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回来前哪里能猜到,自己连启明殿的门都没进呢,就又被赶出去,看着手中的锦袋,长长叹息。可转念想到太白承诺的双倍功德,心里还有些美滋滋。
打工人,谁没有为高昂的加班费低过头,疯狂过?他只道是人之常情,如此骑着硌人的老鹤,才不觉得心酸。
“不过,那位仙君又是谁啊,没见过?”洛黎摸着下巴,回想刚刚站在启明殿门口那位一眼谪仙般的人物,好像在瑶池仙会上并未见过。
天宫到淮水君山的路途确实遥远,一路上一人一鹤晃晃悠悠地在云层穿梭,洛黎打了个哈欠,竟有些困倦。
他的姿势从原先的盘腿端坐,逐渐侧卧,挠了挠后背,又缓缓趴下:“老鹤,这究竟还有多久才到哇?”
清风徐徐、霞光无限,可再美好的夕阳看久了,也会腻。
洛黎在与小仙童一同徒步时,有那么一瞬觉得天庭的日子好像也蛮不错,平日就在天府宫摇着躺椅,看院中凤凰木花开花落,偶尔心血来潮,便替司命扫扫满庭落花,即便如今被太白谴着四处送丹,但能认识些本以为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仙家名人,再磕着莲子与仙娥们在九曲廊桥桥头闲话家常,倒也不亦乐乎。
他如此想着,再看眼前的层层堆叠,白皑的云,也不觉得太过烦闷,他起身跪坐,抬手拍了拍老仙鹤:“看你的年岁,想必离退休也不远了吧?那你知道神仙退休后都干些什么打发时间呐?”
老鹤没理他,但这也在洛黎的意料之中,老鹤又不是仙人,亦不是人,怎么能听得懂人说话。但路途甚远,耳畔除了风声,再无其他,他实在无聊得紧,只得对着老鹤自言自语,打发些时间,但这样的时间不算太长,自问自答总归还是无趣。
洛黎手划过腰间,蹭到太白赠他的那个破布袋,解下来松了袋口,睁了只眼朝里瞄,拎着袋子的手,还时不时抖落两下。
锦袋中似是藏了片星河,与洛黎儿时见过的藏在相机里的幻灯片动画有些相似,只是繁星的移动轨迹缓慢,除了偶尔划落的星,再瞧不出其他,他挽着袖子,将手伸进去,发现竟然碰不到锦袋的边缘,神色一怔,恍然大悟:“这是个纳物袋!”
此话一出,本平稳飞行的老鹤忽然跌下百米,吓得洛黎差点薅掉了它羽衣上为数不多的鹤翎,幸好只是虚惊。
“老鹤,你咋了?”洛黎寻思凡人上年纪后,多伴些老年病,老鹤应该有不例外。
他抱着锦袋,惊魂未定。洛黎庆幸,幸好自己刚刚坐起身,若是侧身卧着,这会儿恐怕已经摔成肉饼。
想着,探头朝外看去,入目已然不是只有白云,许久不曾见过的山清水秀,以及山间袅袅升起的白雾,耳畔有鸟鸣声声萦绕。
洛黎深深吸口气,是凡间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
老鹤驮着洛黎在半空盘旋,寻着合适的着陆点。
洛黎有些不放心,不住叮嘱:“老鹤你瞅着树多草多的地方落,实在不行,就往水里落,可千万别滚在石头堆上。”
老鹤在天庭的迫降方式,令他后怕,君山不比天庭,处处白云,扎进去也就扎进去了,这儿要是扎进去了,怕是人得再无一次。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碎石子擦过老鹤的鸟喙而过,吓得它浑身一颤,这次双翅没再挥舞起来,连带着洛黎一同往山里坠去。
吾命,又休矣。
洛黎双手挡在身前,护着脸。
所幸这是片大叶粗干密林,从高空一路坠下,虽下坠之势如破竹,折了不少树枝,但万幸,身上长袍布料玉带披段不少,破破烂烂勾了树梢才堪堪止住下落之势,只是猛然一震,令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夜空中繁星点点,挂在墨盘中的月亮好似发了霉的豆腐,朦胧中多了几分柔情似水。河边的山间,风凉飕飕的,空气中带着股水腥味。
洛黎迷迷糊糊醒来,左右四顾,才想起自己还挂在树上,身后“吱呀”声让他不敢大幅动弹,低声喊道:“老鹤,老鹤你还在吗?”喊久了,嗓子也哑了,带着哭腔继续喊,“老鹤,老鹤你还活着吗?”
风轻轻,夜微凉,若不是眼下处境尴尬,洛黎想自己定然会十分喜欢这个地方。
他叹了口气,又深深吸回,正欲开口寻救,树下窸窸窣窣传来阵阵响动。
洛黎借着微亮的月光,眯眼四处打量,只见树下矮木丛枝摇晃得厉害,隐隐似是有双不似人的眼睛闪在其中,他大气不敢喘,额上沁出了汗。
忽然,一阵尖锐的叫声伴着一道影子,从草丛中蹦了出来,手中高举着鱼叉,戳着洛黎下垂的腿。
洛黎仔细再看,他们身上扛着的,不正是秃了毛的老鹤嘛!
