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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石径有风

第35章石径有风

次日柳朝闻醒来之时,窗外晨曦已自窗格漏入几缕光华,落在帐幔之上,又斜斜洒落肩头,暖意悠悠。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手臂下意识一展,却忽觉触及一处温热。

心中微惊之下,他侧头一看,只见叶尘正蜷卧在自己身畔,眉目舒展如孩童熟睡,连唇角亦带着丝隐隐的笑意。那神情间半丝警觉未显,安静得令人难以挪开目光。

柳朝闻怔怔看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轻轻一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叶尘半掩的长睫之上,心底竟泛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意。

“连夜不眠,确是该好生歇上一歇了……”他在心底喃喃,随即小心翼翼地自榻上翻身而起。

为免惊动叶尘,他并未着鞋,只是赤足轻轻踏地,只将床边一角衣衫拾起穿上,待衣衫整齐,方才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他原想去楼下吩咐店家备些清粥小吃,以慰叶尘醒后腹中饥饿。可门扉才微微推启,门外却正好有人举拳欲叩,二人顿时撞个满怀。

“哎哟!”

撞上来那人一个踉跄,竟险些被他推倒,抬头一看,柳朝闻不由得微微错愕,却是云卿正站在门外,原本欲敲门的手尚未放下,脸上的神色又惊又笑,已是带了几分促狭意味。

“呦,柳师兄醒得倒真早啊。”云卿眉目一弯,笑得意味深长。

柳朝闻被他撞了个正着,方才生出一丝心虚,迅速回头望了一眼房中,却见叶尘仍安睡未醒,当即伸手掩住房门,压低声音,眉头轻皱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莫要惊醒了叶尘!”

云卿眼见他神色如此紧张,不禁露出一脸促狭的笑意,故意压低声音笑道:“瞧你这副紧张模样,活像深怕惊扰了自家夫人似的,哈哈哈!”

柳朝闻顿时面色微红,心中莫名窘迫起来,遂不由分说地一把扣住云卿肩膀,推着他往楼下走:“你若再乱说,小心我缝上你的嘴!”

云卿被他连推带拽,嘴里还未消停,一路下楼去仍是喋喋不休,低声笑道:“哟哟,怎么一夜之间,朝闻你是性情大变,莫不是在那陷坑中伤了头了?”

柳朝闻听得脸上愈发挂不住,强忍羞恼,只将云卿推到楼梯口,这才收回手来,故作严肃地问道:“你一大清早过来,可有什么正经事?”

云卿闻言也正色了几分,唇边笑意敛去,道:“自然是有正经事。”说罢轻咳一声,才又说道:“方才海棠姑娘特意过来,说万荷岛已经决意撤去曦凉寺上山主路上的几个阵眼,让玉虚宗与剑门派的人能坐下来好好谈上一谈。”

柳朝闻闻言微微一怔,不禁惊疑:“剑门派竟然如此给我面子?”

云卿笑着摆了摆手:“若只你一人面子,剑门派未必如此痛快。此事我也听人说了些,似乎万荷岛自己也遇上了些麻烦。”

柳朝闻微皱眉道:“怎说?”

云卿沉声道:“据闻数日前,万荷岛的人在自己设下的大阵之中,竟意外捕到了一个活死人。”

“活死人?”柳朝闻目光顿时凝重几分,“便是昆弥教那种……?”

“肌肤泛青,无知无觉,但仍能行走,虽不伤人,却也骇人得很。若非几年前昆弥教在幽州栽了,暴露了此等邪术。不然此时见了,谁会认得?只当是中了什么奇毒了!”云卿低声道,“山下有玉虚宗的逍遥大阵拦阻,你说这个活死人是怎么上的山?这剑门派,恐怕也不是他们自己所说的那般干净了?”

