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碧空如洗。
仙舟在云层中缓缓穿行，仙舟上设有数个房间，为了万镜城魔傀一事各大仙宗再度派出学徒，希望此次能彻底清去魔傀。
其中一间房中。
灵力在体内运行一圈，而后沉进丹田中，乐喻清睁眼，呼出一口气。
对周遭的感知比先前清明许多，很显然她的修为又提升了一层，离迈进结丹境仅有一步之遥。
欢喜之余，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坐在窗边的人。
外头的天光映入房内，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而坐在窗边的人双眸微阖，轻风拂过束起的青丝，一片澄静美好。
目光如往常般描摹过她如玉的容颜，乐喻清只觉心间漫开几分柔软，丝丝缕缕的，像饴糖般的甜腻。
凝视半晌，忽然眼前人的眉头轻轻动了动，乐喻清来不及撤回视线，同那双清寒的眸光直接对视。
像是被烫着一般，她连忙低头，假装在寻什么东西。
沈离昙目光微动，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还是被觉察到了……乐喻清脸色一僵，慢吞吞地回答：“我在看窗外的风景。”
沈离昙瞥了眼旁边，窗棂大半被布帘遮住，仅有些许光亮透进房中。
再看眼前人支吾其词的模样，似是要寻新的说辞，沈离昙很轻地勾了下唇，起身朝她走去。
仅是片刻，人已到了跟前，乐喻清表面镇定，心跳因她的每一步靠近跃动不止。
“师尊……”她轻轻唤了声，忍不住向后挪动些许，稍微拉开彼此的距离。
觉察到她的动作，沈离昙脚步一顿，也仅是停顿一瞬，很快便神色自若地在她面前站定。
乐喻清看向眼前人，师尊站着，她不该继续坐着不动，于是也准备起身。
白皙修长的手按上她的肩，止住她下一步动作，接着移至她的腕间，轻握住手腕。
乐喻清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顿在原处，任由眼前人探脉。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熟悉的冷香萦绕在身边，平日里只能远远凝望的容颜此刻近在咫尺，乐喻清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心如擂鼓。
静默片刻，沈离昙动了动唇：“不错，你的修为比之前精进很多。”
话音落下后，握在腕间的手也随之离去，唯有一抹凉意残存。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检查修为，以往也有过，她却因为片刻的靠近心绪起伏。
说不出的滋味，乐喻清垂下视线，轻轻“嗯”了声，随后便是一片默然。
她自己尚未察觉到，沈离昙却看出她的异常。
以往会因为一句简单的肯定而欣喜的人，此刻变得异为沉默。
沈离昙凝眸看她，原本打算探查过修为后便起身离开，此时却停住步伐，重新站定。
“近日遇到烦心事了吗？”
乐喻清一愣，随后很快笑着否认：“没有。”
眼前人唇角微弯，眸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就连笑容也透着几分勉强，明显有心事。
心里无声的沉闷，不知为何，沈离昙下意识不想看到她这副模样。
“还是，又想起了灭村之事?”
身旁人的声音很轻，少了平日的冷淡，如潺潺流水般清润温和。
这抹温和反倒让乐喻清心中更乱，索性点头应下，“嗯。”
沈离昙了然，温声：“魔族狡诈，行迹不定，三年前数个村子的覆灭和如今万镜城里的魔傀说不定是同一批魔族所为。”
乐喻清沉吟片刻，如果真是这样，除掉这些魔族就是为乡亲们报仇。
来定清宗修炼几年，终于寻到了灭村的根源，也终于有机会血刃作乱的魔族。
置于一旁的黑剑似乎感知到她的杀意，无声嗡鸣着，乐喻清按捺住翻涌的情绪，应道：“嗯，师尊您说得对，这些魔族作恶多端，此次绝不能放过。”
瞧见她双眸微亮，不再是方才默不作声的样子，沈离昙淡淡一笑。
房中重归静谧，仙舟依旧平稳飞驰着，约莫一个时辰后，所有人来到万镜城中。
城中景象惨不忍睹，周遭均是破碎的砖瓦木屑，不仅如此，每走几步便能瞧见横陈的尸体，干涸的斑驳血迹，刺目惊心。
死气和各种阴气笼罩整座城，毫无半分活人气息，俨然已成为一座死城。
瞧见这些，每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某个宗门的长老忍不住怒声骂道：“将好好的一座城毁成这副模样，果真是邪魔歪道，丧心病狂。”
大致看过城中的情况，各宗修士赶往城中各处以灵力封住死气和阴气，以免这些气息溢散，波及其余城镇。
沈离昙薄唇微动，双手凝结术法，很快一股清正强大的灵力包裹住整座万镜城，抑制阴气继续滋生。
