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执法殿外,晨雾还没散透,檐角垂落的冰棱滴下的融水在青石板上积了浅浅一洼,映着殿内透出的冷光。殿门大开,两侧站着持剑的执法弟子,玄铁剑鞘上的寒霜还没化,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殿内,三位长老坐在高台上,正中的玄真子长老拂尘搭在膝头,银白的须发垂在胸前,眼神扫过殿中跪着的少年时,带着几分审视;左侧的玄清子长老手指敲击着石桌,眉峰皱得紧紧的,显然对眼前的事有些不耐烦;右侧的玄机子长老则闭着眼,指尖掐算着什么,像是在卜算此事的真伪。
厉血河站在殿中,身上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弟子服,衣襟上缝补的青线在冷光下格外显眼。他没有像寻常被诬陷的弟子那样慌慌张张地辩解,只是微微垂着眼,指尖轻轻抵在掌心——那是他前世批阅奏折时养成的习惯,越是危急,越要沉住气。殿外挤满了围观的弟子,交头接耳的声音像嗡嗡的蜂群,时不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厉血河,”玄真子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带着修真者特有的灵力震颤,“萧烬指证你昨夜潜入药房,盗取千年雪莲,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话说?”
厉血河缓缓抬头,目光掠过高台下站着的萧烬——对方穿着一身簇新的内门弟子服,腰间挂着宗门赐的玉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笃定他这次插翅难飞。厉血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开口:“回长老,弟子并未盗取雪莲。”
“哼,空口无凭!”萧烬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故意让殿外的弟子都能听见,“我昨夜亲眼看见你从药房后窗翻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还掉了这块帕子!”他举起手中的青布帕子,帕子边角绣着半朵枫叶,正是前几日厉血河在书房抄写戒律时弄丢的那块,“而且,执法弟子已经在你床底找到了雪莲,难不成是雪莲自己长腿跑进去的?”
殿外的议论声瞬间大了起来。
“就是啊,床底找到的,还能有假?”
“真没想到厉师弟会偷东西,之前小比时看着挺正直的……”
“听说他是诸葛师尊捡回来的,没爹没娘的,怕是穷怕了吧?”
这些话像细小的针,扎在耳边,厉血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看向玄真子,语气依旧平稳:“长老,雪莲乃天地灵物,蕴含醇厚灵力,若弟子真的偷了它,指尖必然会沾染上它的灵气,且灵力波动会与雪莲同源。弟子恳请长老以‘清灵术’查验弟子的灵力,便知真假。”
“清灵术”是修真界常用的查验术法,能清晰地显现出修士体内近期接触过的灵力种类,若是接触过雪莲,定会留下淡金色的灵力印记。萧烬听到这话,脸色微变,随即又强装镇定:“你别想蒙混过关!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把雪莲的灵气藏起来了?或者早就炼化了一部分,让术法查不出来!”
“炼化?”厉血河终于抬眼看向萧烬,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极了前世他在朝堂上审视佞臣时的目光,“千年雪莲的灵气何等醇厚,便是金丹期修士,想要炼化也需三日三夜,且炼化时会有明显的灵力暴涨。弟子如今只是筑基初期,若昨夜真的炼化了雪莲,今日灵力怎会还是这般微弱?长老只需探查弟子的灵力修为,便知弟子所言非虚。”
玄真子点点头,对身边的执法弟子示意。那弟子上前一步,手中结印,一道淡蓝色的灵力拂过厉血河的周身。片刻后,弟子躬身回话:“回长老,厉师弟的灵力确实是筑基初期,且灵力纯净,无任何雪莲的淡金色印记。”
萧烬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没想到厉血河会提出用“清灵术”查验,更没想到厉血河的灵力真的没有任何破绽。他咬了咬牙,又道:“那你昨夜在后山废弃修炼室喝酒,身上带着酒气,谁知道你是不是借着酒劲偷了雪莲,然后把它藏在了别的地方,只是暂时放在床底!”
“我昨夜喝酒,是因为修炼遇到瓶颈,想借酒放松,”厉血河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藏雪莲,弟子房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别无他处可藏。倒是三师兄,昨日午后,弟子路过药房时,看见你在药房后窗徘徊了许久,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当时弟子以为你是来给师尊取药,便没多问。如今想来,你怕是那时候就已经把雪莲偷出来,等着今日栽赃给弟子吧?”
“你胡说!”萧烬急得跳脚,“我昨日是去给师尊取清心丹,有药房的刘师兄作证!你别血口喷人!”