柳朝闻眉头深皱,思绪翻飞:“如此看来,万荷岛这次之所以松口促成两派和谈,想必也是自己遇上了难题,不得已才借坡下驴。”

云卿微微颔首:“正是如此。这江湖之中,谁还没个难言之隐?我猜万荷岛此时怕也正自后悔,摆了这么大阵仗支持剑门派,如今却陷入左右为难之境,骑虎难下了。”

柳朝闻叹息一声,道:“若真如此,那剑门与玉虚宗之间怕也就不止是彼此疑忌了,只恐有人暗中渔利。”

云卿点头道:“正是如此。此局若解不开,迟早是乱上加乱。”

正当二人沉吟之时,楼上传来轻微的门扉响动,随即便见叶尘推开房门,自内缓缓踏出。他眉目依旧懒散自若,微一低头整理袖口,见柳朝闻立于楼下,与云卿说话,便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一大早的,两位怎在楼梯口议事?”

柳朝闻回头望他,神色不由缓和下来,问道:“可是我们吵醒了你?”

叶尘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曾。昨夜难得睡得甚是安稳,只不过醒来却饿了,想出去随便吃些东西。”

柳朝闻略一犹豫,遂又道:“我正想吩咐人备些饭食,你何必再出去?”

叶尘却摆了摆手,随意道:“无妨,你自忙你的,我也正好借机出去转一转,没准儿我那师妹也该回来了。”

柳朝闻听得此言,面色微微一凝,最终未再多言,只叮嘱道:“那你多加小心。”

叶尘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自楼上缓缓而下,身影自若如闲庭信步一般,消失在客栈之外的街巷之中。

柳朝闻望着叶尘离去的背影,心底莫名升起几分怅然。云卿在一旁瞧着他神色微变,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啊……”你啊二字说完却没有了后文。

柳朝闻闻言,怔了怔,旋即只当不懂,也不接话。只心中沉重地想着此番剑州之行,怕是险象丛生,只盼能顺遂度过,也莫叫此刻心头一丝涟漪,扰乱了眼前更大的风云。

——

当下且说叶尘下得楼来,避开前院,转而拐入侧巷。街口寂静,他稍一回头,果然不见柳朝闻的身影,唇角微动,眉间倏然转冷。

他缓步穿过巷尾,远远望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蜷缩墙角,满脸风霜污垢,似是连身形都难辨男女。叶尘走过去,未作多看,手一扬,一枚通体乌黑的令牌“叮”地一声落入破碗中。

叫花子原本无神的目光猛地一闪,可抬头再望时,叶尘已不见了踪影。

叶尘未作停留,绕出街后,直入山林之中,再兜了个大圈,自正门重新回到客栈,只是此刻手中却已多了一截削净枝叶的青竹,长不过尺许,质地温润,节理清晰,正好适合制笛。

他神色如常,避开前院来来往往的人声,转入后院,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将竹段置于膝上,取出随身凤尾刀,慢条斯理地在竹节上做起刻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中一阵风过,屋檐下轻轻卷起一缕尘絮,随风一旋,忽地落下一人影。来者二十多岁年纪,一身灰衣如常,神情冷淡无波。他眉目清俊,只是气息极淡,如鹤立幽谷,毫无烟火气,正是星竹。

叶尘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多余的话:“你帮我走一趟幽州,看看念奴娇那边是否已将话带出去。但不管结果如何,人……留不得了。”

星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叶尘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院子十分空旷,一站起来,四周便一览无余,不用担心有人窥伺,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那件事若泄出去,自然会有人追查,她如今不过是一根倒刺,迟早穿心。况且,查若棠已经见过她数次了,她再留着,便是个祸根。你做得干净些,最好让人看出是……敕封庄动的手。”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仿佛是清风中投下的一片锋刃,薄凉无声,直入骨髓。

星竹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是,公子。”他不是不明白叶尘的用意——只是这些年,他眼见着叶尘对人命越来越冷漠,好似所有人都是他前行路上的棋子,有用则留,无用便弃。念奴娇是五年前叶尘在幽州所救的一个歌妓,她感念叶尘救命之恩,这些年一直作为叶尘在幽州的耳目,不仅仅盯着敕封庄的一举一动,也会偶尔联络北边的人。可如今念奴娇不再有用,却连命也要不得了……

