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柏面前的是一个由黑曜石锻造、内侧用鲜红血迹撰写着繁复符文、底部还有一圈秘银浇筑成环形符号的三足敞口容器。
容器约莫九寸，边缘成逆时针螺旋纹形状，三足造型分别为哭泣的人脸、狞笑的魔鬼和空洞的骷髅，在空气中散发出类似硫磺的气息。
“这就是魔碗？”柏看着圣师手里的物品，询问道。
圣师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柏注意到被照魂、封印、画符齐齐束缚着的，一直毫无动静的魔鬼似乎挣扎起来，发出微微的隐动。
他看了魔鬼一眼，又望向圣师：“该怎么使用？”
圣师朝陈瞥了一眼——陈将手伸进口袋摸索半晌，片刻后掏出一个烂了屏的手机，还有一张储存卡。
柏：“？”
陈：“这是仪式教程……”
柏：“教……教程？”
陈：“这东西不好操作，不仅需要咒言，还有复杂的仪式……你不知道我们把这东西搞到手费了多大的力气。”
他向柏讲述自己和圣师从古世代民族手中得到这个魔碗的经过：
古世代民族是一个极其封闭的部族，信奉祭祀和占卜魔法，而且极度排外，为了能顺利接触到这些人，陈和圣师使了一些小手段，干扰了其中一个族群占卜预言的结果，伪装成预言中前来赐福的神使，并发现了这个族落的不少秘密……
“这些都以后再说，总之，这个碗是我们偷来的。”
“……偷？”
柏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陈，又看了眼旁边做完自我介绍后就一脸端肃、沉默不语的圣师。
陈：“迫不得已……这群邪得要命的家伙用这种碗捕获魔鬼，然后献祭灵魂，与魔鬼交换来自地狱的诅咒与预言，搞不好要把整个世界都毁掉，比当年的约撒还狠！是吧？”
陈说着捅了捅圣师的胳膊。
圣师离他远了些：“……东共和国古谶语预言：灾变将行，起于微末，道溺于筮。”
“灾……灾变？”柏有些听不明白。
圣师摇摇头：“不重要。总之我并非有意要掺和进你们这件事中，只是从当年席先生找到我，要我为他儿子破除那个诅咒时起，我便隐隐感知到我所关注的那场灾变机缘牵系在你们身上……我也没想到所谓的‘微末’居然引向此处。”
“……”
柏依旧有些没听懂。
他忍不住看向陈。
陈：“你也别管那么多了，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也听不太懂……总之圣师答应帮你解决你身上那鬼东西。”
说罢觑了眼魔鬼。
魔鬼挣扎得更加剧烈，但画符和照魂死死守着它。
圣师补充道：“这个魔碗用完后我要收回，陈你储存卡里记录的东西，也要交给魔法联盟教会，由各国魔法师共同评判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柏忍不住问道：“那张卡里到底记录了什么？”
陈：“捕获魔鬼的咒言和仪式视频，还有一些很邪门的祭祀……得亏那些部落里的人不懂科技，以为把我手机屏幕砸烂了，就能把偷拍到的东西毁掉”
柏：“……”
看来陈与圣师的这一趟行程似乎很精彩。
他没再多问，因为精神不济，叫来劳森给圣师安排临时的住所。
陈看了眼柏手中捏着的那张克拉卡帕宫的来函——方才约翰送来的，还没来得及拆。
陈：“席宸又给你写了什么？我刚回帝国不久，听了一耳朵你们的消息……怎么回事，不是假装分个手吗，怎么都闹到人尽皆知了？”
柏：“……一言难尽。”
他拆开手中的信函，不知道席宸又给他写了什么。
直到看完一遍。
柏表情微微凝住。
陈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给我看看？”
柏默然片刻，施放魔法，将信函从封印中递出去。
陈快速读了一遍。
他很快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向柏：“席宸疯了？他要跟你解除联姻？”
*
克拉卡帕宫。
席宸坐在书房，百无聊赖地从书架上拿出一本魔法典籍，翻了几页……看不进去，又把书合上。
抬头望向窗外，是肃杀的冬景，种满玫瑰的花园此刻光秃秃的，像极了柏当初怀孕时还会在楼下小憩的时光。
席宸想起跟柏拍过的那张合影，玫瑰盛放，是他用幻术编织一个的小小美梦。
如今美梦完全破碎了。
等明年，席宸想，等明年春天一到，他就把这片园子里的玫瑰全部铲掉。
……
门外传来敲门声，助理秘书路易走进来，手臂上挂着一套礼服，向席宸报备行程：“进行国事访问的使团们已经到了，暂住在国会宾馆，第一站的行程离议政院比较近，您……”