“刘师兄?”厉血河看向高台上的长老,“长老可派人去请刘师兄来?若三师兄真的是去取清心丹,刘师兄定然知晓。”
玄清子长老立刻吩咐身边的弟子:“去药房请刘师兄过来。”
那弟子领命而去,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萧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厉血河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萧烬,像是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他想起前世,南宫叛将诬陷他通敌时,也是这样拿着伪造的密信,在朝堂上振振有词,当时他也是这样,一步步拆穿对方的谎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场景,换了个对手,他的沉稳与智谋,从未改变。
殿外的议论声也小了下来,弟子们看着萧烬的眼神渐渐变了——之前大家都以为厉血河是真的偷了雪莲,可现在看来,萧烬的话漏洞百出,反而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没过多久,去请刘师兄的弟子回来了,身后却空无一人。那弟子躬身道:“回长老,刘师兄不在药房,他的弟子说,今日一早,刘师兄就被萧师兄叫去后山采草药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萧烬的脸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玄真子长老的眼神也冷了下来,看向萧烬:“萧烬,你不是说去取清心丹吗?为何要叫刘师兄去后山采草药?”
“我……我……”萧烬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我是觉得师尊近日灵力耗损大,想采些补气血的草药给师尊,所以才叫刘师兄一起去……”
“哦?”厉血河适时开口,“三师兄有心了。只是清心丹是药房常备之药,取药不过片刻功夫,为何要绕到后窗?而且采草药为何要选在今日一早?昨日下午你在药房后窗徘徊时,手里的布包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砸在萧烬的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殿外的弟子们也炸开了锅——
“原来萧师兄是在撒谎!”
“怪不得刘师兄不在,原来是被他叫走了,怕刘师兄说出真相吧?”
“这么看来,雪莲说不定是萧师兄自己偷的,然后栽赃给厉师弟!”
萧烬的脸涨得通红,又变得惨白,他猛地看向厉血河,眼神里满是怨毒:“是你!是你陷害我!你故意设计好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出丑!”
“我若想陷害你,何必等到今日?”厉血河淡淡道,“小比时你多次挑衅我,我若想报复,有的是机会。更何况,雪莲是宗门重宝,我若真的偷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只会引来宗门的惩罚,这不符合常理。”
玄机子长老终于睁开了眼,指尖停止了掐算,缓缓道:“此事确实有诸多疑点。萧烬所言前后矛盾,且刘师兄的去向不明,倒是厉血河所言句句在理,且‘清灵术’查验无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清瑶提着裙摆跑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气喘吁吁地说:“长老!我有证据!这是我今日一早在药房后窗的窗台上捡到的,上面刻着‘烬’字,定是萧师兄的玉佩!”
说着,苏清瑶将玉佩递了上去。执法弟子接过玉佩,呈给三位长老。玄真子长老拿起玉佩,借着殿内的光一看,玉佩上果然刻着一个小小的“烬”字,而且玉佩的样式,正是内门弟子中流行的款式,与萧烬腰间挂着的玉牌材质相同。
萧烬看到那块玉佩,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我明明放在袖袋里的……怎么会掉在那里……”
“这么看来,真相已经很清楚了。”玄真子长老放下玉佩,语气冰冷地看向萧烬,“是你偷了千年雪莲,然后栽赃给厉血河,还故意叫走刘师兄,想掩盖真相。你可知罪?”
萧烬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殿外的弟子们也都明白了,纷纷指责萧烬的卑鄙行径。
玄清子长老站起身,厉声喝道:“萧烬,你身为内门弟子,不仅偷盗宗门重宝,还诬陷同门,违反宗门戒律,罪加一等!现罚你去后山面壁思过三个月,扣除全年宗门福利,若再有下次,逐出宗门!”
萧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被执法弟子架了出去。
厉血河看着萧烬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萧烬只是一个棋子,背后定然还有人在操控——萧烬不过是个筑基中期的弟子,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偷取千年雪莲,更不敢在执法殿上撒谎陷害他。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南宫家的人,还是玄渊的人?
苏清瑶走到厉血河身边,递给他一瓶伤药:“厉师弟,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一早去药房取药,看到窗台上的玉佩,就赶紧送过来了。”
厉血河接过伤药,指尖触碰到药瓶的微凉,却没有立刻道谢。他抬头看向苏清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前世的背叛太过刻骨铭心,南宫叛将的伪善,身边人的倒戈,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善意。苏清瑶的出现太过及时,证据也太过巧合,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的算计。
“多谢苏师姐。”厉血河最终还是说了声谢谢,语气却有些平淡。
苏清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疏离,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温和地说:“不用客气,同门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你刚经历了这么多,肯定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厉血河点点头,转身走出执法殿。殿外的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暖洋洋的,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阴霾。他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是诸葛枫的居所。师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知道背后操控的人是谁?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他握紧了手中的伤药,指尖微微用力——不管背后的人是谁,他都不会退缩。前世他失去了万里江山,失去了性命,这一世,他不仅要查清前世被鸩杀的真相,还要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守住自己的底线。
他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过去与未来的路,布满了荆棘,却也藏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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