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
赵安歌将恒国舆图推至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三张叠得整齐的素笺——分别画着宫禁布防图、京郊隐秘据点、以及一枚刻着瑞国雀纹的蜡丸。薄烟捧着铜制传讯管侍立,颜永则将玄铁令牌放在案头,那是调动瑞国旧部的信物。
“玄楚呢?”赵安歌指尖叩着案面,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
“已在偏院候着,按您的吩咐,蒙了面,只带了贴身匕首。” 薄烟回话时,目光扫过窗外——夜色里隐有黑影掠过,是梁缨安排的暗卫,正守住府中各处入口,防着赵玠的眼线。
玄楚推门而入时,衣摆还沾着京郊的露水。他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枚蜡封密信:“殿下,吴将军已在京郊破庙候着。末将按‘凤凰归梧 ’的暗号接洽,他见了令牌,只说‘瑞土未干,旧部未散’。”
赵安歌拆开蜡封,里面是吴成武将军的亲笔字,墨迹还新:“宫禁西角门亥时换班,有半柱香空隙;粪车由旧部老周接手,夹层已用铁皮改造,铺了软布与祛味草药。”她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看着纸页化为灰烬,才抬眼看向玄楚:“你带三十名好手,去破庙与吴将军汇合。亥时一刻前,必须把粪车推到西角门附近的杂役房,不得露半点破绽。”
“末将明白。”玄楚起身时,又递上一个小瓷瓶,“这是吴将军寻来的‘鱼息丸’,瑞国秘药,服下后脉息如游丝,面色苍白如死,能撑两个时辰。将军说,当年吴老将军曾用此药骗过昭国追兵。”
赵安歌捏着瓷瓶,指尖冰凉。瓶身刻着极小的“斐”字,是南斐当年赐给吴辰的物件,如今竟成了救命符。她将瓷瓶交给薄烟:“让星逐设法送进去。告诉她,用‘治伤药膏’做幌子,把药丸混在膏体里,只说‘殿下念及娘娘旧伤,特寻来的良药’。”
薄烟领命而去时,颜永进来禀报:“宫里传来消息,赵玠在栖霞宫周围加了两拨侍卫,进出都要搜身,连送水的杂役都要查三遍。星逐要进去,怕是不易。”
“让她找郁连华。” 赵安歌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郁连华今日当值,按例要去各宫诊视。让星逐装作帮郁连华拿药箱,跟着进去——赵玠的人再严,也不会拦太医院的人。”
宫里的栖霞宫,此刻如铜墙铁壁。侍卫腰间的弯刀映着宫灯,每走三步便有一人值守,连檐角的铜铃都系了细绳,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作响。星逐跟着郁连华走在回廊上,手心里攥着那盒 “治伤药膏”——药膏瓷盒的夹层里,正躺着那粒青褐色的鱼息丸。
“你家主子倒是心细。” 郁连华拂过鬓边的浅疤,声音轻得像风,“不过这栖霞宫的侍卫,是赵玠亲自调的人,等会儿进殿,你少说话,只说我让你送药便好。”
进殿时,果然有侍卫拦着搜身。郁连华将药箱打开,露出里面的银针、草药,星逐趁机将药膏盒递到南斐贴身宫女手中,低声道:“这是公主让给娘娘的,治肩伤的,得趁热涂。” 宫女会意,攥着药盒快步退到内殿。
南斐靠在榻上,脸色本就苍白,见了药盒,指尖微微一颤。她屏退左右,打开夹层取出鱼息丸,鼻尖萦绕着药丸特有的苦香——那是瑞国皇室专用的秘药,当年她曾用它救过真赵玠,如今却要用它来骗假赵玠。
“娘娘,”星逐跪在榻边,低声用瑞国话说到,“殿下说,亥时三刻,西角门有粪车来接您。您服了药后,奴婢会故意打翻灯台,引侍卫进来,就说您‘急病发作’。”
南斐将药丸吞下,苦涩瞬间漫过舌尖。她攥着星逐的手,眼底是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的疼惜,也有对瑞国的愧疚:“若……若我走不了,让她别管我,专心……”