席宸突然打断道：“温斯庄园还没有回函吗？”
路易愣了愣：“没有。”
席宸眼眸垂下来。
已经一周过去了，一周前他给柏发函请对方到王宫来商讨解除婚约，柏迟迟没有回应。
难道怕我把他骗过来？席宸有些不自觉的绞起手……事实上，他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
但曾向温斯公爵许下的噬心誓会在他升起想法的一瞬间，蔓延起来警示他。
他会给柏自由……席宸压下胸口不断起伏的剧痛，告诫自己，他向温斯公爵承诺过，只要柏想，他一定会给柏自由。
他或许该在信函上附一道誓约咒文，这样柏大概可以相信他。
路易看着陷入沉默的席宸：“那个，如果是急事的话，我可以派人去温斯庄园……”
“不。”席宸立刻打断道，“不是急事。”
既然柏没有回应，他当然可以再拖一拖。
“那……陛下，时间不多了。”
路易看了眼腕表，提示道。
席宸沉了口气，起身，接过路易递来的礼服，准备去执行公务。
……
国王陛下的车队从王宫正门内驶出来。
车轮扬起的尘埃尚未落下，不过半分钟的时差，另一个方向驶来另一辆车子，停在王宫门口。
侍卫照例拦下，后排车窗打开，露出柏一路奔波后略显困乏的脸。
侍卫们吃了一惊：“安……安路易斯子爵阁下？”
“是我。”柏低声应道，“陛下在么？”
“陛下他……”
侍卫们有些为难地朝刚刚车队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柏进出王宫并不需要报备，是席宸给他的特权，可如今整个帝国都知道子爵跟陛下闹得不痛快……
侍卫不敢擅作主张：“陛下今日有行程，刚离开不久，您……稍等一会儿，我问下能不能直接放您进去。”
随即将柏抵达王宫的消息报给了上级。
层层上报，最后消息报给了助理秘书路易。
路易点开弹出消息的手机收件箱，盯着那短短几行文字确认了半晌，抬头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席宸。
他正在随席宸执行公务，席宸此刻靠在车厢后排，正在闭目养神。
安路易斯子爵的任何事情都能牵动这位国王陛下的神经……路易有些怀疑，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席宸后，席宸会直接下令将车开回克拉卡帕宫。
什么使团、行程……国王陛下才不在乎。
路易想到这里就头皮发麻。
自家上司是个恋爱脑，可作为助理秘书的他指责之一就是帮陛下规划行程。
多余的事业脑只能长在他头上。
路易大着胆子将消息按下，透过后视镜又看了席宸一眼，回复侍卫们先将柏迎进王宫……其他的，等席宸公务结束后再说吧。
*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乏味又漫长。
柏躺在会客厅的沙发里睡了又醒，又一次被动静惊扰时，他看到那个前来为他上餐点的侍从分外小心的表情……目光却不时瞥向他隆起的肚子。
侍从看到柏睁开眼睛，几乎被吓住，转身立刻就想走，却被柏叫了一声：“等等，你叫克里斯是吗？”
克里斯脚步一顿，硬着头皮在柏跟前站住：“……是。”
他先前就跟在柏身边随侍，那时柏脾气差得很，克里斯受过不少委屈，对眼前这位子爵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得知柏跟陛下闹掰了，克里甚至暗暗感到庆幸。
谁能想到柏居然又回来。
柏看着对方紧绷的面容，回想起自己被魔鬼操纵时做过的各种过分的举止，心里有些愧疚。
他犹豫片刻，实在无法在隔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再问起对方的委屈，只能换个话题：“陛下最近状况如何？”
他想知道席宸为什么瘦那么多。
“陛下，他……”克里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前无论他说什么，柏都会愤怒，只能给出一个最保险的答案，“还好。”
“还好？”
“不……我是说……”克里斯顿时慌了，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陛下他……”
“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克里斯磕磕巴巴，眼底的恐惧丝毫未减。
“……”柏沉默了半晌，“算了，你退下吧。”
克里斯逃一样的离开了屋子。
……
夕阳西下。
傍晚的残阳映照着席宸归程的车队。
