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赖？
他倒是想抵赖也不成啊，但是治病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0号脑子彻底成了一锅浆糊，跟中病毒似的，但他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我不会、抵赖的。”
无论他是清风还是林达，面前这个人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就算漫天要价他也没理由说不。欠债的原因也不难推理，像他这样F级的机器人，零件受损率高，维修是家常便饭。
而像晶核这样重要的核心元件没钱维修的时候，就只能欠债了。
可能他如果不签这个协议，等到晶核彻底失效，自己只会被报废处理。又或者其他部件还能运转，被当做无自主意识的机器使唤。
那时候，他也和事实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那个失去晶核一直运转的机器人也不是他，只是个空壳罢了。
这一天无疑是混乱的，0号只觉得身心皆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清风递给0号一个长长的能源接口，0号木讷地接过，天大地大，充电最大，说不定一觉醒来，他又生龙活虎了。
他蜷缩身子侧躺着开始充电，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对，仿生机器人是没有梦的。
0号意识到，眼前的这些记忆不是梦，那种憋屈和不甘，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是自己没了印象。
……
“今天的呼吸税没交够啊，你！0号，去打扫辐射废料舱抵债吧。”A级员工2号对着F级的0号下达指令。
0号原地呆呆地听着，他的脑海里琢磨着拒绝的措辞，是说今天要去老板清木吟的例会做会议记录好，还是说要写明天要交的总结报告好。
犹豫间，他显然是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
当然，对于0号而言，永远都没有“拒绝”的最佳时机，因为他压根就不会拒绝。
2号踩碎了澈型97的清洁索，一脚将小铁盒踹下了星舰最下层，他扯着嗓子趾高气扬地说道：“F级的垃圾！就该待在废料舱。”
这下由不得0号再犹豫了，他二话不说，匆忙坐电梯去到废料舱，他得赶紧去看看小铁盒摔坏没有。
废料舱堆砌着无数的星舰垃圾，包括不少的辐射废料、失败的晶核武器残骸，甚至还有不少澈型97的前代机型。无数的电子碎片如电子蠕虫般扭动，散发着些许蓝光，仿佛昭告着此地的危险。
好在小铁盒质量极好，它正在兢兢业业地将报废的晶核残骸分类装箱，贴上了“待销毁”的标签。
0号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多晶核，他想：这么多的晶核堆在一起，不会爆炸吗？
“脏死了。”头顶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随即上面的人踢下来一个东西，“砰”地一声砸在0号脚边，0号定眼一看，那是一套裹着白色大褂的防护服。
0号未能看清楚那人的脸，可这套防护服也就外面的大褂沾了点冷凝液，里面可是未开封啊，这也叫脏？
他不由得默默吐槽：星舰上的研究员可真有钱。
不管三七二十一，有防护服总比没有好，0号麻利地穿上了防护服，跟着小铁盒一起开始清理垃圾。
化工制品的废料味夹杂着腐烂食物的泔水臭味，到处乱钻，尽管有了防护服，0号还是难受得紧，不一会儿他就被熏得站立不稳，脑袋“哐当”一声，撞在了货架杆上。
……
太痛了！
脑袋要炸开了！
0号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根本无法再集中注意力再去“梦里”探查记忆碎片了。
清风伸手按住0号的晶核，将晶核抠了下来，眸色极深，他道：“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藏秘密。”
0号心中真是憋屈，他不过就是自己试图回忆而已，这也能惹到清风？
但是他现在势单力薄的，又毫无办法应对，又想到清风是个病人，他还能和神经病见识吗？只能忍着疼痛问道：“爆炸、跟你，有关系吗？”
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废料舱里的晶核残骸加起来，能炸了整座星舰！
0号不禁后悔，他可能上了贼船！
alpha信息素不知不觉又覆盖在0号的仿生腺体上，显然面前这个alpha对这个话题非常不满，控制不住地信息素外泄了。
0号的眼中满是惊恐。
清风根本没否认，他盯着0号的晶核，威胁道：“你再自作聪明，我就把你核心芯片都抠出来。”
那样的话他就彻底只剩下个壳子了，0号连连摇头，他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虽然不知道到底犯什么错了，但好像遇事求饶已经刻在他核心系统里了。
但是，这不就侧面说明了清风和爆炸脱不了关系吗？
0号心中又惊又怕，他好想回到没记忆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保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0号心中已然确定，他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为帝国提供逃犯清风的信息。
正在这时，逃生舱的屏幕突然闪烁，显示接收到了帝国其他的星舰识别信号。
正是这一瞬间，清风的注意力被分走了，没再盯着0号，0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他鼓足了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脉冲发送了逃生舱坐标。
等到清风发现0号的动作时，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清风咬牙切齿，满脸愤恨，要被气笑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失忆了都要惹事。”
“什么事儿都比我重要。”
清风越想越气，感觉一股浊气淤堵在胸口，直接拿起晶核塞进了0号的额头，强制启动了关机程序。
可惜，0号没能看见之后清风依旧气不打一处来，狂砸键盘的表情，他再次进入了梦境里的记忆碎片。
……
0号跟随记忆碎片回到了办公室。
