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晏呆呆地看了何引舟几秒，好像真的觉得请了一天假，他变了不少。
“什么工资？”沈庭晏问他。
“你不是经常带着糖吗？就用它吧。”何引舟用手支着头，垂下眼去看趴在桌上的人，微微凑近。
何引舟额前刘海投下的阴影恰好停在眼睛上面一点，从沈庭晏的角度看去，一点变化极其细微却一目了然。
那眼里多了点光，他听见何引舟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每天一颗。”
沈庭晏没想其他的，倒像个商人一样合计起来，想着每天一颗糖换两三天的一支笔，怎么看都是他赚。何况他不在乎这点钱，许家二少爷就更不会在乎了。
“成交！”
“好。”何引舟勾了勾嘴角，仍带着笑，“记得住吗？”
沈庭晏嘶了一声如实说，“很难保证。”
“没关系，会有想起来的时候的。”何引舟望进那双眼里，与沈庭晏四目相对。
沈庭晏没有立马搭话，收回视线，避开何引舟的目光，他说了句什么，声音因为隔着布料而含糊不清。
但何引舟却听见了，他心跳漏了一拍，愣在位置上。
他听见沈庭晏说，“我倒是希望永远记不起来。”
-
到了高三，可能最不想听见的一句话就是班主任宣布的考试通知。
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响过不久后，灯泡拿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杯子，走进教室。可能是没什么衣服穿，春秋季总是见他穿着西服三件套。用他的话说就是教学是件神圣的事，他就应该穿得严肃一点。
前排同学余光里瞄见一点点黑色就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灯泡走上讲台，把水杯一放，胳膊撑着讲台开始讲话。
“接到一个通知，这个月十四十五十六两天是我们高三第一次大型考试，六校联考。”
“也就是下周五，六，七。”
话音刚落就听见台下一片哀嚎。
“怎么又要考试啊？”
“不想上学——”
灯泡冷静地抿了一口枸杞茶，“哈——”，润过喉后，再开口，“停停停，不要这么消极好吧。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数数，够三字开口没？”
灯泡一边教育着，一边转身去找高考倒计时。结果抬着手指了半天也没在黑板上找到，这才想起来倒计时一百天才开始。
他转回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事。
“这次考试虽然只是一次月考，但是各领导都还挺重视的……”
台下沈庭晏听见，顿时燃起了他的好胜心，那种远离已久的和何引舟敌对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用右手胳膊肘撞了撞何引舟，“比比？看看这次谁第一？”
还没等何引舟答应，沈庭晏接着说，“我告诉你，现在的语文试卷题型都是参考高考的，可没有什么名著阅读，想赢我可没那么容易。允许你思考三秒。”
何引舟转过头去，对上沈庭晏亮亮的眼睛，“好，比比。”
“那如果我赢了，你要怎么办？”沈庭晏眼珠子提溜地一转，又是一个主意。他料定，何引舟肯定会问他要怎么办。
果不其然，他就听见何引舟带着笑意的声线落在耳边，酥酥麻麻的，“嗯，你说怎么办？”
“给我带你家厨师做的荷包蛋。”沈庭晏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回味那个味道，“我上次让我妈也做了，感觉就是不如他做的好吃，感觉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何引舟睫毛颤了颤，点点头，“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带就好。”
“够仗义啊兄弟。”沈庭晏拍了拍何引舟胳膊，然后抱臂靠在椅背上，“那你呢，如果你赢了？”
沈庭晏嘴上虽然这么说了，但语气里却是一股子你怎么可能赢我的骄傲。何引舟无奈地摇头笑着，“如果我赢了，自愿给你带。”
“我去，你这么好，不要命了。”沈庭晏一时有些激动，声音大了点。
“干嘛呢干嘛呢，沈庭晏，你和何引舟在哪讲啥呢？”台上灯泡投来犀利的目光，镜片还射着激光一样。
“我刚刚讲的话你们听清楚没？”
沈庭晏和灯泡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最后败下阵来，“呃……没。”
“那你还挺诚实的。何引舟你也注意点，老师在上面讲，你们别在下面讲这么起劲。”灯泡顺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枸杞茶，不再去看糟心的好学生同桌俩，“我再说一遍，这次考试成绩会作为之后换座位的凭证，按老规矩来，第一名先挑，最后一名没得挑。”
“然后接下来是重中之重，这次的考试算是一模，成绩是会影响到之后走提前批的同学的。所以之后回去好好复习，别浪费时间在什么游戏小说上面。”
灯泡的目光又在班上逡巡，最后又落在某个后排靠窗的位置上。见两个人都坐得还算端正，哼了一声，“徐沁枝来我办公室一下，其他人继续自习。”
等灯泡走后，沈庭晏瞄了眼后门，确定他走远之后，舒了口气，“我之前就经常被他点，那眼睛耳朵跟装了雷达一样的。唉，也是我连累你了。”
“其实也不用讲话。”何引舟摇摇头，拿起笔，“可以传小纸条。”
