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谏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温凉的玉像。
就在维珀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谢时谏却轻轻开口。
但出口的话并不怎么好听,一下子让维珀的脸沉了下来。
“离我远点,”他看见面前的人薄唇轻启,脸上带着些……不屑。
那副神情,竟然让他莫名想起了那个哨兵——他们两个的表情,竟然说不出来的相像,“让人恶心。”
“……”
维珀脸上面无表情,走廊上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一下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沉默两秒,他竟然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
他抬起头来,眼神说不上来的阴沉。
那双寒冰似的蓝眼睛睨过架在谢时谏脖子上的短刃,出口的话语让人听不出喜怒。
“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呢。”
下一瞬,气氛急转直下——
一阵阴冷的精神力潮水般成片似的向后横扫过境,这阵属于维珀的精神力让谢时谏和靳见驰都下意识一怔。
光凭精神力而言,维珀不太可能威胁得到他们。
而正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维珀的精神力并没有针对着作用在他们身上,但这也正是令人疑惑的一点——
他究竟想做什么?
靳见驰紧皱着眉头,他不善的目光紧锁着维珀,害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谢时谏的行为的同时,又有些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下一秒,维珀幅度不大地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谢时谏捕捉到他的神色,心底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迈了一步,任由锋利的刀刃在脖颈上划出更长的口子,血珠顺着皮肤滚落。
“等等——”
话音未落,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夏莎突然剧烈抽搐,原本昏迷中的人倏地发出一声高昂又模糊的痛呼!
一阵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混乱破碎的精神力突然猝不及防地填满了整个走廊——
那是夏莎的精神力……
她的精神海……碎了。
谢时谏不可置信地望向维珀,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维珀没有看他,阴冷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脸上的表情陌生得像是让人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靳见驰皱着眉,还不等他反应,几乎是同一瞬间,他脑海里忽然倏地炸开一阵剧痛,像一把钝刀劈开颅骨,他下意识用手捂住额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抵上了冰冷的地面!
“靳见驰!”
谢时谏忍不住又向前冲了一步,但却被横在脖颈前的短刃狠狠拦住,忽然用力的利刃将他的皮肤往更深处划了一层,更深地嵌入皮肤,鲜血不住地浸透了洁净的衣领。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猛地回过神,他强迫自己移开放在跪倒在地的人身上的担忧目光,裹挟着愤恨的乌黑眸子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始作俑者。
“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时谏咬着牙,从来温和得像风一样的眉眼如今染上了遮不住的愠恼。
可到现在,做到这一步,维珀反而平淡了下来。
他收起先前羞恼与阴晦的神色,也不再管地上没了动静的夏莎,甚至就连对他威胁最大的靳见驰,他也不再投去任何视线。
仿佛之前那些被牵动的情绪,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慢慢收回视线,那双向来被人称赞的、少见的蓝宝石般的眼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将他阴晴不定的脾性暴露无遗。
他瞥了一眼谢时谏脖子上止不住淌血的伤口,目光停留了一瞬……或许是两秒,或者更长。
他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但转身时,又是他那一副在塔时再常见不过的模样。
“谢,”维珀嘴上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的满不在意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你再往前走两步,你的脖子可就止不住血了。”
听到这,谢时谏看着他没什么反应,但地上的靳见驰却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赤红,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塔见面时的模样,那时候他的状态跟现在简直没有区别,癫狂又失控。
他像是被什么魇住了,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沉沉的、眼底没有半分熟悉的清明。
但奇怪的,他刚刚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艰难地抬起了他的手腕。
但也就片刻的时间,他的意识就像是被重新剥夺,那只抬起的手腕又再次重重摔在了地上,沉沉地发出一声闷响。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看到靳见驰的那一双茫然空洞的眼眸时,谢时谏的心脏兀地一痛,胸口闷得像是被蒙了一层雾,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困难。
他抬起头,侧脸上不知何时沾了一抹尚未干涸的血迹。
血色的痕迹末尾像是弯起了一尾纤细的弯钩,向上蜿蜒着勾勒出他眼尾绯红色的弧痕。
维珀抬眼对上那双不再平静、带着繁杂情绪的眼眸,看见那双盈润着若隐若现的泪光的眼睛时,他不禁怔了怔。
但下一秒,怒火又莫名地从心口烧了起来。
“你就这么在乎他?!在乎一个……”维珀咬了咬牙,下颌紧绷出明显的线条,“哨兵。”
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谢时谏,他并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谢时谏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他们,才是一样的人。
他向前几步,走到了谢时谏的面前,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扼住谢时谏的下巴,哪怕有血渍蹭了上去,他也毫不在乎。
他死死盯着谢时谏的眼睛,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眼底那汹涌的、马上就要溢出来的不甘。
维珀跟谢时谏的距离离得很近,但他们之间,总是有一把短刃横亘在中间,隔断了剩下的全部距离和靠近的可能。
他望着那双看了很多很多年的眼睛,声音喑哑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
“你图什么呢?”