叶尘抬手,轻轻拍去他肩头沾着的一抹草屑,温和一笑:“这些年,我不限制你的行踪,你却还未想起来往事?”他见星竹摇了摇头,才又道:“罢了。若是一辈子都记不得,那便一直跟着我吧。”他声音里似带着一丝遗憾,却又有些释然。他微顿,又低声道:“你去吧。记得传讯查若棠,让他动作快些,再晚——这出戏就唱完了。”

星竹微一躬身,未再多言,几个起落,身影便已没入高墙之后。

院中又归于安静。

叶尘静静站了一会儿,望着那截未刻完的青竹。风吹过廊角,他垂下眼帘,重新坐回石阶,将刀刃置于竹上,继续刻下一道竹孔。

墙外不远处,星竹在疾行数十丈后,忽而停了下来,站在一株老榆树下。他望着那一地斑驳阳光,忽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角。隐隐作痛,像有一道记忆正在沉底翻涌——断断续续,一片火光之中,他听见有人在嘶喊,有血、有尸体,那是他失忆前残存的最后一幕。

“……你做的干净一些……”叶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星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指尖缓缓攥紧,掌心一点点泛白。风吹过他耳畔,他闭了闭眼,掩住了眼底那一丝游移,转身跃上树顶,朝东南方向迅疾而去。

——

“那人是谁?”一声突兀的话语自院角传来。

叶尘手中动作微顿,心头一跳,却并未显于面上。他侧目望去,只见柳朝闻负手而立,正自墙角缓步踱出,面色不甚波动,眼底却含着一丝淡淡的好奇。

不知方才他在墙角后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叶尘唇角含笑,语气不动声色:“你瞧见了?那人名叫星竹,不知你还是否记得他。”

柳朝闻自然记得,当年若非他主仆二人,只怕他已被昆弥教的杀手斩杀于灅水畔了。点了点头,笑道,“这么些日子,怎的不见他随你同行?”

叶尘神色如常,拢袖坐定,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我儿时在街头流浪时所识旧人,那时我们一同乞食度日,后来我被师父带走,才与他失了联络。”他语调平和,眼中却浮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再见已是数年后,他竟已失忆,过往种种俱不记得了。我从幽州寻‘若蔓华’一味,原也是为他病情奔波,只是此物虽能缓毒,却并不能助他恢复记忆。”

柳朝闻静静听着,未作打断。

叶尘垂目,又道:“如今他虽认我,却宛若与我初识,我只得将他安置在身侧,时而遣他行些事务。”说罢,他神色似带一丝无奈,轻声一笑:“若说他如今是什么人,也不好定义……总之是我一个旧识罢了。”

柳朝闻闻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淡声道:“你对他……倒是颇为上心。”

叶尘眉尖一挑,幽幽说道:“若非为了他,你我想必也不会相识。”

这话倒也不假,柳朝闻一时无言。

叶尘唇角微扬,将手中青竹与凤尾刀轻轻放于石案之上,姿态随意却带三分认真。他缓缓转身,向柳朝闻伸出一手,唇边笑意不深不浅,道:“正巧有桩闲事,想与你商量。”柳朝闻不动声色,只轻轻一笑,将手递与他。掌心方一贴合,眼角余光却已扫过案上青竹与凤尾,唇边笑意更深几分,道:“哦?叶公子也会有闲事要说?”

