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阳光想拼命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来，但无济于事。
或许等会儿会下雪。莫寒踏出门，看了眼悬在门楣上缩成一个小光点的太阳，心中如是想到。
“新郎迎新娘啦！”主持婚事的是个大娘，见莫寒出来，又喊了一遍。她也穿了一身鲜艳衣服，站在一旁乐呵呵的。
院子里稀稀拉拉摆了四五张桌子，除了两张是莫寒自己家的外，其余都是从邻居家借来的，塑料凳子也是各色各样，凑不齐一套。
来参加婚事的约莫十五六个人，大部分都已经上桌坐了，叽叽喳喳聊着天等待开席，糖果瓜子皮扔了一地。有几个年轻女人带孩子的离得近些，守着门口看热闹。
而所谓的“新郎”，正挨着门口的窗檐下站着。莫寒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这个“新郎”看着很面生，无论她怎么回忆，都难以将眼前壮实又憨气的男人和小时候那个只会一个人蹲着玩土的小男孩对应起来。
李路，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此刻的李路正交叠着双手来回搓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寒看。大概对于他来说，莫寒也是陌生的。陌生，但漂亮。
莫寒虽然在灰扑扑的榆树镇长大，但出落得十分水灵。大概是榆树镇的人许久没有见到像莫寒一样漂亮的姑娘了，她打开门出来的这一会儿，就把院子里人们的目光吸去了大半。
双方父母在司仪两侧垂手而立，等着新郎官领着新娘子来拜堂。
“新郎愣着干嘛，快领着你老婆过来呀！”司仪大娘朝新郎招了招手。
“噢！噢！”李路回过神儿，裂开嘴巴笑着去拉莫寒。
莫寒想躲开，但奈何李路的力气出奇的大，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就不松开。
“等一下，我自己走！”她用李路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喊道。
然而对方压根不理，甚至对着莫寒晓得更为放肆，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看热闹的人见两人拉上了手，都指着他们笑了起来，小媳妇们低头捂起了嘴，几个爱起哄的小青年甚至吹起了流氓哨。
榆树镇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有关男人和女人的一切，都足以让他们联想到龌龊的事情。
莫寒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拖到院子正中间，司仪见人都到齐，展开了手里的一张红纸，大声读了起来。
司仪带着浓重的榆树镇口音，但又想学着城里人用普通话，吐字发音变得扭曲起来，一张口就惹得哄堂大笑。
“李家彩礼——
现金十六万——
黄金首饰一套——
摩托车一辆——”
人们还等着司仪继续读莫家的礼单，司仪却合上了红纸，莫伟志根本就没出一分钱嫁妆。
下面老婆子小媳妇窃窃私语起来，莫家人卖女儿，竟已光明正大到这种程度。
莫寒强忍着手腕被李路攥着的疼痛，挺着脖子听完，只觉自己命贱。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万的东西，就把她的后半生换过去了。
莫伟志说好了给她分五分之一，有了这些钱，她就能把欠温雪意的钱还上了。
只是怎么还，她好像忘了考虑。
莫寒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有一个冰凉的物件，是温雪意在龙哥闹事时给她的防身用的。
一把折叠水果刀。
她扭头去看莫伟志，他和文姨全然已经将人伦道德抛之脑后，虽然早已知道李家给的钱财礼物价值几何，但听完司仪读礼单，笑得像又收了一遍这些东西一般灿烂。
说不定司仪读礼单这件事，就是莫伟志特意安排的。莫寒了解他，这是借机想告诉所有人，他不再到处借钱了，他有钱了。
李路的父母板正地站着，满眼写着焦急，恨不得马上把莫寒和李路推进洞房。虽然花了这么多钱，但看表情也是开心的。给自己的傻儿子取了这么一个漂亮大媳妇，只要将来多生几个娃，就回本了。
莫寒又去看身旁的李路，他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司仪刚刚在读什么，脸上依旧傻乐着，一边的嘴角还淌出了一滴涎水。
她厌恶地别过脸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司仪又喊：“新郎新娘，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莫寒不知道她所说的“天地”在哪，李路也似乎不理解什么叫拜堂，两个人都木木地站着，一动没动。
在场的人又哄笑了。
“二拜高堂——”
高堂指父母，莫寒早就不把莫伟志当父亲，更不必说文姨。她依旧没动，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司仪有些慌了，“怎么不拜啊？”她小声催促，然而两人都不理睬她。莫寒双眼无神望着天，李路忙着用袖子蹭口水。
“夫妻对拜——”司仪喊完，怕两人再当木头，一手一个把两人扭转成面对面的姿势，几乎就要按头。