像是耳语般,从彻底撕破脸皮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说过人任何客气的话,哪怕只是为了客套。
但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客套的必要了——从很早之前,从塔和理事会的立场开始。
“你为什么就非要这么在乎一个……必死无疑的哨兵呢?”
维珀眼睛里的情绪变得奇怪,复杂得就快让人读不下去了。
就在他说出这一句话得的一瞬间,时间就像是凝固住了。
连空气的流动都开始变得滞涩,狭窄的空间里,仿佛连呼吸声都变得若有若无。
话音落下的那霎时,一切都恍若失去了动静。
维珀把话说出来的瞬间,看见谢时谏脸上片刻的失神,他心里竟有一瞬间说不上来的……畅快。
他从没想过,那么卑劣的情绪竟然有一天也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但下一秒,一只清瘦却格外有力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才让他骤然回过神来。
那一拳似乎用尽了对方的全部力气,疼痛袭来的那一瞬间,维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后退了几步,嘴角也不出所料地渗出了血迹。
口腔里一股咽不下去的腥气,维珀低着头,用手背慢慢地擦了擦漫到嘴角边的血渍。
他没有任何反应,顿了几秒,他才扯起嘴角,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音。
但慢慢的,他像是被戳到了笑穴似的,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止不住势头。
整个走廊上安静得不像话,只回荡着他那令人胆寒的笑音。
他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眼角也渗出了泪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维珀嘴角还是挂着原先的那个笑容,他慢慢站直身,眼睛紧紧盯着谢时谏脖子上那道越来越狭长的刀口。
就因为那个哨兵,他连架在脖子上的刀子都忘了吗。
什么时候,他连死都不怕了?
不对……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任何别的东西。
无论是在塔,还是在首都星。
但是现在……
维珀低下头,胸腔里闷闷笑了两声。
——连塔最清傲的首席,也有在意的人了么。
他缓缓上前,抬起手想去触碰谢时谏脖颈上的伤口,但却被谢时谏偏头,嫌恶地躲了过去。
如果刚刚不是他身后的那个举刀的哨兵及时把刀放了下去,他早就没命了。
“谢,”维珀轻轻放下手,脸上再次没了表情,像是大起大落之后,短暂的连麻木都不想再加诸己身的平静淡然。
但明明,他的眼睛里,还漂泊着藏在眼底深处的……狂悖。
维珀的声音很轻,恍若低语。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谢时谏有些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维珀,眼神里是他很少出现的神色。
那么陌生、又那么……写满了憎恶。
原先挟持谢时谏的那个哨兵站得不远,但也隔了两步。
维珀没管他,而是择机握着手里的匕首,慢慢走进谢时谏,将刀尖对准了他的脖子。
那模样,就像是真的动了杀心一样。
谢时谏眼尾泛着湿润,他用那双黑眸看着维珀,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倔强。
对于塔身处高位、又从来冷淡的首席向导来说,这样的模样,又实在显得……脆弱。
维珀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难言起来。
那么多年,一瞬的改变,难道就只是因为……
一个哨兵?
就因为一个……
靳见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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