叶尘指腹缓缓摩挲着他掌心纹路,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思来想去,你眼下还有正经要事在身,我师妹之事,实不该再叨扰你与云卿。况昨夜你落入陷阱,至少有半分因我连累。是以我已遣星竹前去探路,待他有了眉目,我再亲自赶去。”

柳朝闻原本心头仍有几许忐忑,生怕叶尘提出要走,此时听得他语意分明,心底却莫名安定下来。掌心之中,那一丝细细摩挲,仿若微风拂水,虽轻,却一波一涟。他凝视叶尘片刻,忽而牵他坐回石旁,低声笑道:“你若真以为我会临阵退缩,那倒小觑我了。此事我既答允,自然不作二话。曦凉寺后日再行,此间两日玉虚弟子仍会巡查山径,我已请他们多加留意。若你那师妹真误入阵中,万荷岛行事也不是不近情理,她……应无性命之忧。”

叶尘眉心紧蹙,闻言只是略点了点头,勉强一笑:“如此,也好。”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侧首问道:“你们可都谈妥了?此时找我,可只是为了说这些?”

“还有一件。”柳朝闻似笑非笑,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于他手,“此物是我下山时方才铸成,一直未曾离身,今日却想送与你。”

叶尘接过一看,却是一柄小巧匕首,寒芒内敛,柄上镶嵌一块磨至圆润的黑曜石,刀鞘之上刻有流水游纹,映日如波。他以指轻顶刀柄,刃锋初露,如秋水初绽,光华流转,清寒入骨。

柳朝闻轻声道:“当初学雕那株梅花时,心中总惦着你雕花时的模样,也不知你惯用何物,只觉手中匕首钝涩难使,琢花之时,常有断纹之憾。后来不知怎的,竟起了个念头,索性亲手画了图样,托山庄的匠人,照着心意铸了这一柄刀。” 他语音一顿,目光却不经意落在石案上的凤尾刀上,那柄飞刀长不过八寸,刃锋如玉,寒光内敛,而尾部五羽舒展,状若凤影凌空,微光映照间,似有火羽随风而舞。柳朝闻眼中浮出一丝玩味之色,又道:“这匕首原也只是个念想,本没指望真能趁手。如今重逢,既然你我之间已无须言明,便想着送你一件东西……只是你这凤尾刀,果然非凡,自然不是我这匕首可比。我也不知你用得习惯否——若不合手,权当随身之物,聊作解闷也好。”

叶尘将匕首仔细收起,动作温缓,似生怕惊扰了那一缕冷光。他抬眼看向柳朝闻,神色分外温润:“敕封庄锻刀之技,竟落在你手中做了这柄雕花细刃?看来我那支小笛子,着实寒碜了些。”

柳朝闻却摇头失笑:“锻得再巧,也不及你手中竹笛来得真意。”他忽将手指轻轻点上叶尘心口,挑眉一笑,道,“那笛虽轻,放在手中,可是暖在这儿的。”语气一顿,半真半假道,“说好的礼,我可都记着呢,想赖账,那可得寻个别的还我……”叶尘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手指,而后指尖从他的指缝里缠进去,同样也挑着眉看他,柳朝闻垂头看了一眼二人十指交缠的手,喉头一动,又看向叶尘的双眸,四目相对之下,唇角也不由微微上扬,唇角也不由微微上扬,说了下去,“……至于别的,我可就要自己做主了。”

“别的?我身无长物,就算你想要别的,我也拿不出来。”叶尘故作不明他的意思,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想要星竹?那我可做不了主,他可不是我的家奴!”

柳朝闻听他故意曲解己意,忍不住手指上施了几分力,又朝他迈了半步,二人几乎要贴在一处:“那不如,就以你来抵债?”

石径有风,一阵山雀啼过,枝叶轻颤,掩不住两人之间渐生的默契情愫。忽闻有脚步声传来,但听着尚远,柳朝闻并不回头,只微侧脸,盯着叶尘眉眼之间,似笑非笑。叶尘亦不躲闪,眼角一挑,唇边笑意愈发促狭,突地一把将人拽近,低头在他唇角轻轻咬了一口,既浅且轻,仿佛春蚁偷啃。

柳朝闻一怔,只觉一缕酥麻自唇而起,直至心坎,眼波微颤,却强自按捺。抬眸望去,那人眉梢眼角,尽是狡黠。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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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石径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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