“诶诶诶,别戳别戳,我们都是正经人。”见它无恙,心中欢喜,摇晃着身子就想下树,可身后“吱吱呀呀”声愈发明显,还伴随着几声树枝将折不折的声音,他又不敢动了。
“你是何人?”树下那群黑影窸窣片刻,推出一人来问,声音尖锐,语调听着别扭,像是不常说话的人。
“我是启明殿的洛……”话音戛然而止,洛黎犹豫着咬咬牙又道,“我乃启明殿太白金星座下仙君和光君。”
此话一处,戳他腿的叉子渐渐远离,又是一阵窸窣商议。
“竟然是和光君,快快将他放下。。”
“不愧是和光君,浑身金光灿灿的,不知跟月宫的金蟾比,谁更亮。”
“别胡说。”
洛黎忽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树,悄无声息又缠住了他发麻的四肢,黏糊糊、冰冰凉,还带着一股浓郁的海腥味。他能清醒地感觉自己被让人从树梢解下,然后像是被一团果冻裹住一般,被背着下了树,然后丢在了地上,被悬久了有些发麻的四肢,隐隐刺痛,身上沾满了粘液,腥得很。
他回头去看,感谢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惊慌地倒抽了口凉气,猛烈咳嗽了起来。
这竟然是只一人高的章鱼。
洛黎看着面前这群模样怪异的水产,似人一般两足而立,不知是不是化形课上睡了觉,要么化身不化头;要么化头不化身,瞧着十分别扭。虽话音古怪,但沟通倒与常人无异,只是面面相觑之下,洛黎反而觉得自己成了异类。
但不论如何,他们都救了自己。洛黎的双腿仍旧无力,模样狼狈,瘫坐在地,只余双手恢复了些力气,艰难举起朝他们拱手致谢。
“道友不必客气。”
他们面上瞧着有些心虚,令洛黎心中大疑,猛然想起砸向老鹤的石子,双目瞪圆,满面不可思议,心中暗道:距离这么远,许是我想多了。
“那个,这位可是你的朋友?”
老鹤被只夜叉扛在身上,头无力下垂,一动不动。
“它它它,它莫不是?”
洛黎扶着身旁倚着的树,借力站起了身,却挪不动半步站不太稳,可身上黏糊糊得感觉还在加重,顺着腰间的触手回头去看,只见站在树后的八爪笑得一脸憨厚。
“不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洛黎神色一怔,满心问号:“那我谢谢你。”
“呼,噗噗噗噗!”
他还准备说什么,本以为挂了的老鹤,抻着脖子吐了满嘴泡泡,又垂下,胸口起伏平稳,再细瞧,鸟喙边沿似是留着哈喇子,瞧着约莫是睡着了。
洛黎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多谢虾兄蟹兄相救。”低头冲不过到自己腰间高的虾兵蟹将抱拳道,“不知这是何地?”
他气急,抬手一把呼在老鹤拳头大的脑袋上,竟不小心扯下几根鹤羽,羽尾泛着青灰,隐隐还夹杂着几缕朱红,洛黎随手甩在地上,佯装无事发生。
老鹤抬头,睁着朦胧的双眼,瞄了眼洛黎,一翅膀扇在他胸口,换了个方向,又继续昏睡过去。
洛黎抬手捂胸才发现,自己除了有些狼狈竟毫发无伤,分明下坠时,擦过不少树梢,还以为身上定会千疮百孔,竟然……
“淮水君山。”一驮着甲壳,拄着杖的老龟从这群水产身后走上前,缓声道,“仙君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这儿赏月。”说话间,眼睛躲闪,似是不敢与他对视。
不愧是老龟,这情商绝了。
洛黎耳根微红,只是夜色暗沉,看不出一丝,他慌忙摆手:“我奉太白金星之命,前来送丹。”说着便从腰间解下绣着水映月的锦袋,递给老龟。
“仙君久未曾来,不若喝杯佳酿歇歇脚,再回?”老龟边说,手中的拐杖边敲在拖着老鹤的夜叉后背,“也好让鹤仙休息休息。”
他一脸欲言又止。
“老人家有话直言便是。”
老龟张了张嘴,又重新合上,一句话未出,指了指远处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推着洛黎上前。
“您这是做什么?天色已晚,游泳的话,不如改日……”话未完,他垂眸看着湖面上倒映着的那团光影,又回头看了看不敢直视他的众水产,“这,这是我?”
湖面中,一坨光晕倒影在水中,他伸手去碰,圈圈晕开,随他身形一同摇曳。
他双目瞪圆,这光晕竟然就是自己。
洛黎满头黑线,他终于知道为啥这群虾兄蟹兄不敢直视自己,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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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lingbuling
光合作用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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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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