乐喻清站在她身旁，握紧手中灵剑，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约莫片刻，沈离昙摊开手心，是一缕细微的黑气。
“师尊，这是?”乐喻清自然也看见了，皱紧眉。
沈离昙眸光冰冷，掌心一握，那抹黑气瞬间被粉碎。
“又是她。魔族圣女，归虞。”
再度听见这个名字，乐喻清脸色微变，“这么说，城中的魔傀也是她做的。”
“如果直接撞见，我们要同她动手吗？”
想起先前归虞的威胁，乐喻清语气迟疑。归虞是魔族圣女，如果这次动手诛杀她，说不定人族与魔族间会有一场大战，好不容易得来数百年的平静也会被打破。
沈离昙：“这种情况还需各宗长老一同商议，你去做自己的事。”
闻言，乐喻清点头，转身朝那些修士走去。她们需要镇守在城中的几处，设好阵法，防止城内的阴气四溢。
乐喻清来到一处，灵力凝于指尖，流畅自然地布下阵法。做完这些，她抱剑站在原地，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如绸缎般的晚霞漫上天际，天色渐暗。
她再度检查阵法，确定无误后正欲离开，就在此时周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像细小的沙子摩擦间发出的粗粝声，在死气沉沉的城中添了一抹诡异感，乐喻清紧握着剑，指尖凝成术法。
下一刻，纯正的灵力涤荡开来，一缕黑气像是无所遁形般，直接暴露在眼前。
乐喻清并未多想，提剑追上去。
不料那缕黑气越飘越远，最后停在城中的一角。这里未设阵法，说明其余修士没涉足此处，这黑气显然是故意将她引来。
乐喻清猜到来人，冷声：“现身吧。”
话音刚落，那缕黑气逐渐溢散，最后化作一个身影。
归虞勾唇轻笑：“好久不见。”
乐喻清冷眼看她，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面容姣好，唇边总是挂着淡笑的女子就是魔族圣女，而城中魔傀遍布、死气沉沉皆是出自她之手，包括灭村也是。
手不自觉地攥紧，乐喻清冷声问：“你特意引我来此又想做什么？”
归虞无声地打量着她，不像是看敌对者的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件上好的灵器。
这种莫名的眼神让乐喻清后背发凉，她抿紧唇，手中暗自汇聚灵力。
一片静默，像是无声的对峙，很快，归虞的出声打破这一切：“你想继续留在定清宗，还是同我回去?”
出人意料的一句话，乐喻清不免愣怔。
什么叫跟她回去?
跟着归虞，能去的只有魔域吧。
“你别想了，我不可能投身魔族。”乐喻清眼神微冷，斩钉截铁地说出。
归虞却只是略带讥讽地勾了勾唇，悠声：“你坚持留在定清宗真的是为了除魔卫道吗？”
“还是说，你是为了沈离昙才想留下?”
乐喻清脸色平静，“定清宗很好，宗中师姐师妹温和真诚，我自然愿意留下。”
归虞听罢嗤笑一声。
“若是后者也情有可原，”她的语气意味不明，“毕竟，你看沈离昙的眼神可不像是普通徒儿看师尊的眼神。”
乐喻清心中一震，面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未显露分毫。
“你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归虞一步步朝她走近，指了指她的心口，“我说的是对是错，你自己最清楚。”
*
天色彻底暗下去，死气笼罩的城中更显幽冷。
乐喻清回到房中，夹杂的冷风涌进房内，又在下一刻被隔绝在外。
“你去哪了？”沈离昙看向刚回的人，眸色不明。
其余修士早就回房休息，唯有她延误了一个时辰。
“我……”乐喻清走近几步，继续道，“我看了其它几处阵法，以防出现意外。”
正常不过的解释，按理说沈离昙也该消气，然而在她走近后眼前人的脸色愈发冰冷。
“师尊……”瞧见她冷然的神色，乐喻清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拜师以来师尊极少动怒，像此刻这般明显的更是第一次。
乐喻清动了动唇，正欲再度解释，听见眼前人冷声：“休息罢。”
下一刻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一片黑暗，而师尊转身背对着她，不再言语。
默然片刻，她施了个清洁术，躺上床榻。
沈离昙望向窗外，月色清亮皎洁，宁静安和，她心中却很难平静。
明明去见了不该见的人，为何偏要瞒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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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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