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宫的残垣终于被新木覆盖，朱漆重新刷上梁柱，只是那股焦糊味，像渗进了砖缝里，怎么也散不去。梁冕捧着厚厚的修缮账册，在紫宸殿外跪了两个时辰，膝盖早已麻木。账册上每一笔“木料损耗”“人工加价”，都是赵玠故意留下的口子——韦家垫了三成银子，如今却被指认“以次充好、克扣工料”，不仅要补全亏空，还要交出半数家产抵罪。
“陛下，韦家已将库房掏空，实在拿不出更多了。”梁冕的声音带着哀求，他知道这是赵玠的清洗，却不得不替韦家求情。
赵玠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玉玺，目光冷得像冰：“拿不出？那就拿别的来抵。” 他随手扔出一道圣旨，“韦值年老体衰，光禄勋之职，着步云霆暂代。韦家子弟，也别占着好位置不作为，归乡待业。”
旨意落地，韦家百年基业，一夜之间只剩空壳。
韦值接到圣旨时，正坐在府中看着祖传的匾额，一口血喷在匾额上，染红了“忠勇” 二字。他想不通，韦家明明在宫变时避过了灾祸，为何还是逃不过清算——他忘了，赵玠从不是会留着隐患的人，之前的“安抚”，不过是等着榨干之后收网。
消息传到西苑别宫时，四皇子赵元英正攥着五皇子赵元杰的手，掌心全是汗。韦贵妃被禁足后，他们就像没了根的草，如今韦家倒了，下一个就是他们。
“哥，我们跑吧。”赵元广声音发颤，“赵玠连侄子都能逼去阉割，我们留着就是等死。”
赵元英咬咬牙，“今晚就走，从东值门的狗洞出去，会有人接应我们去边境。”
夜深得像泼了墨，两个少年换上粗布衣裳，借着宫墙的阴影往东门摸。守城门的侍卫是韦家旧部，见了令牌，只犹豫了一瞬，便悄悄挪开了狗洞的石板。赵元英拉着弟弟钻出去时，身后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回头望了一眼皇城的灯火，知道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赵玠接到消息时，正看着韦家交上来的田产名册，只淡淡说了句：“追，但别追上。” 他要的是震慑，不是赶尽杀绝——留着两个逃兵，反而能让其他皇子安分些。
韦家倒了，藏在暗处的龌龊也跟着翻了出来。
赵玠指派梁家负责清点韦家的账目，管家在整理韦家旧账时，发现了一笔奇怪的支出——去年秋，韦羲曾给一个叫“铁头”的流民混混送过五十两银子，而那“铁头”，正是当年在茶馆外捅死吴茂的凶手。他赶紧去了公主府，说了此事。
“殿下，铁头早就逃去了外地，玄楚已经追上了，他招了，是韦羲给的银子，让他杀了吴茂，还说‘绝不能让那乐师活着见马小姐’。”
颜永将供词递过来，上面还按着铁头的指印。
赵安歌捏着供词，指尖微微发颤。吴茂的死，终于有了定论。她转身往东厢走，马染正坐在窗前，指尖摸着那枚木簪，空洞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闪动——她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知道韦家倒了。
“吴茂的事，查到了。” 赵安歌将供词放在马染手边，“是韦羲，他怕吴茂告诉你韦家逼婚的真相，也怕你不嫁，所以先下了手。”
马染的手猛地攥紧，木簪的尖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空洞的眼底像是燃起了火焰：“韦羲……”
两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淬毒的恨意。
“韦羲现在被软禁在韦府，赵玠还没来得及处置他。”赵安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支持，“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马染摸索着抓住赵安歌的手，掌心的血蹭在赵安歌的衣袖上，滚烫得像火：“我要亲手杀了他。” 她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师父的仇，她等了太久，如今终于能讨回来了。
当晚，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韦府后门。
马染穿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那枚曾刺伤韦羡的金簪，玄楚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张韦府的地形图。“韦羲在西跨院，只有两个侍卫看守。” 玄楚低声说，“动手后我会引开侍卫，你趁机出来。”
马染点点头，借着夜色翻进韦府。西跨院的灯还亮着，韦羲正坐在桌边喝酒，脸上满是颓丧——他知道韦家完了，却没想到会有人来找他索命。
“谁？” 韦羲听到动静，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一道黑影扑过来。有人把他按住。马染缓缓走进来，凭着听觉，金簪直刺他的胸口，动作快得像风。韦羲想躲，却被桌腿绊倒，金簪狠狠扎进了他的心口。
“是你…… 马染？”韦羲的声音带着震惊，随即变成惨笑，“我早该杀了你……”
马染没有说话，只是拔出金簪，又刺了下去。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她却没有丝毫躲闪—— 这是师父的血，是她欠师父的，如今终于讨回来了。
玄楚在外院放了把火，火光冲天时，马染从后门溜出来，坐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她摸出帕子，擦去脸上的血，眼底的恨意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平静。
赵安歌在府中等着她，见她回来，递上一杯温水：“报完仇了？”
“嗯。” 马染接过杯子，指尖还在颤抖，“谢谢你。”
“不用谢我，” 赵安歌看着她，“这是你应得的。” 她知道，马染的仇还没算完，韦家还有人活着，赵玠还在高位，但至少此刻，那根扎在马染心里的刺，终于拔了出来。
而紫宸殿里，赵玠看着韦羲的死讯，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
韦家的最后一点价值，就是出钱修缮宫殿，也成了他敲打其他贵族的警钟。
他拿起韦家剩下的田产名册，随手翻了两页，又扔在一边——接下来，该轮到那些藏在暗处的克教余孽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