“小纸条？”沈庭晏重复一遍，某个记忆突然爬上心头，他抬手挠了挠脸颊，声音小下去。
“也可以。”
再之后沈庭晏就像突然噤声一般没再讲话，写了两道题，一张小纸条从右边胳膊旁传了过来。他做贼一样，悄悄用左手猫着拿了过来，就好像动作大了就会被灯泡的激光眼看见。
打开。
上面隽秀的字迹工整地写着一句话：今天下午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周末要回趟家，直接去高铁站了。
沈庭晏蒙头写了几个字，然后又做贼一样传了回去。何引舟看见他这样不禁好笑。他在沈庭晏瞪大的眼睛下大方地接过纸条，打开。
行，不需要送你过去吗？
何引舟写了回答后又传回去。
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想写点什么，就听见后门有人进来，沈庭晏立马销毁证据往垃圾袋里一扔，扭头看过去，结果发现是刚刚被叫出去的徐沁枝。
她走到讲台上，手里捧着一摞纸，分发下去，“这是这段时间的各学科竞赛报名表，有兴趣的报名之后把表格交给我。”
高三上学期的比赛更为正式和重要，通常都会与保送资格和提前招挂勾，一般成绩好有那个能力的都会去试试，更何况一班作为平行班里成绩最好的一个班，班上年级前几的人数最多，大家都雀雀欲试。一石激起千层浪，于是台下窸窸窣窣传来其他讲话声。
“你要报名吗？”
“还挺想参加一下生物竞赛的。”
“你呢？”
……
于是纪律委员清了清嗓子，象征性地维持一下纪律，“大家保持安静，下课再讨论。”
声音虽然小下去，但没有彻底消失。
沈庭晏这里没有声音，因为他们在传小纸条。
你要去吗？物化生这三门是省级的，如果得了省一可以参加国赛，挺有用的。
可以。
那你想报哪个？我觉得我都可以。
我也觉得都可以。
你是真可以还是假可以？
真可以。
哎，你可别逞能，到时候学校可能会请外校老师来给我们做培训，你别到时候那个听不懂就算了，还耽误自己复习。
何引舟看到这里，就还挺奇怪自己在沈庭晏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成分的对手，是只靠一次运气赢过他，还是说只能做简单的题，而对竞赛这类题无从下手。
他偏过头去看手里还拿着报名表的沈庭晏，看上去挺专注，实际上目光盯着其中一栏就没移过。何引舟笑了笑，写了几个字，递过去。
之后跟不上，你帮帮我？
沈庭晏接过纸条就看见这么一句话，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帮何引舟？那不开玩笑吗？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助纣为虐？沈庭晏睨了一眼何引舟，心想，我就要当个坏蛋。
你不是挺厉害的，需要我帮？
传过去，然后听见了一声轻笑。沈庭晏莫名其妙。
对，很厉害，所以你不用担心。
嘁，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那是在担心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担心我自己的，你这什么脑回路？
沈庭晏传就把纸条拿来扔了，最后一次差点把纸条扔到隔壁桌去。
何引舟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被蹂躏成一团的纸条，将它展开铺平。看清楚沈庭晏写的字后将它扔进垃圾袋，然后重新抽出一张纸来，写上。
不逗你了，我是认真的，相信我。
沈庭晏收到新的小纸条后，趴着没回了。
在学校里，学霸分为两种，一种是把书吃透，把题练透的刻苦型，还有一种对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性的天赋型选手。沈庭晏不敢说自己是天赋型，但也一定处于这两者之间。
他那样问，有一定较量的成分在，但更多的也是真心担忧何引舟跟不上。虽然这段时间学下来，确实觉得何引舟成绩很不错，但学校里的这些考试，大多都是基础题，目前为止也没有接触过竞赛题，沈庭晏真的不确定何引舟能不能行。
结果三两句话一说，意思就歪了。沈庭晏干脆放弃了。
他又盯了一会儿那张报名表，最后报了物化和数学。抬起头看见何引舟的报名表已经填好放在桌子左上角。沈庭晏定眼看了会，发现何引舟也报了物化和数学。
他转回头，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便签纸，撕下一张，写了几个字，最后赌气一样带着劲儿把纸一折，拍在了何引舟桌上。
动静大得前桌都回头看了两眼，然后被沈庭晏瞪回去了。
何引舟忍着笑，拿起纸条，打开。
书写着“青山依旧在”①的烫金小字上方，略显潦草的黑色字迹印在连绵青山的背景中：
爱报就报吧，不会问的我，教一道叫一声爸爸。
1：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里虽然用了这句诗，但没参考它表达的意思。单纯写着好听（实在找不着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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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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