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型号的机器人零件设备，堆砌得杂乱无序。和前面靠近走廊，整齐排列的专用文件柜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往里面走，是0号的卧室，空隙狭小到只能通过一个人。
说是卧室，事实上也不过1号实验室附带的杂物间，刚好打通到这里。又因为年久失修，所以干脆把这里隔断做了封闭处理，几乎没有谁会到这里来，于是就成了0号的住所。
但是这里虽然不过30平方米，却是唯一一个0号可以拥有独立空间的地方，不用挤着omega信息素研究基地的大通铺。
在这里，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叮——”
光脑发来好几条消息提醒。
“尊敬的客户，您的光脑账户余额为-24.45币，为了确保您的通信畅通，请您……”记忆里的0号快速左划，将消息提醒全部标记为已读。
他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些糟心的消息，多看一眼都觉得要立刻关机停电了。
就在此时，星际卡账号的短信提醒又弹了出来。
余额-16.21。
还有数不尽的赤字账单，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光脑上，仿佛正嘲笑着0号白努力的一天。
0号不由得感叹：这些记忆还不如让他忘记了呢。
……
然而探查到这里便再无线索了，只是0号现在可以确定了，自己每天重复着从工位到杂物间的两点一线，在此之前，他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F级机器人，觉醒了以后，不知道为啥就背上了债务。
0号只得再走回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之前忽略的东西。
一个尖细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怎么着啊，还在偷懒？”2号大声吼道。
不知为何，已经下班走掉的2号又折返了回来。
与0号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色工作服不同，2号身着干练的米色大衣，胸前挂着镀金工牌晃来晃去，走起路来透着一股雷厉风行。
2号叉着腰，手指0号的脑袋，唾沫星子飞了一地，几乎要喷到0号的脸上。
他愤怒地说道：“一天天的就知道偷奸耍滑，上周例会的总结报告写了吗？不知道上面现在催得急吗？”
“马上、马上就、写好了。”0号小声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卡顿，音色也偏少年，听起来唯唯诺诺的。
尽管总结报告不是他的工作内容，他也还是兢兢业业地做了。
看来是要挨骂了。
他着急忙慌地赶到工位，打出最后的结语，不敢正眼去看2号，可是眼睛却时不时地瞥了几眼2号胸前的墨绿色晶核，那颗晶核带有钻石光泽，边缘上镶嵌着镂空的银色徽章，代表着2号通过了图灵测试。
他有些羡慕地多看了几眼。
他的晶核不像2号这般晶莹剔透，上面有一些细小的纹路，内部还掺杂着金属质地的不明颗粒，一看就非常普通廉价。
“马上是多久？上司现在就要！”2号一屁股坐到0号办公桌上，“啪”地一声，用手狠拍了一下桌面，似乎是被气得不轻。
0号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害怕2号，尽管2号不是他的上司，但他是A级机器人，等级和权限高他许多，丢给他再多工作他也不敢拒绝。
于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设定好的标准露齿微笑，讨好地说：“我、我现在、就写。”
2号本就看不惯0号，眼下又是气头上，恨不得挑出0号八百个错处来。
他瞥了一眼0号的桌面，发现自己坐着的纸，正是0号的图灵测试报名表，于是他扯着嗓子说道：“哟，就你，还想去图灵测试？”
“好好看看自己，我说，星舰上的扫地机器人也是F级。”2号嚷嚷着，语气充满着嘲讽。
“你能登上来，不就是靠被人睡烂了睡上来的吗？”
“你能有个啥过测试？智力？过180了吗？体能？你连个办公桌都抬不动。”
“艺术？社交？个性？你有哪项是合格的？你也不过是被设计得漂亮了一点而已，美貌对于机器人来说，也不过是换个零件的事儿。”
2号上下打量着他，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好歹我是靠自己考上来的，不像某些连说话都卡顿的F级~”他刻意把后面的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半晌，0号缓缓张口，声若蚊蝇，尽管自己没什么信心，他还是坚定地说：“我，要去的。”
2号哼了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像0号这样靠身体上位的机器人。他冷哼一声，说道：“随便你，反正呀，你工位的上一任主人3号就是没通过测试报废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报告、发过去了。”0号小声说道。
2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颇为嫌弃：“也就将就能看，就你这拖沓的进度，还测试呢？祝你早日报废。”
随即他昂首阔步地走掉了，连背影都透露着傲慢。
等到2号的身影离开，0号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他不太擅长应对像2号这样具有进攻性格的机器人，当然，除此之外的，他也没多擅长。
他有些困惑地想：图灵测试到底怎么才能通过？
补充解释一下晶核的设定：相当于能源供给（电池）＋记忆存储的地方，核心芯片：类似电脑CPU，可以存储短期记忆。
0号有两套供能系统，一是充电供能，二是仿生系统（获取能量的方式和人一样）
所以前面清风拿下晶核，还是可以和0号对话，不过长时间不放回去的话0号就只能记住短期记忆。
0号整个人的性格和行为都是根据自己的记忆来的，然而清风时常删改记忆，就导致他有些时候想法不停地在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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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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