莫寒已经站得累了，昨晚也没休息好，腰酸背痛的，此刻被司仪一拽，心里的怒气成倍多了起来。
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新郎新娘，进洞房——！”司仪从没见过这样的新人，走完所有流程已是汗流浃背。她摆了摆手，如释重负地退到一边。
莫寒也刚想喘口气，转眼却被一哄而上看热闹的人推搡着往屋里去。他们兴奋地呼喊着，一边把莫寒和李路往一起挤，一边把他们往里推。
他们把正屋里间绑了几条红彩带，就姑且算是“洞房”了。莫寒被推地掌握不好平衡，盘起的头发也掉下来几缕。
她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护着胸前的蝴蝶发卡。这个动作被几个小青年看到，他们坏笑着互相看了看，一人反手解开莫寒的手臂，一人从她背后用力往李路身上推。
“新媳妇别害羞！不迟早让路哥看吗？身材这么好，挡着做啥！”
“就是就是！路哥你命真好，娶这么个美媳妇！真让我们羡慕啊！”
完全没做好准备的莫寒结结实实撞在了李路的胸脯上，她吃痛地惊叫一声，双手本能地想抓住一个支撑物，却没来得及调整好角度。
“咔”的一声，顶在李路身上的左手小指传来一阵剧痛。
李路不明所以地朝他们憨笑着，见莫寒扑在自己身上，展开双臂就把她锁死在怀里。
“别碰我！”莫寒喊道。她拼命抗拒，奈何李路人高马大，她丝毫动弹不得。
第一次抱女孩的李路兴奋异常，但除了紧紧搂着莫寒，他不知道还要做什么，急得他一会儿笑一会儿恼，胸腔隆隆的共鸣声震得莫寒害怕。
“路哥，是不是见了女人都不知道怎么搞啊？要不要我们帮帮你？”小青年们龇牙咧嘴地坏笑着，哄小孩一样哄着李路。
李路“啊啊”乱叫着，小青年便当做得了准许。他们把莫寒反手压在炕上，拽着双肩下方的布料使劲一扯，可怜的红色外套就烂了两个大口子。
“路哥，你看着点！你弟弟我教你，别到时候不会跟女人生孩子！”一个黄毛伸手就要顺着缝隙里摸进去，其余几个青年看得眼睛都直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屋里狭小，外层的人也几乎看不到几个青年的动作，乌央乌央人挤人，乱作一团。莫寒根本敌不过几个人的力气，任凭她如何喊叫，没有一个人理会。
她满脑子都是裤兜的那把水果刀，但她慢了一步，双手被牢牢控制住，连掏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她看到了离自己十几公分的窗沿，水泥砌的。为了省钱，莫伟志没有贴瓷砖，锋利的边缘就在眼前。
她的腿开始向上用力，只要再向前一点点，她就可以......
莫寒在耳边无数哄闹嬉笑中，承受着黄毛的凌辱，绝望而艰难地一点一点挪动着。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掉地的叮叮咣咣声，很快掀起一阵惊呼声和争吵声，吵吵闹闹的。
屋子里外圈的人看不上莫寒的热闹，纷纷跑出门去看外面的热闹，屋里的人越来越少，几个青年也察觉不对劲，抻着脖子朝外面张望。
嘈杂的争吵声中，莫寒清晰地听到一声惨叫，那是莫伟志发出来的，他好像在拦什么人，却没能成功。
因为那人已经出现在了洞房门口。
她穿了一身利落的黑羽绒服，牛仔裤配长筒靴，额头的汗黏住了几缕长发。
竟然是温雪意！
她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里握了一根棒球棍。气喘吁吁的，好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一样。
她抬手用棒球棍指着莫寒身边的小青年，一言不发。
小青年们被眼前的女人吓得一动不敢动，他们半张着嘴望着温雪意，甚至还没来得及松开莫寒。
温雪意看到眼前的场景，怒气更盛。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离莫寒最近的黄毛，用力把他顶到一侧的衣柜门上，木门剧烈颤抖着，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手贱？是不是手贱？”温雪意抬起膝盖往黄毛肚子上重重怼了一记，黄毛痛的弯腰。当他反应过来对方只是个女人，想要还手时，冰冷的棒球棍已经贴到了他的脸上。
其余人立即放开莫寒，扶起黄毛，拉着他往角落躲。
女人又看向李路，他一脸痴相，吓得要哭出来。
是个不中用的，温雪意放松对李路的警惕，赶忙去查看莫寒的情况。
她把莫寒从炕上扶起来，见她衣衫不整，本就单薄的布料被撕地破破烂烂，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莫寒裹上。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莫寒双眼通红，她的肩膀被温雪意用力揽着，身上披着温雪意的衣服，鼻腔是熟悉的温暖味道。
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来了，我哭死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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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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