爆发得如此惨烈，如此之快！
“马染情况如何？”赵安歌的声音沉了下去。
“伤得不轻，又被关进阴冷柴房……韦家怕是存了让她自生自灭的心思。”薄烟语气带着不忍。
“自生自灭？”赵安歌眼中寒芒爆射，“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马染是连接李玄龙、谢璇乃至背后庞大黑金网络的关键一环，更是她手中可能撬动韦家、甚至太子派系的一把利刃！“玄楚！”
“在！”玄楚应声而入。
“你亲自去！带上府里最好的伤药，再带上几个好手，想办法混进韦府，或者买通看守柴房的人，务必确保马染活着，告诉她……”赵安歌略一沉吟，字字如钉，“告诉她，想报仇，想为她师父讨回血债，就给我撑住，另外，查清楚，韦羡今晚遇刺前，是从哪里回来的？见过什么人？”
“是！”玄楚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赵安歌重新看向案头。韦府的血案像投入死水的巨石，必然激起千层浪。太子、四皇子、五皇子、黄柰、谢璇、李玄龙……各方势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动，原本就紧绷的局势将更加混乱。
混乱……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她拿起那份誊抄的黄柰“铁证”，目光落在其中一页——记录着巨额金银流向的密账副本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一种极其特殊的、类似符文的暗记，标注着一笔数目惊人的款项，最终指向的代号是：“克”。旁边，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逆十字标记。
克教！
赵安歌的心脏猛地收缩几声。
这个信奉“破灭重生”、行事诡秘的异端教派！黄柰贪墨的巨款，竟有相当一部分流入了克教！难怪谢璇能调动李玄龙这样的□□巨擘，难怪她能如此迅速地断尾求生！克教需要的，是足以支撑其庞大地下网络和颠覆野心的恐怖资金！
“克教背后……”赵安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个扭曲的逆十字，思绪飞转。能掌控如此庞大的资金流和地下势力，甚至可能渗透朝堂，克教背后的主使者，绝非等闲。前朝欲孽？被赵琰剿灭的宗室残余？还是……某个隐在幕后、图谋天下的庞然大物？
线索如蛛网般散开，又在她脑中飞速聚拢。黄柰的贪墨，谢璇的克教身份，李玄龙的黑市网络，丞相对太子的支持，廷尉林煜的“秉公执法”，韦府的血案，还有……赵玠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和颈间冰冷的触感……一张庞大而凶险的网，正缓缓向她收紧。
她拿起那枚双鱼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母亲南斐与真赵玠的过往，赵琰的冷酷，假赵玠的阴毒，瑞国复国的重担……所有线索和重压在此刻交织。
赵安歌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尽，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冷静与决绝。她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走龙蛇，笔锋在最后一个字上重重顿住，力透纸背。
赵安歌放下笔，吹干墨迹，将密令交给薄烟。
公主府的书房灯火通明，却驱不散赵安歌心头的寒意。案头堆积的卷宗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得人喘不过气。韦府喋血的消息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更深沉的暗流已在涌动。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的双鱼玉佩，“斐”字的刻痕仿佛烙铁般灼烫着她的神经。母亲南斐、真赵玠、假赵玠、赵琰…这团乱麻中，她自己的位置也变得模糊而危险。
“殿下，”星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寂，“玄楚传回消息了。”
赵安歌猛地抬头，眼中锐光一闪：“马染如何？”
“万幸！”星逐语速加快，带着后怕，“玄楚带人赶到时，马小姐高烧昏迷，柴房阴冷，伤口又痛，若非及时，恐有性命之忧。我们的人设法引开了看守片刻，颜永亲自给她灌下了救命的参汤和伤药，我们调拨的好手也暗中在柴房外盯着，暂时性命无碍。颜永…也按殿下的吩咐，把话带到了。”
赵安歌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一丝微弱的暖意掠过心间。“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想报仇，想为她师父讨回血债，就撑住！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仇人比她先下地狱！’玄楚说，他凑近马小姐耳边说这话时，她虽昏迷，眉头却剧烈地抽动了一下，手指也蜷紧了。”星逐顿了顿，补充道，“韦羡那边查清了，他遇刺前，是在‘忘川阁’喝的酒，同席的有黄柰的庶子黄骥，还有…李玄龙的心腹管事。席间似乎还提到了‘账本’、‘扫尾’之类的词，语焉不详，但韦羡喝得烂醉，是李玄龙的人亲自送他回府的。”
“忘川阁…李玄龙…扫尾…”赵安歌咀嚼着这几个词，眼中寒芒更盛。果然，韦羡这个蠢货，醉酒失言，甚至可能被刻意引导，成了刺激马染爆发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李玄龙，或者说他背后的谢璇和克教，则在加速清理痕迹，将黄柰彻底变成弃子。
“让颜永小心，务必确保马染活着。韦家现在乱成一团，正是我们安插人手的好时机。”赵安歌沉声下令，“另外，通知玄楚，重点盯紧‘忘川阁’和李玄龙名下的所有暗桩！克教的资金流向，谢璇的动向，我要最详尽的情报！”
“是！”星逐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赵安歌叫住她，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梁缨…还没回来？”
星逐一愣，随即摇头：“驸马爷悄悄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隐约的担忧爬上赵安歌的心头。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丝不合时宜的牵挂。她不能乱，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如同夜鸟振翅的“扑簌”声。薄烟立刻警觉起来。赵安歌眼神一凝，示意她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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