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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刀剑明

林玥前天晚上彻夜研究在北方游历时新得的医书,疲乏得很,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秦玉徵又去打了一壶茶,众人喝过了茶水,用过了点心,见风也停了,林敬便提议要出去走走。

在浩汇山顶能看到大半个金陵城。半个太阳沉下去,金陵城的红砖青瓦汪在黄澄澄、暖洋洋的日光里。橙黄的光晕蔓延开来,沿着杜鹃盛开的山坡,悄然爬到浩汇山顶这三四间小小的木屋外。

“我在雁门关的时候,也常常登上城门远眺。往城里看,是军户、生意和百姓,往城外看,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黄沙,”薛小怜道,“爹娘死的时候,我特别想家,往金陵的方向拼命看——不出意外,看见的还是沙子,有几天连天上都是沙子。”

她说“爹娘死的时候”面不改色,仿佛自己说的是“今晚吃饭的时候”一般平常。林思源和她并肩而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总是望着沙子发呆——多往城里看看。”

“你不如劝她别登高了,我怕她哪天想不开跳下去。”秦玉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剌剌站到了林思源的身边。

“若是哪天你发现我摔死在城楼底下,千万替我报仇,便是他秦家二公子推的。”薛小怜道。

“今,今天天气真好,”林敬感叹道。感慨完了,他似乎还嫌没能够把愉悦的心情全然表达出来,便继续发表他对“今天”的见解:“特特特别高兴,难得聚……聚这么齐。”

秦玉徵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今天天气特别特别好!”

林敬身在开阔的天地间,连同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一时突发奇想地想要考考徒弟们的武功:“小……小怜你这这这么久没回来,有……有没有退……退功啊?”

方才还热闹的山顶,在林敬这句话后又只剩下风声——不知是不是晚了,风又起了。

冷月刀五年前首次在战场上亮相,拿天狼部的血开刃之后,“冷月寒光”的名号便在边关渐渐响亮起来,此次雁门关大捷更是让冷月刀天下闻名。都说薛氏姐弟“天生神力,并非凡人”,在一场场战役中,冷月刀和流星锤逐渐生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姿——而“冷月寒光”的师父,却在问她有没有退功。

“多费口舌无益,师父一试便知。”薛小怜笑道。

“好。”林敬微微一颔首,点了点林思源,“你……你俩一起上。”

随后,他手指变了方向,朝身侧的陆无双点了点:“打……打她。”

“什么?”一直没说话的陆无双突然被点到,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手却伸向了腰间的佩剑,“那……比。”

“小……小心点别……别打死了。”林敬连连点头。

薛小怜和林思源各执刀剑在手,向陆无双行礼,齐声道:“师娘,得罪了。”

陆无双摆了摆手,口里说着“免了”,却瞬时间拔出佩剑“不比”,直冲薛小怜面门而去。似乎是早有预料,薛小怜也在同时出刀,冷月与不比短兵相接,“当”的一声,震得围观的众人头晕目眩。

当然,薛小怜也觉得虎口剧痛,一只右腿已经陷入泥里数寸有余。陆无双的内力修为远在她之上,硬扛自然不是上策;也就是冷月刀主的蛮力霸道,能和这位含光的前任指挥使僵持片刻。

僵持只有片刻。碧水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无双身后,倏忽间已刺出数剑,陆无双的身形瞬间被笼罩在碧水剑的残影之中。薛小怜见机顺着不比之势后退几步,刀锋一转,转守为攻横扫过去。

“看见了没?刚刚那几下,便能看出他们招式虽然相似,武功路子确是大相径庭,”秦玉溪抱拳在胸口,慢悠悠地给小妹上起了课,“你看林大人的剑,和你一样走的是轻灵的路子,但她出剑奇快,角度刁钻,招招致命,比你的剑法老辣太多。天下武功,讲的大多是‘唯快不破’四个字,林思源在这方面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那我做到天下第一快剑,便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吗?”秦玉徵偏过头想了想说,“小怜姐刚刚一共出了两招,一挡,一劈,但我看她的武功似乎并不在林师姐之下。”

“难得你能发现这个——求快并不是最好。”秦玉溪略带赞许地拍了拍小妹的头,“燕云郡主的刀法是林先生教的,融合了军中常见的搏杀技巧,和陆夫人、林大人完全是两个路子,我们姑且不谈;你看陆夫人的剑法,轻巧飘逸中暗含杀机,内力如春日潮汛般由剑气之中汩汩流出,不比在她手中,便如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听话——你觉得你二师姐,或是小怜姐姐,若是单独跟陆夫人对上,能有几成胜算呢?”

“这……”秦玉徵咽了口口水,又试探性地瞥了林敬一眼,见他看得认真,便轻声对秦玉溪说,“我觉得……不管是师姐还是小怜姐……都输定了。哪怕加起来也输定了,不是么?”

秦玉溪笑道:“那必然。陆夫人的武功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林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抿紧了嘴唇,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不一定。”

秦氏兄妹其实并不晓得林敬说的“不一定”,究竟是陆无双这个天下第一的排名“不一定”,还是这场比试的胜负“不一定”,抑或是兼而有之。林敬向来惜字如金,他们也并不指望他再补充说明些什么。

但林敬说下去了:“小……小怜一定会输。”

“当”的一声,碧水剑与冷月刀齐齐落地,宣告了这场比试的结局。陆无双在切磋中并没有使出过于凌厉的剑招,但林思源和薛小怜多多少少都结结实实挨上了几脚,薛小怜更是被踹了出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惹得秦玉溪拍手直笑。

薛小怜却没空理会秦二了,赶忙爬了起来——林思源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地面想要直起身来,另一手摸索着找被打飞的碧水剑,却发觉支撑手实在抖得厉害,生生掰断了几根草茎。薛小怜顾不得剧痛的屁股,慌忙去扶林思源:“没事吧?”