席宸靠在后排车厢背椅上，感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脑袋上像勒了一根崩紧的鱼线。
他下午集中精神与前来访问的使者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交流，全神贯注的高压令他勉力强撑的身体几乎有些遭不住……席宸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魔法血脉强韧到他这个地步的Alpha，本不该在任何状况下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疲惫……
可席宸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了。
坐在前排的路易看出席宸的不适：“陛下，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安排医生过来吗？”
席宸摇头：“不用。”
他不想让医生看出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哪一天他把赖以支撑的魔法血脉都毁掉，对他来说，死于疲惫过度的病症，也总好过被他母亲亲手杀死吧。
车辆驶近王宫。
地平线处的残阳已渐渐沉下去，席宸下了车，看到整座恢宏的宫殿正笼罩在阴森森的暗影中。
有侍从迎上来，没敢靠近一脸冷淡的席宸，只小心翼翼凑到路易身边：“先生，子爵阁下还在会客厅等着……”
路易拍了下脑袋，忽然想起这茬事来，忙追上已经大步走向城堡的席宸：“陛下，那个……会客厅……”
“不见。”席宸裹紧大衣，冷淡地直接拒绝道——最近总有不知好歹的贵族在他签完任何一份文件后借着觐见的名义来打听，“让他们滚出去。”
“不，不是那个……”路易语气有些凌乱，因自己的隐瞒而感到心虚，“是安路易斯阁下。”
“……”
席宸脚步一顿，回过头。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路易，似乎没听明白，半晌，确认道：“你说……谁？”
*
席宸推开会客厅的门，闻到房间内近乎浓郁的洋甘菊信息素味道。
他像是被这股味道呛到，脚步顿了顿，久违的馨香与安抚气息激得他浑身发麻……席宸缓了半晌，强制调动已经无以为继的魔法血脉，推门走进了屋子。
他看到阖眼侧睡在沙发上的柏。
席宸微蹙了下眉，心想，柏脸色好像比以前差了些，还有……
他看到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孕肚。
……
席宸整个人怔在那儿。
他听到自己脑中“嗡”的一声，惊雷轰然落下，思绪在瞬间变得一塌糊涂——席宸清楚的记得阿斯加尔医生给柏下的那份噩梦似的诊断！
柏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他解除联姻的！
柏离开卡拉卡帕宫的时候绝没有怀孕！
席宸攥紧指尖，在片刻的愕然后，用了几秒钟时间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
他回忆起柏这段时间对他极力的抗拒与回避；回忆起柏宁肯看他攻袭温斯庄园，也不肯露面见他；回忆起那个打通几秒钟后，就被对方迅速切断的视频电话……
恐惧与不安让席宸在所有想法中挑了最坏的那个。
他步履踉跄地走过去，撞倒了会客厅错落有致的高背椅，撞碎了茶几上摆放的精致茶具，走到柏的身边。
柏被这一番剧烈的动静吵醒，还没来得及分辨周围的状况，就被席宸一把揪住衣领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他仓促抬头，下意识护住自己沉坠的小腹，迎上席宸猩红欲裂的眼睛。
席宸恶狠狠盯着他，问出了自己这辈子最蠢的一个问题：
“谁的孩子？”
“你怀了谁的孩子！？”
路易：卑微但倔强的打工人一枚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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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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