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帐帘时，赵安歌已将舆图上的标注反复核对三遍。案头陶杯里的水早已凉透，她指尖却仍带着昨夜炭火的余温，落在 “龙华奔流浅滩” 那处墨迹上——此处水势看似湍急，实则水下有暗石可踏，是玄楚昨夜亲率暗卫泅渡探查后标注的生路，也是破岗夏关的关键。
帐外传来轻叩声，梁缨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清冽：“安歌，梁家那边有动静了。”
赵安歌收了匕首，转身时眼底已无半分倦意：“忍不住了？”
“不止。” 梁缨掀帘进来，将一封密信递上，指尖点在信中 “粮草大营西侧防卫空虚” 一句，“他们不仅信了假布防图，还自作聪明加了一注 —— 想在今夜三更，引叶绥派来的死士从西侧缺口潜入，里外配合烧营。” 他唇角勾起冷峭弧度，“倒省了我们再设局。”
赵安歌快速扫过密信，目光在 “叶绥亲派三百死士” 处停顿：“三百人？叶绥倒是舍得。看来他也怕巢翠关守不住，想赌一把速战速决。” 她抬眼看向玄楚的方向，帐帘微动，暗卫首领已无声现身，“玄楚，你安排的‘民夫’，该在敌军营中传消息了吧？”
“回殿下，” 玄楚躬身，声音压得极低，“昨夜烧粮后，已有五个暗卫混入溃散民夫，今早叶绥军中已传开‘瑞军有解云易散的神药，昨夜烧粮是为逼魔兵投降’。方才探马回报，叶绥帐前已斩了三个私传消息的小兵，可越拦，底下人越慌。”
“好。” 赵安歌颔首，走到舆图前重新展开另一幅标注更细的图纸——那是她连夜让斥候画的巢翠关内部布防，“吴将军的主力已在对岸列阵？”
“是，” 梁缨补充，“旌旗插了三层，鼓声从清晨响到现在，叶绥的人在关上探了三次，都以为我们要正午强攻。”
赵安歌指尖在 “巢翠关粮仓旧址” 与 “水源地” 之间画了条线：“玄楚，你带五百暗卫，今夜二更从支流出发，不用偷渡，就从吴将军阵前的河面走 —— 故意让关上看见几艘小船，装成要偷袭的样子，引叶绥把注意力放在正面。等关上守军调动时，你再绕去水源地，把剩下的药方碎屑撒进去，顺便在岸边留几具‘携带药方的瑞军探子’尸体，伤口要像被魔兵所杀。”
玄楚眼神一亮：“殿下是想让叶绥确信，瑞军真在抢着送药，已有人私自跟我们交涉？”
“不止。” 赵安歌摇头，指尖转向白石关方向，“叶绥一慌，必然会向赵玠求援。赵玠若派援兵，最快要走三天——这三天里，我们要拿下巢翠关，还要让白石关的守军以为我们要长驱直入。梁缨，你让人把‘瑞军粮草充足，将分兵攻白石关’的假消息，透给青川郡那些还没清理的贵族，让他们再传给赵玠。”
梁缨立刻领会：“赵玠本就疑心重，若同时收到叶绥的求援信和贵族的密报，只会更乱—— 他要么分兵，要么坐视叶绥被困，无论选哪个，都中我们的计。”
“还有龙华奔流的浅滩。” 赵安歌的目光落回那处关键节点，“吴将军拿下巢翠关后，不用休整，立刻率三千轻骑沿河岸奔白石关，沿途多插旌旗，让白石关守军误以为是主力。真正的主力，由你我亲自率领，连夜从浅滩渡龙华奔流，直扑岗夏关。” 她顿了顿，指尖重重按在岗夏关西侧的山道上，“岗夏关守将是步云霆的叔叔，步天成，此人刚愎自用，不服自己的侄子爬的比自己还快，极怕丢城 —— 我们只要把岗夏关的烽火台烧了，再在城下喊话，说白石关已破，他必然会慌不择路调兵守南门，届时我们从西侧山道突袭，一鼓作气就能拿下。”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斥候翻身落马，掀帘进来时声音带着急促：“殿下！叶绥派人送降书来了 —— 说愿意献巢翠关，但要您亲自去关下受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赵安歌眼底寒光一闪，接过降书扫了一眼，她随手扔在案上：“叶绥倒会打主意，想趁机擒我。” 她转向吴成武的方向，帐外脚步声响起，将军甲胄未卸，拱手道：“殿下，末将愿带五百人去，若有诈，拼了命也把您护回来！”
“不必。” 赵安歌抬手阻止，目光转向玄楚，“你带二十个暗卫，扮成我的亲卫，随我去关下。梁缨，你率主力在三里外列阵，若关上放箭，立刻强攻。吴将军，你带重甲步兵去粮草大营西侧，等着收网——梁家的奸细和叶绥的死士，今夜该到了。”
众人领命而去，帐内只剩赵安歌一人。她巢翠关只是第一步，白石关的守军、岗夏关的赵承、南陵关的天险，还有龙华奔流的急湍、盐海的冰封——每一关都是拦路虎，每一步都藏着杀机。
但她不怕。
指尖划过舆图上南州郡的轮廓，那里有瑞国的旧部，有母亲筹措的军费，还有无数等着复国的百姓。她将匕首插回腰间，掀帘走出军帐——晨光正好，吴成武的主力已在河岸列成方阵，旌旗猎猎，鼓声震天。
叶绥的使者还在帐前等候，赵安歌看也未看，翻身上马：“告诉叶绥，本殿亲自去关下——但他若敢耍花样，今日便是他的祭日。”
马蹄声起，玄楚带着二十个暗卫紧随其后。河岸的风卷起赵安歌的披风，她回头望去，梁缨正站在粮草大营的高台上，朝她遥遥颔首。
赵安歌收回目光，马鞭一扬，马儿朝着巢翠关的方向疾驰而去，这鸿门宴，如能减少两军战士的死亡，去也值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练习梁缨祖母送给她的那本册子，以作防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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