林思源摇了摇头,借着薛小怜肩膀的力捡回了碧水,这才站了起来,轻声道:“屁股开花,还有心思管我?”

“想吐血就吐出来,别咽回去。”薛小怜说。

日头几乎完全沉下去了,天幕由橙黄一点点变为乌紫的颜色。她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在浩汇山的日落时分成为一道剪影。含光的前任指挥使也没来得及收剑,夕阳用最后一点颜色使她站成另一道剪影——不管是冷月,碧水,或是不比,都被镀上了一层它们平日不曾有过的,柔和的色彩。

陆无双收了不比,深深叹了口气:“一个杀意太盛,一个戾气太重,甚至不如你们的小师妹心平气和,不知你们近些日子——罢了。思源,小怜,你们可还好?”

“我不追求武学境界,我在战场上是要杀人。”薛小怜先开口顶嘴了,“思源也是要杀人,她不杀人,自己就活不了;我不杀人,大梁就没活路。师娘所谓的‘杀意’‘戾气‘,实在是我们经年累月的杀人经历在招式中留下的痕迹,思源我不知道,我改不了,也不知道怎么改。”

武学秘籍总是要人心如止水,专心致志,方能进入上层境界。第一次在冷月刀中看到这股戾气的时候,薛小怜就已经知道自己此生与“武学大师”四个字无缘;但彼时她已经没有收刀的道理——她将薛棠斩落马下,冷月刀颤抖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嗡嗡声。

那林思源呢?她的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出杀招了呢?没人知道,似乎她从最开始学剑的时候就是这样,或是更早之前。林思源当然不会继承林陆夫妇的衣钵成为一代宗师,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但她确乎是用这种玉石俱焚式的打法,在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满身伤痕地走到了含光右指挥使的位置。

薛小怜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心如止水”“心思纯净”之类的话,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为什么长风剑主会是秦玉徵。她没有再顶嘴,捡回了被打飞的冷月,轻轻用衣角拂去上面的污泥,将它收回了刀鞘之中。

这场比试,有人下重手,有人受了伤,下一场薛小怜对秦玉徵的时候,林敬便叫众人都换了木刀,吩咐薛小怜好好教一教师妹,自己拉着陆无双一起进了房间,带着林思源去找林玥这便宜大夫了。

学习武艺虽然不要求样样精通,但总是要各类兵器都略懂一二才好。譬如陆无双,虽然擅使双剑,也使得单手剑“不比”。薛小怜入门早,刀法已经相当成熟,由她来给秦玉徵喂招,自然对秦玉徵的刀法最有助益。

秦玉徵站在山顶的空地中央,学着江湖前辈的样子向薛小怜作揖:“师姐,失礼了。”

“出招。”薛小怜冷冷地说。

依旧是一砍,一劈,刚刚薛小怜用过的招式,秦玉徵便就已经学了来。几乎不费任何力气,薛小怜刀身一挑,将秦玉徵震开,又拿刀背往她腿上一拍; “扑腾”一声,秦玉徵便跪倒在地。

场上的人还没说什么,秦玉溪便先“哎呦”“哎呦”地替秦玉徵疼了起来:“天杀的,你轻点!”

“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指望我夸你聪明吗?内力修为不到家,学这招不过蚍蜉撼树,刚刚若是冷月,你的腿就没了!”薛小怜厉声道,“再想!”

秦玉徵试着想爬起来,但腿上只觉得一阵阵麻,似乎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似的,一动这些蚂蚁便顺着脊柱爬上了后脑勺。薛小怜见她这样子,便愈发生气了:“起来,没用的东西!”

薛小怜从生出来到现在,能得她喂招的,不是她的亲弟弟薛煐,就是军营里那些大男人,从来都是把人当狗训,也没觉得这么对秦玉徵有什么不正常。

“可以了,薛小怜。”秦玉溪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我自然知道‘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但她才十二岁。”

薛小怜当然不是看人脸色的性子,“哐啷”一声丢了一把木刀给他:“不想她吃这份苦,秦玉安送她来这儿的时候你就该拦着。现在晓得心疼你妹妹了?有本事就拿起这把刀来,和她一起上!”

秦玉徵还未来得及阻拦,秦二便捡起了木刀向薛小怜出招,连“得罪了”“失礼了”之类的例行问候都免了。秦玉溪擅使软剑、软鞭一类的兵器,大刀使得像在跳舞,三两下便被薛小怜制住。

“看见么?临上战场,少不得受敌人羞辱;心下不忿,手上也飘,腿上也飘,还未出手,败局已定。”秦玉溪被薛小怜扣住了执刀的手,一边还不忘向秦玉徵挤出一个微笑,又转头对薛小怜说,“你是想教她这个吧?哎哟痛痛痛……”

在雁北的时候,薛小怜凶神恶煞的样子便能把一众八尺男儿吓得大气不敢出,更别提秦玉徵这十二岁的小姑娘了,早先眼泪便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秦玉溪这一笑,玉徵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下来了。眼见大事不好,薛小怜放开秦玉溪,空出左手来——秦玉徵能感受到一股浑厚的力量托住了她的手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是怕她再摔了,这只手又虚虚扶了下她的肩膀,确认她稳住了才松了手。

“呃……下盘要稳下去,对,刀不是这么用的,”薛小怜讪讪道,“打疼你了,还有你二哥……对不起啊。”

小怜约莫教了一个时辰,直到秦家兄妹手中的木刀被震碎为止。秦玉溪带着妹妹回了秦府,山顶终于只留下薛小怜一个人。天幕已经全然变成墨紫色,山脚下的金陵城星星点点亮起了灯笼,流光溢彩的河流出了城墙,便隐入墨色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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