话未说完,鱼息丸的药效已开始发作。她的呼吸渐渐微弱,面色变得纸白,连指尖的温度都在快速褪去。星逐按计划打翻灯台,火光窜起的瞬间,殿外侍卫立刻冲了进来,见南斐 “倒” 在榻上,顿时乱作一团。
郁连华被请进来时,故意磨蹭了半柱香——她得等亥时换班的时辰近了。她搭着南斐的脉,指尖只触到一丝微弱的搏动,随即皱起眉,对着赶来的太监摇头:“脉息已绝,回天乏术。贤德妃娘娘……是念及先帝,急火攻心去的。”
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去禀报赵玠。“告诉梁缨,”赵安歌起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赵玠那边,该‘哭丧’了。我得去宫里,演好这场戏。”
薄烟应下时,颜永进来禀报:“宫里来传旨了,说贤德妃娘娘‘薨逝’,让您即刻入宫,主持丧仪。”
赵安歌整理了一下素色衣裙,将双鱼玉佩贴身藏好。她知道,这场戏一旦开始,便再无退路 ——她不仅要骗过赵玠,还要在丧仪的混乱中,摸清赵玠对瑞国旧部的排查动向,为南斐和吴成武争取更多时间。
宫门外的白幡已挂起,风吹过幡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赵安歌踩着青石路往里走,眼底蓄着恰到好处的泪水。
后面就只等着下葬前,把南斐的“尸体”运走。
一应的法事做完,三日之后,栖霞宫后门的杂役房里,吴成武安排的老周正推着粪车过来。老周是瑞国旧部,当年在瑞国宫中专管清运,如今伪装成宫里的杂役,已三个月有余。他将粪车停在后门,对着守门的侍卫递上通行牌:“刘爷,这是今日的污秽,得赶在子时前运出,免得发臭。”
侍卫嫌恶地挥挥手,只扫了一眼通行牌,连车都没掀开看——粪车的臭味早已漫开,谁也不愿多待。老周推着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与宫墙内的哭喊声混在一起,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却不敢回头——车底的夹层里,南斐正躺在铺着软布的铁皮隔层中,脉息微弱如游丝。
亥时三刻,西角门换班的间隙到了。玄楚带着人在门外接应,见粪车过来,立刻上前 “帮忙”。老周趁机将车推到暗处,玄楚撬开夹层,见南斐还有呼吸,立刻用备好的薄毯裹住她,交给身后的旧部:“按路线走,去京郊破庙,吴将军在那等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 是赵玠派来的巡夜侍卫。玄楚眼疾手快,将粪车恢复原样,让老周继续推着往前走,自己则带着南斐往破庙方向疾奔。马蹄声越来越近,玄楚将南斐藏进路边的草垛,自己则拔出匕首,隐在树后 —— 若侍卫过来,他便要拼死缠住。
万幸的是,巡夜侍卫只扫了一眼粪车,便策马离去。玄楚松了口气,抱起南斐继续赶路。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到了京郊破庙 —— 吴成武已带着十名旧部候在那里,见了南斐,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吴成武,参见公主殿下!瑞国旧部,皆在等候殿下号令!”
南斐缓缓睁开眼,鱼息丸的药效已过了大半。她看着眼前这些穿着粗布衣裳、却眼神坚毅的旧部,泪水终于落下:“辛苦你们了…… 安歌她……”
“殿下在府中主持大局,让末将转告殿下,待风声过后,便来与您汇合。” 吴成武递上一杯温水,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我爹没能护住瑞国,末将定要护住娘娘与殿下,复我瑞土!”
而此时的公主府,赵安歌正看着薄烟递来的密信——上面只有四个字:“凤凰归梧”。她将密信焚尽,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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